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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错综复杂 ...


  •   吃完晚饭后,金中杰、关锋在曾竣的房间讨论研究了一会儿案情,金中杰回家了,关锋也回到了自己的房间。

      这时虽然只是晚上七点来钟,但天已经全黑了。曾竣一个人站在宾馆房间的窗前,愣愣地望着窗外有些模糊的“迎宾楼”和黑黝黝的树影,心里思索着在白云县将近两天的调查中所了解到的线索。

      对白云县收费站出售的起因,在调查中听到两种不同的说法。白云县交通局局长朱浩天说是县交通局打算出售白云收费站收费权,向汪显成汇报后,汪显成同意并介绍他的同学黄华山来购买的;而县公路局局长杜明月则说是公路局根本没有出售白云收费站的想法,而是县里要出售这个收费站,由汪显成做工作,他才同意出售的。为此,公路局的干部职工还对他很有意见。

      在朱浩天和杜明月的说法中,谁的话更符合当时的实际情况呢?在刚才的讨论中,金中杰认为交通局作为公路局的主管部门,有权决定出售白云收费站。只不过黄华山打算到白云县投资,汪显成才将两者拉到一起的。金中杰的依据是黄华山作为一个温州人,他根本不知道白云县有个白云收费站,也不知道白云收费站的收费权会出售。

      关锋则认为,黄华山要到白云县投资这不假,黄华山事先并不知道白云收费站收费权要出售也可能是事实,但应该是汪显成先向黄华山推荐了白云收费站,黄华山认为有利可图,同意购买后,才由汪显成出面做交通局和公路局的工作,并完成整个出售过程的。关锋反驳金中杰的看法时说:“黄华山可能不知道白云收费站,但汪显成作为白云县分管经济工作的副书记,他不会不知道白云收费站吧!他向黄华山一推荐和介绍,黄华山不就知道了?”

      曾竣听着两人对案情的讨论和争论,觉得两种说法都有道理。但要确定哪一种说法更接近于事实,现有的材料太少,还不能依据这些材料作出结论。但不管事实是哪一种情况,但至少有一点是可以肯定的,那就是由汪显成的同学黄华山收购了白云收费站10年的收费权。
      至于说白云收费站收费权出售的价格,从现在已掌握的线索看,有两个情节可能对出售的价格造成影响。

      第一个情节是白云收费站每天通过的车流量。车流量越大,通过的车越多,收费站的收入就越高,收费站出售的价格就应相对提高。按照杜明月所说,在省政府发文提高收费标准之前,白云收费站每天通过的车辆都在7000辆以上,也就说,按照当时的收费标准,收费站每天的收入应该在5万元以上,年收入应在2000万元左右,而不是收费站帐面上反映的1800余万元。按照杜明月讲的事实,导致白云收费站帐面反映的收入低于实际收入的原因,一是公路局从中转走了一部分收入用于设立小金库;二是县政府规定对本县各局、办的小车一律不收费。而黄华山购买收费站收费权后,县政府的文件对黄华山已不起作用,本县的所有小车都要收取过路过桥费。在这个问题上,杜明月没有必要说假话,而且是这种可能一戳就穿的假话。但县交通局长朱浩天对此为什么不置一词,没有任何说法呢?是他根本不知道这一情况,还是他刻意隐瞒这一事实上呢?

      第二个影响收费站出售价格的情节就是2001年2月省政府发文提高车辆过路过桥费收费标准的问题。按照省政府文件规定,小车收费标准由原来的5元提高到10元,提高了一倍;大车由10元提高到20元,也提高了一倍;大型载重车辆由20元提高到30元,提高了三分之一。按照这一规定,白云收费站每天至少可提高收入4万元以上,每年提高收入1400万元左右。那么10年呢?10年不就多收入了1、4亿元?并且这1、4亿元是不包括任何成本支出的纯利润!这无异于一个天文数字。

