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影·未央》会飞的雪人

10、神女泪池

　　月水华回到灵霞峰已是一个时辰之后的事情了。
　　白色的身影在寝殿的门口停下，扫眼看去，小小的身影跪在他的殿外。
　　正是梨花开放的时节，洁白的花瓣随着风而摇动，有的落在她单薄的身上，伴着她摇摇晃晃的身子，似乎能将她压塌一样。
　　心中终始不忍，一声微不可闻的叹息后，站在她面前，“怎么跪在这里？”
　　“师父……”抬头看着他的眼睛通红，连嘴唇都在哆嗦，“师父……央儿错了……师父……别撵我走……”
　　月水华看着她脸上尚有的泪痕，心中一动。她哪里有错？若说有错处，不过是根骨不佳，且少年心性，擅自下山让人抓到了错处。他一世风光，从没有想到竟然有人会如此为难自己的徒弟，说到底，到底是因为自己给她引来了无妄之灾罢了。
　　想到这里，伸手将她虚扶起来，声音依旧淡淡，却没有了大殿上的寒意，“为师不在的几日，你可有好好锻炼？“
　　“回禀师父……徒儿有好好练习……“
　　声音中仍有哽咽的声音。月水华点点头，将手扣住了她的手腕。
　　一股热气带着灵动从手腕进入，未央睁大眼睛感受着那气息进入她的身体，带着温热走过她四肢的每一个角落，在百脉间有序循环着。
　　“师父……这是什么……“
　　”吐纳之气，存于天地之中，万世之间……“突然，月水华停下言语，睁开眼睛，看着她，瞳孔缩紧。他感受到了，一股清气自她体内流转，很微弱，如果不是刚刚替她打通经脉，他几乎不能感受到。清纯之力，带着从天地自然而来的精粹，就在她体内，与众不同。不是常人善于的火雷水雨之力，而是能催动泽被万物生长繁衍的草木灵力。
　　放开她的手腕，他静静看着她一会，方才淡淡出声，“为师等下讲吐纳之术教给你，你要多加练习，不可辜负为师期望，知道吗？“
　　“是，徒儿知道了。”
　　大手在她的头上轻轻一拍，方留下香气离开。

　　灵霞宫后山。
　　青色石板的尽头，是一池温泉。周围的空气中弥漫着水汽和雾气，将整个世界都显得朦胧旖旎。一个男人的身影在其中隐隐显现。
　　他坐在池子中，没有梳起的青丝披散在身上。透过青丝，白净的皮肤中隐隐透出的红色。紧紧闭着眼睛，额头上渗出了细细密密的汗珠。
　　周围是一片青葱，让他分不清到底是梦里还是虚幻。那耳边却一直是一个少女的背影，绯色的长衣让她像是跳跃的天际的精灵。他整个人的思绪似乎都在空中，却能依旧能认出那个身影一般，喃喃出声，“长乐……”
　　耳边传来了那少女黄莺出谷的笑声，如同银铃一样，将他环绕，“苍雩，你又没大没小！”
　　“长乐……”
　　那少女似乎并不在他的称呼上执着，却回身拉住他手，一起向着葱绿的深处跑去。
　　耳边是她的欢笑声，声声入耳，似乎将他全身的毛孔都打开，那快乐渗透到他身体里的每一个角落，让他整个人都在瞬间感觉到自己轻飘飘，像是要飞翔起来。他甚至能感觉到自己千年不化的表情开始有了松动，一点点染上笑意。
　　直到她拉着他，走到尽头，那处悬崖。
　　曾经见到的景色再一次出现在他的脑海里，她就在他不远的地方。可是身上欢乐的气息全无，只剩下冰冷的哀伤，那气息刺痛到他几乎不能直立，只能捂住心口苦苦看着她。
　　他又一次对上了她冰冷的眼睛，美丽璀璨的眼睛里闪着寒意，然后毅然决然，跳下山崖！
　　“长乐！”
　　猛然间睁开眼睛，却发现自己对上了一双明亮的眼睛。和梦中的眼睛一样美丽，像是九天繁星零落人间。他几乎下意识得狠狠拉住那人的手，似乎这样就能阻止梦里女子的陨落。
　　冷汗遍布了他的额头，他甚至能感觉到身体里一阵阵泛起的冰冷，将那温泉都变得寒意十足。他却不能动弹，只能透过水雾看着那双眼睛。
　　此刻，夏未央的胳膊被月水华死死拉住，因为他刚才的动作并不温和，水花飞溅，将她额头前的头发打湿，她看着他，也像是透着水雾。而她的衣袖，更是因为月水华的动作而湿透，透过薄纱，露出了白净的手腕，只是因为他抓的太紧而疼痛。
　　“师父……”
　　她挣扎不开他的手，方才叫出声来。
　　一声师父，似乎将月水华的魂魄也叫了回来。平日里的淡漠与睿智在瞬间回到了他的身体里，眼底也变得一片清明。放开手，看着她将自己的手收回去轻轻揉着，才知道自己的刚才力气有多大，已经让她纤细的手腕微微泛红。
　　“你怎么过来了？”
　　声音如平时一样，波澜不惊，让小徒弟也忘了刚刚他瞬间的失态，脸上露出了担心的神情。“师父已经洗了两个时辰了，我担心师父，这才来看看……”
　　原来是担心自己。月水华点点头，让她转过身去，方才起身穿衣。
　　夏未央转过身去，只听见身后传来月水华从水里站起身来带起的水声，淅淅沥沥，似乎是打在她的心底，一颤一颤，带动着她弱小的神经。直到身后的窸窣声音慢慢停止，她才听见月水华淡漠的声音，“好了。”
　　回头看他，她却像是被什么定在原地，直直发愣。
　　白衣仙人就在她面前，衣服上没有衣带，微微松懈得搭在身上，微湿的头发被风吹动，似乎有水珠落在她的眼底。让她几乎是隔着水雾看着他淡漠俊美的脸。
　　“师父……”
　　微微颔首，他从她身边走过，步步生莲，“跟上。”

