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影·未央》会飞的雪人

2、长宁拜师

　　清雅的声音传来，如同三月春风拂面，却带着明显的疏离。像是九天之上演奏的天籁，从银河落下，让人能感受其中的庄重和冷淡，却可望而不可及，只能遥遥拜望。
　　所有人的目光都被吸引过去。一时间，世界无声，万物都寂，只能看着站在那里的白衣仙人。
　　雪袍长袖，宛如天人。五官并不突出，可是偏偏能组成这个世界最为英俊和充满浩然的脸，一脸的淡然却让他更加不凡，眉间刻着代表法力的仙印显耀却不鲜艳，惊鸿一瞥已经让世间光华全失。
　　“水华。”胥渡微微皱眉看着他，声音中带着一丝不满，却没有责怪的意思，“妖魔横行，修仙门派广收门徒，这样重要的日子你去哪里了？”
　　“师兄恕罪。”
　　看了看跪了一地的孩子，他似乎也满意的点点头，复看向胥渡，“长宁山下聚集了无数难民，我去看看他们，回来稍迟，望师兄见谅。”
　　答案似乎不能让胥渡满意，他却就此打住，看了看跪在堂上明媚的女孩，转脸看向月水华，“水华，这是天山派掌门的女儿，凌彩裳。”
　　微微皱眉，月水华颔首，将目光转到了面前的女孩身上。
　　他的眼睛是深沉的墨色，却像是漫天星辰中最为璀璨的一颗，不动声色，自成光华。凌彩裳像是有些呆了，看着他的风华，有些晃神，不复刚才神气的模样。脸色微红，显示着羞涩和激动，“十年前，我陷入凶兽青犼之手，多谢尊者救我出来，方能留有一命。彩裳逢家父之命这次前来长宁拜师学艺，希望能拜在尊者门下，肝脑涂地以报救命之恩。”
　　“天山派愿和中原修仙门派交往，是天下仙门幸事。”胥渡脸上带着一丝笑意，将手里的锦书交给面前的月水华，又看了看凌彩裳，“何况，彩裳这孩子天资不错，又有天山清纯仙气护体，确实是个不多见的好孩子。水华，你多年来从未收徒，你看……”
　　月水华将手里的锦书匆匆浏览一遍，这封信是天山掌门由拜师的女儿带来，信上虽没说一定要他成为彩裳师父，可是确实带了万千嘱托之意。
　　抬起眼睛，一脸淡漠得看过胥渡和跪在地上的女孩，他微微伸手将凌彩裳虚扶起来，才看着那年轻兴奋的脸。
　　“十年前，你还那么小，如今出落的倒也大方了，颇有风骨，前途无量，乃是天下之幸事。”
　　他的声音淡然，却带了一丝暖意，让凌彩裳的心像是一下子飞到了云朵的最顶端，就要跪下来拜师，却被他扬手制止。
　　大殿寂静无声，看着凌彩裳被阻止的动作，和她僵硬的脸。
　　“同为修道之人，我救你不过是举手之劳，不必放在心上，更不应该用报恩来左右自己的前途。”
　　拒绝的话说的这样明显，让刚刚还骄横跋扈的彩裳脸色变得煞白，直直站在原地，咬唇看着他。
　　“水华！”
　　转头再看向首座上脸上也微带了怒容了胥渡，他的声音淡淡，“师兄息怒。并非我不愿收这孩子当徒弟，而是此行我已经收了徒弟。”
　　“胡说……”
　　看看胥渡的脸，月水华像是有些叹气，才轻声唤道，“未央。”
　　声音不大，却足够响亮，众人都顺着他的目光看去，都是大惊。
　　一个满身脏乱邋遢的女孩站在他身后不远处，和那些一起出行的弟子站在一起。瘦瘦小小，脸色更是被灰和泥沾满，额头中间有一块伤疤，还留着干涸的血迹，看起来触目惊心，身上的衣服也残破不堪，脏的看不出本来的颜色，惟有一双眼睛，虽说其中带着惶恐和局促，可其中闪着的光芒，像是九天落下的繁星璀璨，如同已经覆灭了了上古天神一样。
　　她有些犹豫，手绞着脏脏的衣服，咬着嘴唇，无所适从得看着月水华，好像她靠近他和这里的仙人们就是罪过一样。
　　“未央，过来吧。”
　　月水华的声音清冽中带着淡淡笑意，向着未央伸出手来。
　　那双手白净得像是西域最好的羊脂白玉，她甚至能感觉到指尖泛着淡淡的光华。她看了看他的手，又看了看他。他其实没有表情，还是那睥睨众生的样子，可是她却看出了一丝温暖。
　　像是受到了他的鼓励，她慢慢踏出了第一步。一步一步，她几乎是秉着呼吸走到他面前，直到将手放在他手里，抬起头看着他。
　　“这是……”
　　“师兄。”看着首座上发声的人，他缓缓出声，“这便是我这次要收为徒弟的夏未央。”
　　“胡闹！”
　　胥渡从座位上站起来，看着面前平淡无奇的夏未央，指着月水华愤怒发声，“你真是晕了头了！她不过是一个平凡的凡人！可是彩裳呢，却是天山掌门之女，生下来就有仙身！她！终期一生也不会有胜过彩裳仙力！怎么配做你的徒弟！你真是……”
　　“长宁山创教尊者亦是凡人，而千年前覆灭的神族却本应该寿与天齐。世上万世的参差哪里有这样明显的定论。”皱了皱眉，月水华抚摸着未央杂乱的头发，声音中已经全是冷漠的疏离，“何况未央出身贫困，却能在乱世中卖身葬主，这份纯洁善良比过昆仑山的圣水。修仙之人在于心，一念成魔，一念成仙，师兄何苦在乎那些俗事？”
　　不待其它人说话，他只是低头看向身边的孩子。
　　“未央，我乃是长宁仙山司战掌刑的掌教，月水华。你可愿意拜我为师？”
　　“你就是……修仙之人？”
　　“不错……”
　　“那……”抬起怯怯的眼睛，她看着他，“你答应我的都能做到吗？”
　　“当然，必会让你吃饱穿暖，一生有所依靠。”他看着她，轻声问道，“若成为我徒弟，你也要做到胸怀天下，承我衣钵庇护苍生，你能做到吗？”
　　“我能！”
　　她一脸懵懂，却答应的声音很大，传遍了大殿的每个角落。她自幼卖身为婢，知道什么是忠心护主，却不太能理解庇护苍生。可他是好人，所以他让她做的也一定不是坏事，况且生于乱世，众生所求不过是吃饱穿暖，安然度日。
　　“那么，拜师吧。”
　　他微微颔首，做到了首座旁边的位置上。
　　她“噗通“一声跪下，给月水华磕了三个头，声音愉快清脆，”弟子夏未央拜见师父！师父万福金安！“
　　她的话音刚落，就听见寂静的大堂传来一阵阵压抑的笑声。从小被人训练，说讨喜话几乎成了本能，却不知道在仙门这样只会招人嘲笑。
　　听见笑声的女孩身子抖了一下，脸上带着惶恐和不安，根本不知道自己到底做了什么令人这样嘲笑，只能抬起头看着那个高高在上的男人。
　　几乎就在同时，月水华站起身来，走到她面前将她扶了起来。
　　对上她惶恐却清澈的眼神，他似是十分满意点点头，拉住了她的小手。
　　“走吧。”
　　他的声音如同天籁一样，让周围的笑声都失去了颜色。
　　广袖流光，逶迤在地，他的每一步走的都很慢，却踏实有力。牵着她的手更是温暖入心。她似乎是变得勇敢起来，跟着他脚步，在众人的目光下走出大殿。