      在这两个问题上,关锋的观点更为直接,更为尖锐。关锋说:“杜明月向汪显成汇报了白云收费站的实际收入,汪显成之所以压下来不作为提高收费站收费权出售价格的依据和条件,就是为了回避白云收费站的车流量这一关键问题,其目的就是为了帮助黄华山压价购买白云收费站,从而达到从中收受贿赂的目的。”

      至于说省政府发文提高收费站收费标准的问题,关锋更认为汪显成事先就知道这一消息,并利用手中的权力抢先在省政府文件出台前将收费站出售,以帮助黄华山获取更大的利益。关锋措辞激烈地说:“我有一个大胆的想法,就是汪显成以省政府提高收费标准这一内幕消息作为筹码,从中收受巨额贿赂,或者是以此入股参与分红。”

      金中杰对关锋的的观点有些不以为然,他的看法偏向保守一些:“说收费站出售前的实际收入大于帐面收入,以及汪书记知道这一情况,这毕竟是杜明月的一面之词,目前还没有其它证据证明这一点,还要进一步调查后才能作出结论。对省政府发文提高收费站收费标准一事,说汪书记事先就知道,并以此入股,目前更没有任何依据,我不敢苟同。”

      关锋反驳道:“连杜明月都事先听到了要提高收费标准的消息,作为分管这一块工作的县委副书记汪显成来说,他不可能没有听到,不可能不知道这一消息。”

      金中杰平静地说:“杜明月说他事先就得知要提高收费标准的消息,这毕竟是杜明月自己的说法,并且难已得到证实。退一步说,即使杜明月真的事先知道这一消息,我们也不能凭此就结论说汪书记也知道呀!”

      关锋激动地说:“你怎么帮汪显成说话?”

      金中杰一听,顿时脸涨得通红,辩解道:“我并不是帮汪书记说话,我只是就事论事,说出我个人的看法而已。”

      关锋说:“你的意思是说杜明月的话不足为信,那就是杜明月说了假话。那你怎么解释他说假话的动机?”

      金中杰说:“我也并不是说杜明月说了假话,我的意思是说我们还要作深入的调查,来证明杜明月说的是不是事实。”

      曾竣起初饶有兴致地倾听关锋和金中杰各抒己见,对案情发表各自的看法和意见,觉得这种争论有助于深化认识,对案件的深入调查有好处。现在看他俩争论的观点有些偏激,便作了一个手势,制止了两人的争论,说道:“你们俩刚才的观点都有一定的道理,对我的思路很有启发。根据现在调查的进展,我们还没有到作结论的时候。我想,根据我们已经了解到的线索,我们明天调查这样几件事:第一,关主任你和县纪委的夏建国明天到白云收费站实地调查一下车流量,怎么调查你和小夏商量一下。可以用别的什么身份问收费站的工作人员,也可以找一个地方数一数实际通过的车流量。第二,金书记你明天来宾馆前,到县政府办公室文档室查一下省政府2001年关于提高收费站收费标准的文件,复印一份后带到宾馆来。然后我和你到公路局看一下他们的财务帐,调查收费站出售前的实际收入。把这几个问题查清了,两位刚才争论的问题就有依据可循了。”

      正在这时,几下轻轻的敲门声打断了曾竣的思绪。

      曾竣从窗前转过身来,说了声:“请进。”

      原来是宾馆服务员送开水来了。

      服务员放下开水瓶后正准备离开时,曾竣突然想到了一件事,问道:“从宾馆到白水河大桥有多远?”

      曾竣虽然多次到白云县,也曾坐车经过白水河大桥,但却不知从宾馆到白水河大桥的距离。

      服务员想了想说:“大约有二三里路吧!”接着用一种怪异的眼色看着曾竣:“这么晚了还到白水河大桥去?”

      曾竣见服务员怪怪的眼色,掩饰地说:“啊!不,我只是随便问问。”

      服务员走后,曾竣穿上外套,走到门口,想了想,又转回身,从茶几上拿了一包烟。曾竣自己并不抽烟,他带着烟,是考虑外出可能用得着。

      曾竣顺手关上208房的房门,在门口站了一会儿,想了想,放弃了叫关锋一同出去的想法,独自一人下了楼。

      夜色中,白云宾馆院内静悄悄的,显得很清静。曾竣漫步走出“贵宾楼”,经过“迎宾楼”时,突然从“迎宾楼”门口传来一个女子清脆的声音:“曾主任这么晚了还外出?”