　　他走路并不快，她却是一路小跑，跟着他的步伐，直到他停在一座大门前，她才捂住胸口喘气。
　　转头扫了一眼，看着她犹自喘着粗气，他似是满意得点点头，“央儿，你可知道，你刚刚跟着为师走了多久？”
　　“一……一个……时辰？”
　　未央捂住胸口的手伸出了一个手指头，抬头看向师父。却见月水华摇摇头，低声道，“已经两个时辰了。你虽然依旧感到吃力，可是体力上已经很有进步。为师今日带你来剑阁，便是要提你找件随身的兵器。”
　　剑阁？！
　　夏未央尚未反应过来，就看见月水华已经推开门，信步进入，而她害怕被落下，便也跟着走了进去。
　　说是剑阁，其实是个不大的房间。就算是如此，里面的陈列也依然让夏未央睁大了眼睛。
　　墙上和武器架子上挂着各式各样的兵器，有些常用，有些她从来没有见过。这些兵器有些散发着耀眼的光芒，熠熠生辉，有些光芒暗淡微弱，不值得一提。它们摆放在一起，夺目生辉。
　　而其中最让人瞩目的，就是在房间正前方剑架上的一柄剑。
　　那剑在剑阁闪耀着耀眼的光辉，将其中的灵气冰冷，单单放在那里，就已经显出了磅礴冰寒的杀意。
　　月水华微微扬起衣袖，便见那剑从剑架子上凌空而起，落在月水华的手上。霎时间，那剑似乎感受到了月水华灵力的震动，变得更加光辉耀眼，冰冷的寒意像是他的仆人一样，收起桀骜，任由他驱使。
　　“这是离光。”声音淡然，他低头垂眸看着手里的剑，似是和未央说话，也像是和离光说话。那离光剑在她手里风华无限，波光闪动。
　　大手将她的手牵起来，声音温和，“世间之剑气，皆代灵气，你蕴含草木灵气，等下为师将帮你催动灵力，自会有一柄剑愿意认你为主。”
　　她眼神有些懵懂，他却点点头，示意她闭上眼睛。灵力已经顺着她的手腕变成一股暖流滑过她的全身，感觉就像是全身沉浸温泉中一样温暖柔和。可是，偏偏有什么东西要呼之欲出，在她的身体里寻找一个突破点，不断叫嚣，不断想要离开她的身体。
　　“叮当！”
　　一声轻响后，月水华的手离开她的手腕，身体里刚刚澎湃的气息全部回到深处。只有淡淡的清气从她手间的冰冷传递到她的身上。
　　慢慢睁开眼睛，她看着手里的剑。
　　白色的光透着温和纯粹，泛着柔光。
　　和师父的离光不同，手里剑的剑气不是致人死地的寒气和飞扬，白色的光透着温和纯粹，泛着柔光。其中的力量不是将人吞噬，而是将人的烦躁抚平。
　　“这……”
　　感觉到了剑的温和，她却不安起来。利器不伤人，和师父的又那么不同，那它又凭什么被称为剑？
　　目光和师父对上，却看见他狭长深谙的目光也正在注视着自己，其中光芒，几分欣喜，几分复杂，“这是灵叙。”
　　“师父……”
　　像是看穿了她的心思，他的声音淡漠中透出了宽慰，“修仙所在并非为了以匹夫之勇夺取天下之心，更是要有圣人之心怀天下之利。剑气所指之处，要斩妖除魔守护苍生，更要有温和之心劝邪为正。你虽然是我的徒弟，却不一定要和我一样擅长锋芒。你可懂了？”
　　女孩的脸上依旧显示着懵懂，可是却用力点点头，引得月水华嘴角勾出笑意。

作者有话说

　　打滚！求留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