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旧时随逝水(佐樱同人）》步非莺

1、再闻相逢

　　苍栝山。药师谷。
　　山上点缀着翠色植被，无名野花，或着各种名贵的药草拥簇着，让人不敢上前，生怕踏碎了这清新淡雅的、难得的平静。
　　没有人知道，药师谷是什么时候出现的。只知道，自从山林深处，那片幽篁竹林的出现，便有山中仙子悬炉济世。翠竹佳人，俨然一幅妙笔丹青。
　　然而此刻，山脚下却聚集了不少人，忧心忡忡的样子，时不时向山中那片竹林里张望。地上横七竖八的全是担架，有的人甚至直接躺到了地上，呻吟着。
　　那些人身上尽是伤痕，而且几乎都可以致命，不知是什么原因让他们撑到了这个时候。有的人奈不住痛苦，已然死去，人群中顿时哭声此起彼伏。
　　“来了！她……她来了！快、快起来！大伙儿有救了！”眼睛尖的人，忽然看到山上一个红衣少女翩然而下，他喜不自禁，大叫了起来。
　　听得有人这么一叫，所有人都提起了精神，站起来争先恐后地看着，传言中的女菩萨到底是个怎样的人物。
　　可是看到对放只不过是一个十六岁左右的少女时，不禁都叹了口气。纷纷叹道：竟然只是如此一个未经世事的孩子，那如何可以把兄弟的人命托付给她？
　　“女菩萨！女菩萨！快给我兄弟看看吧！他……他快不行了……”带头叫起来的那个人此刻已经带了哭腔。
　　“好的，让我看看。”红衣少女俯下身去，握起担架上的人的胳膊。脉象极其微弱，而浑身上下的伤口都是剑所至。
　　剑？少女蹙眉，一个被埋没在记忆中四年的影子，又重新在她碧色的瞳中一闪而过。
　　她摇摇头，决定专心给别人治病。她知道，虽然心里盼望那个人回来，可事实却并非如此。那个黑发英俊的少年怕是再也不会回来了。他不需要这里的任何东西。
　　忽然，她怔住了。那……那并不是纯粹的剑伤，而是剑气所至。她的目光扫过周围奄奄一息的病人，更加确定了这个推论。剑风既可伤人，那该是多强的剑客！那么……不会是他吧？希望，不要是他。
　　不会是佐助的……
　　……对吗？
　　“怎么样了？那……我兄弟，他还能活么？”那人颤巍巍地问了一声，所有人的目光顷刻全注视到了沉思的红衣少女身上，仿佛她就是他们所有人的希望。
　　“伤了他的人……是谁？”少女却似乎根本没听见，痴痴地望着那些伤口，突兀地问了一句。虽然单方面肯定不是佐助，却还是想问问。
　　一时间，没有一个人说话。大家都噤若寒蝉，不愿意回答这个问题。或是说，不愿意去回想那样的场面。眼见着黑衣黑发的少年一阵风似的掠过人群，然后像一只孤傲的鹤一样向远方离去，围着他的二十几个人瞬间直挺挺地倒了下去。那些人几乎都来不及拔出武器，就被当场击毙，个个脸上都带着不可思议的、震惊的表情！那……那简直就是一场不会醒来的噩梦。
　　少女愣了一下，随即取出绷带与一柄银色的剪刀，替伤员疗伤。
　　“姑娘，其实……其实，我们是怕说出来丢脸。”一个灰衣汉子奈不住了，蹭到了红衣少女跟前，望了望她的神色，缓缓道，“真是！唉……活了这么大岁数了，一帮人还拦不住一个臭小子……”
　　喀嚓——
　　绷带缠到了适当的长度，被齐刷刷剪短，声音却出奇得响。红衣少女料理好了手上的病人，碧色的眸子专心地盯着灰衣汉子，像是要他继续说下去。
　　“……这。”灰衣汉子挠挠头，尴尬地向身后的人看去。他其实也只不过是想稍微解释一下，没想到说者无意听者有心。这话他也是听别人说的，具体到底是什么情况他也不从得知。