      曾竣停下脚步,扭头一看,见是白云宾馆副经理童贞。只见童贞正站在“迎宾楼”门口昏黄的灯光下,朦胧夜色中更显一种摄人心魄的姿色。曾竣眼望着童贞,笑笑说:“出来随便走走,换换空气。”

      这时又有客人来登记住宿,童贞侧身让过客人,问道:“是不是房间里的空气不好?要不要我安排服务员在房间里洒点空气清新剂?”

      曾竣伸手一摆,谢绝道:“不用了。我只是觉得在房间里待了这么长时间,挺闷人的,一是出来换换空气;二来也顺便欣赏一下白云县城的夜景。”

      童贞向曾竣走近了两步,柔声说道:“曾主任出来转转也好。这两天天天找人谈话,确实很辛苦,曾主任还要多注意休息。”

      童贞不愧为宾馆副经理,话说的很甜,声音也很温柔,让曾竣觉得很温暖,很舒服,便说道:“谢谢童经理的关心。”又问:“童经理这么晚了还没休息?”

      童贞笑笑说:“干我们这项工作的,哪能按部就班地上下班呢?”

      这时,有一个服务员来找童贞,童贞同曾竣道别后,进了“迎宾楼”大厅。曾竣见童贞的背影消失在“迎宾楼”里后,才一个人走出宾馆院子,来到宾馆门前,伸手拦了一辆的士,上车后对司机说:“到白水河大桥。”

      司机是个40来岁的中年人,听说到白水河大桥,头也不回地问:“是不是去‘打洞’?”
      曾竣听得莫名其妙,反问道:“什么‘打洞’?”

      司机说:“白水河大桥旁边很多‘野鸡’店。这么晚了你到那儿去,不是‘打洞’那是去干什么?”

      曾竣终于明白了司机的意思,同时想起了宾馆服务员听他问起白水河大桥时那种怪怪的眼色,才知道服务员也把事情想歪了。

      曾竣没好气地说:“我到那儿去看个朋友。”

      一会儿就到了白水河大桥收费站旁边。曾竣付钱下车后,就站在原地,举目望去,果然看到公路两旁的路边餐馆、路边旅馆林立,每个餐馆、旅馆门前都有几个打扮得花枝招展的女人搔首弄姿,嗲声嗲气地招徕客人。有两个小姐甚至过来拉着曾竣的手说:“这位哥哥好帅哟!到我们店去吧,我们店里新来了两只又嫩又鲜的‘鸡’,快进去尝尝鲜吧!包你满意。”

      曾竣挣脱了两个小姐的手,象躲避瘟疫似的飞快地走开了,引来了后边两个小姐浪声浪气的笑声。

      曾竣目不斜视地快步越过这些餐馆、旅馆,经过收费站,来到白水河大桥上。

      站在大桥上,曾竣放目远眺,只见白水河两岸灯火点点,倒映水中,在黑暗中显得神秘、静谧。白水河大桥凌空高架在白水河上,给白水河凭添了几分气势。桥下的白水河水静静地流淌着,不知流向什么地方。

      晚风带着河水的气息扑面吹来,颇有几分凉意。曾竣斜靠在大桥栏杆上,看着大大小小的车辆从大桥上穿梭般地来来往往。

      曾竣数了一下过往的车辆,虽然现在是晚上,过往的车辆相应地减少,但在一个小时的时间内,经过白水河大桥的车辆仍然有357辆之多。其中小轿车276辆,面包车9辆,客车21辆,货车51辆。如果是白天,在车辆往来的高峰期,过往的车次可能会更多。曾竣在心里默默地计算了一下,心道:看来杜明月所说的经过白云收费站的车流量每天7000多辆是事实。

      这时,从收费站方向过来了一个30岁左右的男青年。他走到曾竣旁边停了下来,看了曾竣一会儿,问道:“师傅,你没什么事吧?”

