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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宿心五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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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
阳光透过车帘映着帘子上的纹路斑驳的洒进车厢内。
拂霜看着任翛然,一夜无眠。直到阳光照进来才如梦初醒。她脸色苍白的看了一眼任翛然的睡颜,随即下车。车外天气很好,阳光照耀白雪有融化的趋势。风吹来依旧很冷,却让她清醒不少。
她呆立了一会儿,便找地方就着雪洗漱了一下。冰冷刺骨的感觉瞬间传遍全身,她面无表情的看着面前地上的雪。忽然用手一层层拨开,没几下便看到了雪底下,不是黝黑的泥土,而是不甚透明的冰块。她又跑到远些的地方挖了几下,无一例外都是冰层。冰层底下就是白波的水,而水中有吃人的东西。他们必须赶在冰融化前走出湖面。这本来并不是很难,可现在拂霜却不得不谨慎对待。只因跟在她身边的这个人。
“圣女好雅兴,那么早出来赏雪。”身后温和的声音响起,随着几声脚步声,在离她背后几步处停下。
拂霜脸色一变手不受控制般轻颤了一下,随即恢复,转身,“任公子也是,身处险境,竟能一夜好眠,莫非公子已经知道如何走出去?”
任翛然清雅一笑,慢慢道:“圣女对我的敌意很深呢。”
拂霜不动声色的偏过头,冷笑道:“任公子心知肚明。”
“哦?圣女既然如此说,我也不必再多说什么了。”任翛然仍旧笑得温文尔雅,若非身着黑衣,到似那些风度翩翩佳公子,只是现在在拂霜眼中看来当真如黑暗一般深不可测。他顿了一顿继续道:“圣女当真忘记这里了?”他的话意味不明。
拂霜心中的弦绷得很紧,闻言却依旧面不改色,“公子想说什么?我不明白。”
任翛然若有所思看了她一眼,忽而淡淡道:“既如此,圣女不明白就算了,我们还是快些离开这里吧。”
见他不再多说,主动提出离开这里。拂霜内心的警惕又提升了几成,“那就照昨晚所说,马儿原路返回略偏一点。”
任翛然点点头,“圣女说的是,圣女上马车吧。”
任翛然依旧以礼相待,温和对答。似乎对于她的漠视视而不见。此人如此与以前截然不同深藏不露,拂霜心里没底。
“还是我与任公子一同赶马车吧。”她若坐回车厢,任翛然控制马车,后果不明。倘若自己主动控制自然是好,但任翛然坐车厢,后背受敌,亦不是明智之举。思来想去唯有一起驾马车。
任翛然似是知道她内心所想,笑笑,“如此也好。”
他的笑容很好看,很友善,甚至很亲切,但拂霜却越来越心神不宁,如临大敌。
马车转头缓缓行驶,一路无话。任翛然目不斜视的看着远方的雪景,仿佛能在一片白茫茫中看出另外一番使他入迷的美景。看着他的侧脸,拂霜沉思一下道:“我们……”
话还没说完,一声细微的“咔嚓”声传来。这突兀的声音异常清晰,拂霜一愣随即大惊失色,连忙抢过任翛然手中的缰绳迫使马儿停下来。马车行驶本就慢,一拉便停,她惊魂未定,坐在马车上脸色煞白。
“冰层碎裂了。”任翛然的声音在一边响起,依旧温和无波。
拂霜转头神色僵硬的看着他,眼底却没有刚才的惊惧,取而代之的是一丝阴郁。
冰层碎裂的速度异常快,随着“砰”的一声,马车左边的车轮已陷了下去,溅起的冰水弄湿了拂霜的衣裙。被冰凉的感觉弄得浑身一颤,如梦初醒般,她转头对着任翛然道:“马车快要沉下去了,你可会拆车?”
任翛然摇头,“自然不会,此马车太过坚硬,我没有工具亦不会武功。但我会水。”
拂霜一滞,急道:“就是会水也会被活活冻死的!”
任翛然依旧摇摇头,“那怎么办?只能靠圣女了。”
车厢在向后下坠,马儿被拉扯着,暴躁着蹬着前脚,加快了冰层的破裂。
拂霜扯着缰绳,脸色煞白,眼神却很凝重,她看了任翛然一眼,冷冷道:“右边还没碎裂,你先下去,帮我在前面拉住马,不能让它跟着陷下去,我去拆马车。”话一说完,便钻进了车厢内。后面加重又向下倾斜,冰洞扩大。马的后腿也陷入了冰水里,求生的本能驱使,马儿嘶鸣着,拼命向前挣扎,奈何雪地被水打湿太滑,后面亦有车厢拖着,竟不能向前半步。
任翛然跳下马车,借马儿的力气向前拉住缰绳,不让马车全部沉下去。马车很重,即使借着马的力气依然吃紧,脚受不住里,很快立脚处的冰层便有细纹蔓延开来,任翛然皱了皱眉,看向马车,沉声道:“快点!冰要碎了。”
随着他的话刚音落,“砰”地一声,木屑纷飞,随着一阵白光,车顶的木板就这么直直被抛向了空中,在不远处砸了下来,伴随着冰层破裂声和扬起的雪花。拂霜快步从车内跃出来。任翛然脚边冰层碎裂,受力不住弃马向后。
“不能松手!”任翛然堪堪松手,伴随着一声轻喝,却见一抹白影急掠而来拉住缰绳。马儿已经大半个身体随着车厢沉了下去,再不挣扎只是无力嘶叫。拂霜站在破碎的冰层边,摇摇欲坠,双手却死死拉住缰绳。
她头发凌乱,脸色苍白,眼神却是前所未有的紧张。绳索上隐约绕有一层白芒,似是阳光照在雪上反射上来的,有些恍惚不真实。
任翛然微眯了一下眼,淡淡道:“圣女如此菩萨心肠,为一匹马连自己的性命都不要。”
拂霜依旧拉着,手掌隐有血迹,她吼道:“你快来帮我,它不能掉下去!”
