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庭院里的少年（３）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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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苡一瞬间清醒了过来，发现自己好像又站着做梦了。
虽然一切都清晰得不像梦。
对，这不是梦，这是那次抓鬼游戏时发生的事实。
李苡发现自己小时候的记忆正在慢慢恢复，之前那些让他头痛欲绝的碎片一样的东西正在弥补他残缺的记忆。
这可能就是那时候被巨兽夺走眼睛时不小心被踏碎了的记忆吧。
想到巨兽……他又想起巨兽直直看向他的眼神。
野兽追捕猎物的眼神。
小时候陈予所说的‘没有光’的时候可能就是指停电吧，当没有光的时候这本来盲了的巨兽就会出现去夺走所遇之人的眼睛，所以那时的他才会禁止他们在停电时去巨兽会出没的庭院玩耍。
那么……今天晚上……巨兽也会出现！
李苡此时才意识到变得逐渐浓郁的恶臭味。
他急切地想逃，却不知要逃往哪个方向。
苫颜他们根本没有告诉他出去的方法。
或者说小时候的他是知道的，但是自从可以看见另一个世界的眼睛被夺走后，他也失去了这类的记忆。
李苡看向了手里的灯笼，既然是它把已经“看不见”了的他带入这里的，是不是说明，只要丢弃它，就可以回到原来的世界了呢？
李苡松了手，灯笼几乎没发出声响得掉到了地上，然后被一团诡异的青色光芒烧成了灰烬。
四周却并没有变成李苡所熟悉的场景，甚至那股恶臭越来越浓郁。
猜测错误。
“那么……”李苡绝望地盯着那滩灰烬。
就是必须要抓到他那最后一个玩伴，才可以结束这场游戏了。
才可以回到原来的地方。
可是那个所谓的玩伴究竟在哪里。
李苡已经可以感受到那只儿时夺走他眼睛的异兽在逼近，可以闻到他身上的恶臭，以及那噩梦般的声音挥之不去。
“眼睛……把眼睛给我……”
李苡突然向前放足飞奔，边跑边大喊着：“小草！小草！你在哪里！”
“快点出来啊！我来找你了！我们一起离开这里！”
“小草！”
“啊……听到了……”
李苡瞬间停滞了动作，他看到了站在他前面不远处的巨兽。
“是人类的声音啊……是人类啊……快把你的眼睛交给我……”
巨兽在缓慢地向李苡靠近。
“在哪里呢……让我闻一下在哪里呢……”
李苡绝望地闭上了眼。
就在那一瞬间，他闻到了。
那熟悉的，自从来到奶奶家后，就一直在他身边萦绕不去的，属于平常院子里清新的自然的气息。
“啊……”李苡突然笑了起来，巨兽加快了脚步靠近他。
“我想起来了啊……你的名字不是什么小草啊……那是小时候我给你取得绰号。”李苡的手慢慢举起来，像是摸到了什么似得伸向了半空中。
“抱歉我再也看不到你了，”李苡微笑着，巨兽停在了他的面前，“你叫芣苢呀……从那最最寻常可见的路边角落杂草里幻化出来的美丽精灵，居然让你等了这么久。”
李苡睁开了眼睛，然后看见了一个温柔微笑着的少年，眉目里还有他梦里就一直存在着的某个男孩的样子，只是他之前做梦的时候一昧地选择关注那个黑发的女孩，而忽略了他。
“小苡你这个笨蛋！”少年笑着说，“我差点以为你这次找不到我了。”
李苡张张嘴想说话，最后却也选择了微笑。
“人类……把眼睛给我！”
巨兽却突然撞碎了芣苢虚幻的影子一把将李苡按在了身下，李苡却不再复小时候的恐惧。
可惜……连这次的眼睛都被吃掉的话……倒是真的再也见不到芣苢了吧，也再也见不到其他重要的人们……
甚至连光都再也看不到。
好想再看一次光呢。
然后真的在那一瞬间他看到了光。
虚弱的，飘摇不定的，摇曳在风里的烛光。
李苡还没有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巨兽就凄惨地吼叫着跑了。
“真是几个小混账啊，”陈予端着哪支样子看着略显眼熟的蜡烛撇嘴道，“从小的时候开始就从来不听我的话，这‘妖怪的庭院’哪里是你们几个小屁孩玩游戏的地方。”
李苡苦笑：“陈叔叔……”