      现在陌生人之间打招呼,一般都称“师傅”,很少象过去那样称“同志”了。

      曾竣知道自己在这儿站了一个来小时的时间,引起了人家的注意。便说:“没什么,我只是在这儿看看夜景。”

      这个男青年释然地说:“没事就好。我们几个人看你在这儿站了半天,怕你发生什么意外,所以过来看看。”

      好一会儿,曾竣才明白他原来是怕自己到大桥上来寻短见,虽然心里有些不舒服,但仍然被他对一个陌生人的关爱之情所感动。曾竣看了这个男青年一眼,虽然在黑暗中对这个男青年相貌看不太清楚,但仍能感觉出他的善良和好心。

      曾竣真挚地说了声:“谢谢!”记起带了一包香烟,忙从口袋中掏出烟,撕开香烟的封口,递给这个男青年一支,学他的口气说:“师傅请抽烟。”

      男青年道谢后接过香烟,点燃后吸了一口,抬头望着黑暗中模模糊糊的远景,说:“几年了,我天天在这儿上班,也不觉得这儿的夜景有什么好看。”

      曾竣从收费站过来时看了一下,这儿的单位只有收费站一家,便知这个男青年是收费站的工作人员了。

      曾竣说:“这儿的夜景怎么不好看?你看,夜风轻拂河水,大桥雄峙河上,车来车往匆匆过,都要留下买路钱。”

      男青年笑道:“你这人真有意思,说话很幽默,还有诗意。”

      说着叹了一口气:“咳!每天七千多辆汽车通过,把耳朵都吵麻了,什么好看的东西都不好看了。”

      这个男青年谈到了经过收费站的车流量,并同杜明月的说法和自己刚才一个小时车流量的推算是一致的,这让曾竣来了兴趣。但曾竣是以一个游客的身份来的,目前又不便暴露自己的身份,便用一种很随意的语气说:“你还是一个有心人,每天从这儿经过的汽车你都知道有多少辆。”

      男青年说:“我在这个收费站干保安,天天同这些车辆打交道,怎么会不知道有多少辆车通过?你想,汽车的喇叭声,汽车引擎的轰鸣声,汽车的尾气,汽车扬起的灰尘,这些都让我们感到厌烦。你说,我们在这种环境中生活,哪还有心情去欣赏什么夜景?”

      曾竣理解地说:“你说的也有道理。不过,你们这儿通过的车越多,你们收的钱就越多,工资奖金就越高。”

      男青年说:“你不知道,这个收费站是人家私人的,我不过是帮人家打工的。我们的工资奖金才有多少?一个月就那么一二千元。人家一个月有多少?听了吓死你!每个月都是300多万元的收入。”

      曾竣惊奇地说:“嗬!那么多!这个收费站难道是他私人建的?”

      男青年的眼睛望向夜空,淡淡地说:“不是,是他买的。”

      曾竣说:“收费站既然这么高的收入,为什么还要卖给他,让他拣了一个大便宜呢?”

      男青年说:“也不完全是这样。我们原来卖这个收费站的时候,收的钱没有这么多。”

      曾竣问:“那是怎么回事?难道说他一买下这个收费站,通过的车辆就多了?”

      男青年说:“也不是这样。原来这儿通过的车辆跟现在也差不多,但原来每辆车收的钱比现在少。人家把这个收费站一买下来,省里就发了一个文件,提高了收费标准。这一提高标准,就让他猛赚了一笔。所以我们收费站的人都说,人家祖宗积了德,福好,命好,运气更好。”

      说完,男青年对曾竣说:“时间这么晚了,夜风凉,早点回去吧!我也要到收费站去看看了。”

      曾竣道了声“谢谢”后,从口袋里掏出刚才启封的香烟,递给那个男青年,说:“我也不抽烟,你把这个拿去给弟兄们抽吧!”