任翛然无动于衷的站在一边。
拂霜心中大急,却对任翛然的袖手旁观无可奈何。他就像一个旁观者看着一个小丑在做一些不自量力的事情。
拂霜咬牙,不能,不能让它下去,否则那里面的东西……
马腹受到冰层摩擦已渗出血迹,奄奄一息的马受到刺痛又奋力挣扎起来,马前脚的冰层终于崩溃碎裂,而拂霜脚边的也同时碎裂,拂霜站不住,惊呼一声便向下坠去……
双脚刚入冰水里,突觉腰上一紧,手上受力的缰绳一松,转眼间便已站在另外一边踏实的冰上。待回过神来,眼前的马随着车厢一同沉了下去。沉的很平静,只溅出少许水,剩下一个破败不堪的大洞,水面清冽,浮着些许碎冰。
拂霜呆呆看着,根本没有劫后余生的喜悦。
“人怎么总是要做一些自不量力的蠢事呢?还是你究竟在制止什么?或者隐瞒些什么?”任翛然脸上依然柔和,但眼睛却淡漠得看着她,“马连着车厢太重,根本不可能拉上来。沉了也就省事,我一直好奇,刚才冰层碎裂时你为何不弃马走之,又拆车顶又救马闹出这番事情。”
“因为……”拂霜回头看了他一眼,却没有说下去,神情慢慢平静下来。
“因为水里有东西?”
拂霜闻言大震,倏地回头厉声道:“你知道些什么?”此刻的她衣裙半湿,头发凌乱,眼神锐利,面目似有一丝狰狞,完全没有原先圣女的气质。
任翛然对于她的厉声质问恍若未闻,他一直是带着温和的笑,如今不笑了却又一种清冷的气质,仿佛与世隔绝,凌驾于茫茫红尘之上。就像微笑只不过是他接近凡尘的媒介而已。只听他淡淡道:“五年前有人在这湖里藏了一样东西,为了安全起见,那人在这条湖中放养了很多被禁食很久食人之鱼。食人鱼开始袭击靠近岸边的人和动物,这边经常失踪人,久而久之沉月教就把这条湖封起来,成为禁湖。”任翛然抬眸静静看了一眼脸色苍白的拂霜,继续道:“而那个人便是你吧。你竟然在人间做出如此伤害人命的事情,看来你的能力真的越来越差了,已经走投无路。”
拂霜浑身颤抖,一瞬间眼中有些痛苦之色,“是我又怎么样?如今你故意使计让马车沉下,把那匹马当成诱饵来引出水下那些吃人的鱼,你早就知道这一切。”她突然清叱一声,袖中白芒一闪,一柄泛着寒光的软剑直指任翛然!
任翛然面不改色的看着拂霜,忽而笑了,“圣女这个架势,是想把我杀了喂鱼好自己先走?刚才圣女为救一匹马差点连命也不要,如今为了自己,却要牺牲我的命吗?我该说圣女是菩萨心肠好呢还是自私自利好呢?”
“你不必虚与委蛇地说话,若能杀了你便也不枉我做出这些事情!”拂霜正要有所行动,却被那个冰洞转移了注意力。
那个破碎的冰洞中有暗红色的东西翻滚上来,不一会儿连着周围的冰层也跟着颤抖起来,一声声“咔嚓”声不绝于耳。立脚处的冰层也在崩溃瓦解,拂霜倒退了几步,冷笑一声道:“如今也不需我亲自动手,就让这成千上万的鱼来解决你好了,你既然把它们引上来,就该有所付出些什么!”话一说完便飞身向那块拆卸下的木板上,木板周围的冰早已碎裂,拂霜挥手弄碎其余冰块,木板载着她往岸边而去。
白波上的冰层犹如经历一场地震般破碎不堪,水载着冰起伏不定,数不清的鱼翻江倒海般破冰而出,雪亮的湖立刻被暗色充斥,被禁食很久的鱼疯狂且气势汹汹的袭向湖面上的两人。任翛然一身黑袍仍旧站在原地看着拂霜远去的身影,踩着脚下浮浮沉沉的碎冰,无视周围混乱凶险的鱼群。他就这么一脸平静,嘴角似乎还扬着一抹笑意。正当那些鱼张大嘴露出利齿攻向他时,倏然之间已失去了他的身影。消失的突然,连那些鱼也在刹那间愣了一下,到嘴的食物就这么不翼而飞了?
拂霜一脸凝重的挥手解决跳上来的鱼,似有所感的回头一看,只见身后除了鱼便是水,没有任翛然,双眉微皱。
那么快就被吞噬殆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