　　“小丫头，我来告诉你好啦。”一个模样挺机灵的人站出来，看着前方的红衣少女，忽然眼睛一亮说道，“那个臭小子大概和你差不多大呢。真是‘长江后浪推前浪’啊……不过可惜了，武功这么高强的人才居然出于魔教。我们哥儿几个也是听惯了魔教的恶行，听说那小子会到这一带来，不知道是干什么。反正不是什么好事，便联合了二十几个兄弟，打算大家联手半路上把那厮截住，杀杀魔教的威风，没想到那小子的身手竟那般好，几个人楞是没把他堵住。后来几个兄弟就发火了，对他动起手来。诺，就像是这样……”他根本没有注意红衣少女的神色，自顾自说地唾沫横飞，还在地上摆起了阵式。
　　“然后就把那小子围在了中间。想来他再厉害，我们人多势众，他也奈何不了我们。嘿嘿，没想到他就举剑这么‘唰唰’一挥，一排排的人就倒了下去。说实话，他那剑风邪气得紧，老子站的老远都压抑得喘不过气呢。”
　　“老小子，我看你是吓得成了缩头乌龟了吧。”
　　“哈哈哈哈！”
　　四下的人们纷纷指指点点笑了起来。少女心不在焉地替病人包扎着伤口，并不理会他们的争吵与互相讽刺，只是紧紧皱着眉，似有诉不完的心事。
　　“小樱姐姐，纲手婆婆让你早些回去。她有事找你呐。”一个梳着双缳的女童冲了进来，扑到了红衣少女的怀里。
　　樱。
　　春天烂漫盛开的樱花。
　　这个名字，只有药师谷里的人知道。红衣少女，粉色的发丝，碧色的眸子，看似娇弱，骨子里却有着异于常人的坚韧。果然，人如其名。
　　“好的。再晚一些我就回去了。”小樱轻轻推开了女童，对她笑笑，而眉头依旧是紧皱。
　　“啊……”女童有些失望地抬头，“姐姐不是说过要教做我师傅的吗？纲手婆婆不肯教我，连姐姐你也不愿意么？”
　　“呃。”小樱看着急噪而羞怯的女童，苦笑了一下，“等姐姐这里忙完了就来教你。你看，病人都治得差不多了。再说，纲手婆婆怎么教的？是她的徒弟总不见得把病人丢在一边，而身为大夫的自己却不管不顾吧？”
　　“好吧。”女童好像是被说服了，向她点点头，然后兴冲冲地跑了出去。
　　“哈哈，我看你是被吓傻了吧？哪有人的眼睛会是红色的？”
　　“对啊，你肯定是见鬼了！”
　　伤者与幸存者们互相取笑着，也做不了其他什么有意义的事。听了这句话小樱的手却是忽然一颤，随即病人的“哎哟”声响了起来，但还是湮没在了嘈杂的喧闹声中。
　　“对不起。”小樱重新取出了一只瓷瓶，可到底关心的还是那些粗俗之人所谈论的。
　　她想知道。
　　“放屁！我离那个小子很近，千真万确！他的眼睛肯定是红色的！见鬼！”那个被围在中间的人一边大声叫骂，脸色也开始不自在起来，“会不会……那小子本身就是一个鬼啊……怪不得这么……这么……”
　　议论的人纷纷脸色惨白，不感相信这是真的。一时间，这里安静得让人心慌。
　　“没什么事的话我先回去了。请各位也不要再在这里久留。”小樱起身，打破了死气沉沉的空气。的确，病人全都料理完了，已然没有什么她帮的上忙的地方。
　　夕照昏黄，把众人的影子长长地拉在地上。他们望着红衣少女离去的背影，目不转睛。果然，像仙子一样美呢……然而自己既然已经踏上了与魔教结仇的路，也就只能常常叨扰这里了吧？
　　坐落在苍栝山中的药师谷，其实也没有传说中的那么庞大，而是一间间精致的房屋，错落在翠竹林中，别具雅韵。