      男青年推辞了一下,还是接过了香烟。曾竣同这个男青年一起走下大桥,拦了一辆的士,回到了白云宾馆。

      曾竣刚回到白云宾馆,正在服务台值班的服务员就告诉曾竣:“你们的关主任有急事找你。刚才他问我你到哪儿去了,我说我不知道。”

      曾竣匆匆赶到关锋的房间。正斜靠在床上看电视的关锋见曾竣进门,马上起身关了电视,说:“周书记打电话找你。”

      曾竣忙问:“什么事?”

      关锋用一种急促的语气说:“好象是白云县有人告我们的状。周书记要你回来后立即给他回一个电话,他现在正在办公室。”

      曾竣立即回到自己的房间,关锋也马上跟了过来。

      曾竣用宾馆房间的电话拨通了周海峰办公室的电话,说:“我是曾竣,周书记找我什么事?”

      周海峰在电话里带着不满的语气说:“这么晚你到哪儿去了?”

      曾竣说:“我到白云收费站的现场去看了看。”

      关锋这时才知道曾竣是到收费站现场作了调查的。

      周海峰问:“这两天你们调查的进展怎样?”

      曾竣说:“有一点起色。”

      曾竣在电话中将他们这两天的调查情况向周海峰作了简要汇报。

      电话里没有了声音,显然周海峰在思索曾竣刚才汇报的情况。一会儿,周海峰说:“你和小关是什么看法?”

      曾竣说:“我和关锋、金中杰在一起对案情作了一些研究和分析,我们认为这两天的调查已摸到了这样几个有价值的线索:第一、汪显成同黄华山是同学关系,在白云收费站收费权的出售过程中,两人的交往有不正常的地方;第二、白云收费站出售前的实际收入高于帐面收入,但被汪显成隐瞒下来了;第三、白云收费站收费权一出售,省里提高收费标准的文件就发下来了,在时间上显得过于巧合,我们三个人都觉得很可疑。从这几个线索出发,我们认为其中存在这样几个重大疑点:第一、汪显成为什么在出售白云收费站收费权的谈判中要隐瞒收费站的真实收入?第二、汪显成为什么要陪同黄华山到收费站了解每天的车流量?既然了解到了真实的车流量,为什么又不作为出售收费站收费权价格的依据?第三、税务部门按规定标准征税,是法律赋予税务部门的权力。汪显成为什么要干预税务部门的工作,为黄华山的纳税打招呼?这些疑点都同汪显成有着紧密的联系,并给我们深刻的启示。”

      周海峰接过曾竣的话说:“还有一个最为重大的疑点,就是收费站提高收费标准的事。这事连公路局姓杜的局长事先都听到了风声,汪显成会不会事先也知道这一情况?如果汪显成事先知道的话,那一定掩盖着重大问题,你们要把这个问题重点查清楚。”

      周海峰不愧为分管办案业务的副书记,一听就抓住了问题的要害,这让曾竣感到由衷的佩服。曾竣说:“虽说收费站收费权的出售和提高收费标准在时间上过于巧合,但因为这份文件是省里发的,因而我觉得这也可能是一个偶然因素,没周书记考虑的这么深。周书记这么一说,我的思路更清晰了。要查清这几个疑点,了解疑点背后的内幕,黄华山是一个关键人物。黄华山在3月2日携情妇来白云县。今天是3月5日,按以往的规律,他还只有三四天就要回温州。我打算这两天抓紧时间对这几个线索作进一步的调查核实后,就找黄华山谈一次话。不知周书记认为是否合适?”