　　两人逐渐消失在了人们的视野中，胥渡才看向大殿里站着的凌彩裳。
　　鲜艳的衣裙被她狠狠捏住，两侧早已经成了皱巴巴一片，骄傲的脸上一片惨白，比天山上的白雪更是白上几分。她看着月水华和夏未央离开的方向，美丽的眼里写着不能掩盖的愤怒和嫉妒，像是一把利剑能刺穿的夏未央的胸膛。
　　她出身高贵，从小就是天山派上下的掌上明珠。若不是十年前，她在天山外贪玩遇见了上古凶兽青犼而被月水华所救时见到了他的风姿卓越，她是怎样也不会离开天山，来长宁学艺。
　　知道这次长宁山广收徒弟，她磨着父亲送她到这里来，希望能依靠显赫家世和自己的卓越天资博得月水华青睐，可谁知道！
　　她的目光越来越冷，其中迸发的恨意更是让一边的胥渡看得一惊。
　　“彩裳。”胥渡道。
　　看那女孩转过身来，他才出声，“天山派愿与长宁山修好，是长宁山之福。彩裳可愿意拜在我门下，成为首座弟子？”
　　虽然不能成为月水华的徒弟，可是成为仙界之首长宁山上掌门的弟子也是风光无量，名动四方指日可待。
　　在众人的羡慕的目光下，彩裳看着首座庄严的表情，终于缓缓跪下来，给胥渡规规矩矩磕了三个头，沉声道，“弟子凌彩裳拜见师父。”
　　胥渡心里满意，脸上的笑容也变得和煦温和，伸手扶起了地上的女孩。
　　眯着眼睛看着月水华师徒离开的方向，眼里显出了复杂的光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