　　此时，小樱换下了早些时候的大红色百褶裙，穿上了一件粉衣，向纲手的屋内跑去。
　　“师傅，有什么事？”小樱问道。她的目光落到了纲手手里的东西——不是寻常的药方或者药典，而是……信件和资料？
　　“小樱，想必你已经听说了吧？”纲手放下了手中的信，抬起头打量着她的学生。由于修习驻颜术，她的容貌仍保持在二十多岁的样子，棕色的眸子里满是精明干练的光芒。
　　“听说什么？”小樱此刻感到有中不安的情绪在蠢蠢欲动，她的手捂住了胸口，希望不会被所听到的消息击溃。
　　“他回来了啊。”纲手仿佛是有点疲惫了，右手臃懒地支撑着额头，左手随手取过一只酒杯，将里面所剩的酒一饮而尽，然后重新凝视着小樱，“没有多少安定日子可过了。那个人一回来必定要天下大乱。”
　　“你是说……”小樱此刻不知是该哭还是该笑。佐助……真的是佐助！她日日夜夜想念着的人。可是，为什么此刻想起他，却有中挥之不去的心酸？
　　记得他们和其他再普通不过的孩子们一样，出身在了苍栝山。当她开始注意到这个名为“宇智波佐助”的男孩的时候，他已经十分优秀了。在她眼里，所有人都及不上他，包括他那异常优秀的哥哥，他的榜样。看着他，默默地，大概是她所做的最多的事。她不敢于像别的女孩那样直接向他讨教或者闲聊，所有的事，她都希冀于心中的祈祷。
　　然后，就听说了他们家一夜之间被灭族。只剩下他一个。
　　她一开始并不知道他心心念念要报仇的对象是谁。但是她也没有像其他人一样在背后议论他，在说着他是如何如何的可怜。因为她觉得，他的世界里不需要怜悯，他需要的只是自己一个人站起来，然后变得更强。强到可以去杀了那个仇人。
　　所以，每当她看到他有所进步的时候就很高兴，甚至比她自己进步更高兴。这样，他大概就离他的仇人更进了一步。
　　后来，他走了。丢下了这里所有的人。她在路口拦住了他，她不希望他离开。而他始终是没有带上他。
　　果然……这里再也没有他所需要的了。
　　“小樱！小樱！”
　　“恩？”她的回忆被坐在桌后的金发女子打断。小樱慢慢回过神来，努力克制眼泪不要留下来，哽咽着问了一句：“纲手师傅，你说的是真的么？”
　　“唉。”纲手长长地叹了口气，“小樱你别再想他了。他已经死了。”
　　他、已、经、死、了。
　　这五个字像是巨大的锤子将一根根支撑她信念的立柱逐一敲碎。刹那间，她的世界崩溃了，天塌了下来，眼泪也随之疯狂地涌出，“你骗人！他……他怎么可能死呢！你一定是在骗我！他不会死的！”一瞬间的心痛已经使她混乱，再也顾不得对师傅应有的礼貌。
　　“是的。自从他离开这个地方开始，就已经死了。”纲手仿佛根本没有看见自己学生的失态，也没有追究她的无礼，只是平静地说着。
　　小樱腾地抬起了头，碧色的眸子张地很大：“你的意思是……他还没有死？你说真的？我还以为……太好了！”渐渐的，她平静了下来。
　　“可一个一心只想要报仇的人又怎么能算是活着的呢？”纲手喃喃地说着，看着小樱，“他只为了报仇而活。失败了，也就是死了。倘若他成功了呢？那他又剩下什么？成功了，他也失去了活着的意义，和死又有什么区别？唉，如此孤单的他，一生将何以为寄？”
　　小樱双手绞着浅粉色的衣角，低头不语。这样的问题，她不曾想过。她只知道佐助报了仇就不会再痛苦。她不希望，也绝对不要看到痛苦孤单的他。