      周海峰显然是考虑了一会儿后说:“按照办案的一般规律来看,本来没有必要这么仓促就找黄华山的,但现在情况比较特殊,我同意你们的安排。但同黄华山的谈话,你们的准备工作要作得充分一点,谈话方案要尽可能地详细一点。谈话中要讲究方法,注意策略。在同黄华山谈话之前,你最好同县委书记马昌军同志交换一下看法,争取得到马书记的支持。同时,为了保证黄华山顺利到位,你同吴成和金中杰说一下,要他们协调县检察院办一个传唤证,并派人配合你们的谈话。当然,如果黄华山顺利配合的话,你们就不用出示传唤证了。”

      这个问题是曾竣没有想到的,不管周海峰能不能看到,忙点头答“是”。

      周海峰又说:“还有一件事要提醒你一下。你知道,我们对汪显成尚未立案,你们这次的调查还是案前初查。因此,你们在白云县的整个调查工作要取低调,不宜把风声搞大,搞得满城风雨,尽人皆知。另外,在整个调查期间不能喝酒,更不能上歌舞厅。等你们从白云县凯旋归来,我在蒙城安排酒席为你们接风洗尘。”

      曾竣作为一个办案人员,反应并不迟钝,立即听出了周海峰的话外之音。纪委办案的基本程序大体分为四个阶段:即受理和初步核实、立案和调查核实、提出定性处理意见、移送审理。在汪显成的问题上,他们目前正处于初步核实阶段。只有经过初步核实,证实举报信反映的问题真实存在,并应给予党纪处分,才能按干部管理权限经报批后进行立案调查。曾竣多年办案,知道初核阶段应注意什么,周海峰这样讲,一定是有目的的。便问道:“是不是有人告我们的状?”

      看来周海峰也没打算瞒曾竣,他在电话中说:“今天下午,市委郑副书记把我叫去,说有人向他反映,你们几个办案人员在白云县白云宾馆住豪华客房,大吃大喝,唱歌跳舞,完了就对外商投资企业的合法经营活动进行调查,搞得白云县人心惶惶,一些外来投资者人心不稳,有的甚至准备抽走资金,有些打算到白云县投资的老板也中止了谈判。并说你们的调查工作已严重干扰了白云县的招商引资和经济工作。”

      曾竣对这些反映既惊讶又气愤。他知道周海峰是相信他的,不会对他有什么猜疑,只是不知郑书记是什么态度,便问道:“郑书记怎么说?”

      周海峰没有正面回答曾竣的问话,只是说:“郑副书记是市委分管经济工作的副书记,他从发展经济的角度考虑问题也是对的。当然,我对郑副书记也作了解释,说你是一个老办案人员,不会这么不讲方式方法。不过我还是提醒你一下,不仅你和我们市纪委的同志要在办案中廉洁、守纪,对市审计局的同志你也要严格要求。”

      听到这里,曾竣心里很有气,他也没作解释,只是激动地说:“这完全是诬告,而且一定与汪显成有关。”曾竣心里非常清楚,他们在白云县仅仅调查了两天时间,除了汪显成,谁也不会这么急于向市委反映他们调查组的问题,企图借此阻止调查的深入。

      周海峰说:“你不要猜测是谁向市委反映的,更不能带一丝一毫的情绪办案。你们的任务就是圆满完成这次的调查工作,其它事情我会把关的。”这些话,周海峰说的很严肃。

      曾竣连忙答应。

      放下电话,曾竣把周海峰电话中讲的内容向关锋作了通报,关锋听了也感到非常气愤。

      关锋在房间里激动地踱了几步,又停下脚步,挥舞着右手说:“这真是恶人先告状!我一定要把汪显成的问题查出来,让他得到应有的惩罚,看他还怎么告?”

      这时,曾竣已从最初激烈波动的情绪中平静下来。他知道自己的情绪和态度将会对调查组的成员造成极大的影响,便在沙发上坐下来,望着仍是气愤不已的关锋说:“周书记说得对,我们不能把这种情绪带到办案中去。否则,我们就有可能办冤假错案。这件事只能是你知我知,其他任何人都不能告诉。”

      听曾竣这么说,关锋稍稍平复了一下心情,也在沙发坐了下来。过了半晌,才说道:“好吧!”

      第二天一早,关锋由县纪委的夏建国陪同去了白云收费站,宋晶晶也和两名审计人员到县财政局继续审计,曾竣一个人在房间里等候金中杰。

      9点钟都过了将近半个小时,金中杰才带着省物价局关于提高白云收费站收费标准的文件匆匆赶到白云宾馆。

      曾竣有些不悦地说:“查一份文件,你怎么用了这么长时间?”