陈予继续撇嘴：“我发誓这次是我最后一次给你们收拾烂摊子了！要不是看在你奶奶送了我这支上好的明烛的份上我才懒得来找你呢！”
“奶奶……”李苡这才反应过来那看着眼熟的蜡烛不就是奶奶用去参加祭拜活动用的香烛么，“奶奶怎么会……”
“这是他们香会结束后剩下来的，她就顺手送了我一根啦～”陈予看起来无不得意，“李苡你可别忘了我费劲千辛万苦把你从那头该死的盲兽手里救出来的恩情！回家后帮我多管你奶奶讨点香烛过来！”
“盲兽……是刚刚那头野兽吗？”李苡的好奇心却还在那头异兽身上。
“对的，那头中了邪一样的瞎子兽。力量很强，不过好像被什么东西污染了，所以才臭不可闻的。”陈予皱着眉头道，“而且性格阴晴不定的，有时候很温顺，有时候就……像刚刚那样子，妄图夺走人类的眼睛。真麻烦，你应该有印象我们这里有时候莫名其妙停电吧，那是盲兽发狂时打破结界到我们的世界时所给的预警，盲兽在凶化的时候很怕光，所以人们走夜路的时候会持着蜡烛照明以抵御它。幸运的是我们这里的人还是比较尊重老祖先留下来的智慧的，这么多年了也没几个倒霉蛋自作自受不拿蜡烛出门被那盲兽夺去了眼睛。”
陈予的眼神又瞟向了李苡：“像你这样的‘视见之眼’被夺走的倒霉蛋就更少了。”
李苡道：“我以后……还看得见吗？”
陈予不屑道：“当然看得见，因为我的英勇救驾这次你的眼睛又没有被夺走，不会变成瞎子的。”
“不，”李苡道，“我是说……看到另一个世界。”
陈予紧盯着李苡片刻，道：“真的这么想窥探到另一个世界的残忍吗？”
李苡回家后大睡了一场，醒来后对所有东西的记忆又模模糊糊了。
但他却再不会把那些当成是梦境。
他记得陈予的话，向奶奶多讨了几根香烛，送到了对门去。
回来的路上经过院子还是忍不住停下来看了看那不起眼角落里默默生长着的杂草模样的植物。
几乎随地可见的车前草，还有一个很美丽的名字。
陈予那天晚上最终还是没有告诉他关于“看见”的问题，李苡觉得自己大概再也不能见到那个少年，正式与他说一声对不起了。
直到他突然闻到了那熟悉的自然清香。
然后抬头看见坐在院墙上温柔微笑着的美丽少年。
“苫颜你个混账偷用你的律纸给那小子开结界的事情我还没找机会跟你爹说哦～”陈予一脸赖皮相躺在那张看起来颇具年代感的躺椅上，“快去给叔泡碗老坛酸菜味的泡面贿赂我！不然我现在就打电话去告状哦！”
苫颜无奈地看了他一眼：”你还不是偷偷把“视见之眼”还给他了。”
“这本来就是１３年前那小子不小心掉在那里的东西好吗，再说了，”陈予笑道，“就当是他送我这些美丽香烛的小小谢礼吧。”
十三年前被拖过去收拾残局的就是那时还１７岁的陈予，陈予赶到时盲兽已经离开了，留下昏迷的李苡和被丢弃在一边的视见之眼。
盲兽不知为何并没有取走视见之眼，陈予抱着受伤的小李苡回去后陈老却阻止了他归还那双眼睛。
“生长在普通家庭的孩子拥有‘视见之眼’真的好吗？”陈老看着满身伤痕的李苡满是担忧，“我们的本意只是想让自家的孩子们在成长时不会因身边缺少现世的孩子而寂寞，却没有考虑过这孩子的感受。他不知道什么是善的，什么是恶的，什么是真的，什么是伪的。或许我们一开始就不该让他接触这个无论如何最终都不会属于他的世界。”
那时候同样幼小苫颜和若壹壹听了这席话大声哭泣，想要阻止自己少有的玩伴的离去，却说不出劝阻的话。
陈予就沉默着，看着哭泣的李苡的父母把李苡接走，然后把自己锁在房间了关了三天不发一语，出来后再未提该事一次。
只是没想到１３年后那个少年会回来。
回到这个久违而亲切的庭院。
“你为什么决定还给他眼睛了？”苫颜在把泡好的面送到陈予手里时这样问。
陈予却故意装成没听到的样子自顾自吃泡面。
或许是因为看到了少年呼唤他儿时玩伴时温柔的笑颜。
也或许是李苡问他那个问题是眼里的渴望与担忧动摇了他。
再或许……
是他自己也很怀念那时候经常吵醒午睡的自己的混账小子吧。
本来就很少的朋友，再少一个，该有多寂寞。
陈爷爷，我们那个时候忘记考虑的不止是那孩子的感受呀。
还有我们自己的。
作者有话说
第3章 庭院里的少年（３）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