　　“江湖上已经有人传消息来了。二十余人被当场击毙。佐助他……当真是精进了。”纲手的眼睛里也骤然慈祥了一下，随即又转为了平常的目光，美丽而倔强，让人看不出一丝破绽，“他们要求药师谷派人援助。小樱，我不强求什么，只希望你不要介入太深。”
　　粉衣的少女颤抖了一下，牙齿紧紧咬着嘴唇，几乎要滴出血来。原来……原来师傅是为了关心她才说这样的话。若是自己一心向着佐助的话，立场会很尴尬，这样就连师傅也无法再为自己庇护掉什么了。
　　“纲手婆婆，外面有人要见你。呃，小樱？你怎么……”刚进来的井野本是想告诉纲手有人找她，却看到春野樱背对着她，一句话也不说。她想问问出了什么事，而看到纲手的目光在告诉她让她不要发问，便也没有多说什么。
　　“最好早些出去啊，那个人几乎都等不及了。”井野回了一句，最后又看了小樱几眼，就转身离开了。
　　纲手看着井野的身影，紫色的长裙，金色的长发。原来这么多年过去了，她们一个个都成了妙龄少女。不仅是井野，还有雏田，天天她们也是吧？青衣丽人的目光再次落到了眼前自己的学生身上。粉色长发，碧色的眸子，神色宁静，和井野相比虽说少了一分飞扬跋扈，骨子里却也充满着坚定、冲淡的美丽。慢慢的，她的目光柔和下来，仿佛在孩子们渐渐高佻起来的身上找回了时间的流逝。而不似自己每日看着镜中那熟悉的、丝毫没有变化面容，感觉时间已经在她身上停滞。
　　长时间的沉默后，纲手突然说了一句：“我去见见那个家伙。小樱，有兴趣的话你也来吧。可能会有你想知道的。”
　　“恩。好。”小樱擦了一下泪痕，赶紧跟上了师傅的脚步。她不想再错过了，那个黑色的背影逐渐在记忆中清晰起来。
　　竹楼内部的陈设有点像一个议事厅，其实不过也只是接待客人的地方罢了。四周弥漫着淡淡的清香，迷迭香的气味在空气中定格成了一丝一缕，氤氲飘散。
　　“你是说，要药师谷援助你们，一起把那个少年制服？”纲手依旧是右手支着头，秀丽的金色长发披散下来。
　　“是的。希望谷主可以帮住我们。”来人坐在侧坐，神情紧张地盯着药师谷的谷主。仿佛是为了缓解一下情绪，他喝了一口茶。
　　“师傅！他们是说……不要！”小樱霎时明白了那个人所求的事是什么，怪不得还带来了重金作为所谓的见面礼。原来是要药师谷出手去对付佐助，然后他们就可以坐享渔翁之利！怎么可以！绝对不可以的！她倔强地看着纲手，希望她的师傅可以说出和她一样的想法。
　　“你们的好意我心领了。这些珠宝请阁下带回去吧，也不是什么小数目啊。”纲手说道，一边用目光制止小樱别再说话，她已经注意到那人的目光变得尖利起来。
　　“谷主知道便好。”那个蓝衣人不紧不慢地喝着茶，神色也慢慢舒缓下来。
　　“还有，告诉你们的主人，恕我难以从命。”纲手看着那个蓝衣的来客，眼里尽是讥讽。
　　那人也许还没想到药师谷的谷主居然变脸变得这么快，一口茶呛在了喉咙了，不由的咳嗽起来。
　　“药师谷并不打算介入这件事。”纲手看着身边站立的小樱，缓缓叹了口气，又道，“但是我们会提供医疗班。”
　　“咳咳、谷主……也是明白人……”那个人明显是呛得不轻，说话都说不连贯了，皮笑肉不笑地说着。
　　“所以我们还不至于为了一个魔教的人和你们结仇。你也知道，药师谷没有与外敌对抗的能力。阁下的要求实在是强人所难。”纲手起身，示意小樱跟上她，“如果没什么事的话，阁下请便吧。”
　　那人听了也不好多留，冷笑着张罗着带来的小厮一起离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