      金中杰解释说:“你不是说上午要到县公路局去调查吗?我到县纪委办公室去要车送我们到公路局,吴书记把我叫到办公室,问了一下这两天的调查情况。”

      曾竣这才想起吴成这两天没到白云宾馆来,问道:“吴书记怎么说?”

      金中杰说:“吴书记说他这两天很忙,没时间过来,要我跟你们解释一下,并说今天下午他来陪你们吃晚餐。”

      见曾竣没有做声,金中杰接着说:“然后,吴书记告诉我,说是汪书记有事找我,并叫我顺便把吴书记挂点乡镇的一份经济工作报告给汪书记送去。”

      曾竣讶然道:“汪显成找你干什么?”

      金中杰脸上现出一幅迷惘的神情:“我也感到非常奇怪。虽说我在配合你们调查汪书记的问题,但一来汪书记还是县委领导,二来这事又是吴书记安排的,我不去不好。这样,我就拿上吴书记给我的那份报告,到了汪书记办公室。这时汪书记正在办公室看文件,我把那份报告递给汪书记后,问汪书记找我有什么事?汪书记只是看了我一眼,说:‘怎么是你来的?’”

      曾竣奇道:“这就是说,汪显成并没有找你呀!”

      金中杰说:“是呀!吴书记说是汪书记有事找我,而汪书记话里的意思并没有找我,好象是另外一个人,这正是我感到奇怪的地方。所以我就跟汪书记告辞说,汪书记没什么事的话,那我就走了。这时,汪书记却做了一个手势,制止了我,问我说是不是市纪委派人在调查他的问题。”

      曾竣已从昨晚周海峰的电话中猜测是汪显成在得知调查他的问题后向市委告他们调查组的状,现从金中杰的话中又证实了这一点,便道:“汪显成是怎么知道我们在调查他的问题?”

      金中杰说:“不仅是汪书记知道,现在社会上都有很多人知道了你们在调查汪书记的问题。”

      在市纪委的调查面前,虽然只有短短两天时间,汪显成作为当事人,敏感地觉察到是在调查他的问题,这是有可能的。但说白云县社会上都在议论此事,这就有点出乎曾竣的意料之外了。曾竣惊讶地说:“我们对外并没有说是在调查汪显成呀!”

      金中杰说:“你们又是在县财政局查帐,又是找交通局、公路局调查收费站的事,这两件事都同汪书记有关联,谁还猜不到是怎么回事?再说,白云县就这么大的一点地方,一有风吹草动,还不是立刻传得满城风雨?所以,昨天就有一个朋友对我说,你们对汪书记进行调查,是县委内部权力斗争的产物,要我这个小小的县纪委副书记千万不要掺和进去,不要被人当枪使。还有一个局长对我说的更直接、更露骨。说是你就是把汪书记查倒台了,县委副书记的位置也轮不到你金中杰去坐,你何必为他人做嫁衣裳?”

      曾竣想想,金中杰说的也有道理。在白云县这样一个小县城对一个县委副书记的问题开展调查,要想作到绝对保密,是根本不可能的。回头想想,汪显成知道此事也没什么,到时候总要同汪显成进行面对面的正面交锋的,便说:“你还是把你同汪显成见面的事说完。”

      金中杰说:“汪书记这样直接问我,我感到很不好回答。明说吧!我就有失泄密之嫌;不说吧?汪书记又是县委副书记,我没有什么合适的理由来拒绝他。我只好如实地承认说,是的。汪书记又问我,调查组调查他的哪些问题?这我就不能细说了。我说,汪书记不是都知道了吗?干嘛还问我呢?汪书记这时笑了笑,说:‘你作为纪委干部,保守秘密是对的,我不会怪你的。’听汪书记这样说,我感到非常尴尬,只好用一丝苦笑来掩饰自己。这时汪书记提高了声音说:‘有人听说我要当县长了,心中不满,就想借机搞垮我,这是办不到的。我是身正不怕影子斜,不论市纪委怎么调查,事实会证明我是清白的。’我只得附合汪书记的说法:‘那是的。’汪书记最后跟我说,他还要找你们汇报的。”

      曾竣平静地说:“我们还没有找他,他倒要自己找上门来。那好吧!我等着他,看他说些什么。”

      说完,曾竣同金中杰一前一后地走出“贵宾楼”,上了金中杰带来的小轿车,朝公路局所在方位驶去。

      车上,曾竣问金中杰:“你这几天天天早出晚归,配合我们的调查,嫂子不会有什么意见吧!”曾竣37岁,金中杰39岁,比曾竣大两岁,所以曾竣称呼金中杰的妻子为嫂子。

      没等金中杰回答,司机手握方向盘,抢先说道:“曾主任你不知道,金书记的爱人可贤慧了。”

      听司机这么说,曾竣饶有兴致地问:“怎么个贤慧法?”

      司机说:“我们机关里有人总结金书记的妻子是‘三管’妻子。”这时,前方来了一辆车,司机要处理会车,便暂停说话。等小车前面没有什么情况了,司机又接着说:“所谓三管,就是早管穿衣,三餐管吃,晚上管休息。早晨起来穿什么衣服,三餐吃什么有营养,晚上几点钟上床休息,他的爱人都有严格的规定。”

      司机的话,把曾竣说得笑了。

      金中杰不好意思地笑了笑:“曾主任你别听他瞎说。”

      司机按了一下喇叭说:“我一点都不是瞎说。不信,曾主任你可去问问我们纪委的其他人。”

      司机的话使曾竣想起吴成在市纪委所谈到的情况,便用一种很随意的语气说:“嫂子在哪个单位工作?”

      金中杰轻声道:“在县财政局企业科工作。”

      真的在县财政局工作?只不知是不是吴成说的那样,是汪显成帮忙调动的。曾竣仍是不动声色地问:“那可是一个重要岗位呀!她一直在那儿工作吗?”

      金中杰摇摇头说:“不是。她原来在县纺织厂的财务科工作,因纺织厂远在县城的郊区,离我在县委机关的住宅有将近10里地,上下班很不方便,也不便照顾家庭和孩子。那时我是县纪委检查室主任,经常要外出办案。当时县纪委的老书记出于对我和家庭的关心,找县财政局的领导做工作,就将我的爱人对口调到了县财政局。”

      曾竣的心里打了个楞:不是汪显成帮忙调动的?便说:“你们的老书记对你很关心哪!”
      金中杰感叹地说:“是呀!所以我特别怀念和感激我们的老书记。”说着,金中杰叹了一口气。

      曾竣又问道:“那是什么时候的事?”

      金中杰想了想说:“好象是91年还是92年的样子。”

      司机一边转动着方向盘,一边插话说:“是1992年的下半年。那时我刚从部队转业分到县纪委开车不久,金书记的爱人就调到了县财政局工作,还是我开车把金书记的爱人从纺织厂接到县财政局上班的呢!”

      金中杰叹了一口气说:“一转眼已经10年了。”

      曾竣从汪显成的档案材料中知道,汪显成是在1994年担任副县长的,1992年他还在沿河镇任党委书记,因而不可能帮得上金中杰的忙。由此推论,金中杰也不可能因为汪显成帮他将其妻调到县财政局工作而同汪显成拉上关系,更不可能因感谢汪显成而为汪显成出谋划策、堵口串供。现在看来,吴成在这个个问题上说了假话。那么,吴成为何要捏造事实,说他的副手的坏话、而且还是说的假话呢?这种事过于卑鄙,也过于阴险毒辣,是企图利用汪显成案件,借市纪委的手来达到打击金中杰的目的。吴成这样做是出于一种什么样的心理和出发点呢?这让曾竣百思不得其解,觉得吴成的作法有些不可思议。

      金中杰说:“曾主任,到公路局了。”

      金中杰的话,把曾竣从深思中拉回到现实中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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