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隐痛》我是汤圆1

22、并非结局

　　这天下午5点钟，一辆检察院的警车开进了市民政局招待所。经市检察院检察委员会研究，决定对汪显成立案侦查并进行刑事拘留。这辆警车就是来对汪显成宣布并执行刑事拘留的。
　　曾竣同检察院反贪局的办案人员办理完移交手续后，检察院的办案人员给汪显成戴上了手铐。
　　汪显成看了一眼手上的手铐，又抬起头对曾竣求情说：“我不会跑的。再说，检察院这几个人跟着我，要跑我也跑不掉。能不能不戴手铐？”
　　这次检察院带队来的是反贪局的一位姓冯的副局长。作为一名纪委干部，曾竣是不能对司法部门依法执行公务进行干预的，便低声同冯副局长交换了一下意见，冯副局长示意检察院的干警给汪显成松开了手铐。
　　汪显成对曾竣和检察院的办案人员连声道谢。曾竣心道：“真是人在矮檐下，不敢不低头啊！过去汪显成当县委副书记时，何曾想过别人给他松了一下手铐都要说声道谢的话！”
　　汪显成揉了揉手腕，小心地问曾竣：“童贞还在不在这儿？”
　　曾竣只是简单地回答了一个字：“在。”
　　汪显成要求说：“我能不能和童贞见一面？”见曾竣迟疑的样子，马上又补充说：“我什么话都不和她说，只是看她一眼就走。”
　　曾竣觉得汪显成这一要求并不过份，便和冯副局长低声商量了几句，征得冯副局长同意后，向袁洪刚作了交待，袁洪刚马上离开了101房。
　　一会儿，汪显成提上自己的生活日用品，随着检察院的办案人员离开这间他度过了20余天“双规”生活的101房，并将从这里走向监狱，去度过漫长的狱囚生涯。走到门口，汪显成忍不住停下脚步，又回头看了一眼房里的一切，看着两个还在房内的“双规”陪护人员，脸上现出十分复杂的表情。在检察院办案人员的催促下，这才迈开了有些蹒跚的步伐。
　　103房是“双规”童贞的房间，由于审查汪显成的需要，对童贞的“双规”尚未解除。等汪显成正好走到103房门口时，检察院的办案人员停下了脚步。汪显成向103房里面望去，只见童贞由袁洪刚和宋晶晶陪同着，站在离门口不远的地方。童贞得知汪显成从今天开始，就要到监狱去苦度不知有多长时间的狱囚生涯，自己带着汪童的日子今后不知怎么度过，早已哭得梨花带雨，泪眼婆娑。汪显成和童贞四目对视，两人均是浑身一震。见童贞痛哭的样子，汪显成也是心里一酸。他虽然没有哭，但眼镜后面的眼眶里早已盈满了泪水，只不过当着童贞的面，强忍着没有让它流下来。汪显成和童贞虽说尚未办理婚姻登记手续，但两人的关系已是如同夫妻一般。在这种生离死别的时刻，两人心中的悲痛可想而知。此时此刻，他不知该对童贞说些什么，而且，他也向办案人员表过态，他不和童贞说什么话，两人就是这么默默地对视着，短短的几秒钟，就好象是一段漫长的岁月，漫长得如有一个世纪那么长。这些年来，曾竣曾从“双规”点上送走过不少在经济上犯罪的党员干部进监狱，这一幕他已看得太多了，不禁在心里喟然长叹：“这就是一个贪官的下场，令人不知该是痛恨还是悲哀的下场。”
　　这时，检察院的办案人员推了汪显成一下，簇拥着汪显成往招待所外面走去。汪显成仍是一步一回头，直到看不见103房的影子后才收回那恋恋不舍的目光。
　　曾竣站在招待所大厅门口，目送着检察院的办案人员带着汪显成上了警车。招待所的服务员也站在大厅边上，看着这一幕景象，指指点点，不知在议论什么。所有人员都上车后，检察院反贪局的冯副局长也准备上车，不知想起什么，又回转身来，走到曾竣面前，低声说：“按照有关法律规定，汪显成被刑拘还要通知他的家属。我不知他妻子还在你们的‘双规’点上，对汪显成家属的通知书我就没有带来。回头我让办案人员送过来给他妻子签一个名字吧！”
　　曾竣说：“这位女人不是汪显成的合法妻子，他的妻子不在这儿，还在白云县。”
　　冯副局长诧异地问：“怎么？她……”
　　曾竣说：“这里面的情况十分复杂，一句话两句话难得说清楚。简单点说吧！汪显成和他的合法妻子的关系早就名存实亡；而和这个女人虽末办理婚姻登记，但两人却均视对方为真正的配偶。”
　　冯副局长搔搔头说：“按照法律规定，刑拘通知应该送达犯罪嫌疑人的家属。他们的关系这么复杂，我们应送给谁好呢？”
　　曾竣也感到这件事是不好办，想了想说：“既然是法律规定，那还是要依法办事。这个女人同汪显成的关系在法律上还是名不正言不顺的，我想还是将刑拘通知送到白云县给他的合法妻子杨丽珠要合适一些。冯局长，你说呢？”
　　冯副局长点点头说：“你说的也对。对汪显成的合法妻子你们有没有进行‘双规’？”
　　曾竣说：“没有。她同汪显成一案的牵连不是很大。”
　　冯副局长说：“那么，我们明天就到白云县去一趟。你们对这件案件的情况比较熟悉，能不能安排人和我们一起去？”
　　曾竣说：“本来，我们三室的关主任还在白云县，他可以配合你们的工作。不过，我正好因为这个案件还有些刹尾工作要做，准备将汪显成移交给你们后到白云县去一趟的，明天我就和你们一起去吧！”
　　冯副局长说：“那就委屈曾主任明天坐我们的车到白云县去，我明天早上带车到这儿来接你。”
　　曾竣说：“不！等一会儿白云县就要派人来把汪显成的这个情妇接走，今晚我们就要撤销这个‘双规’点。明天早上你就到市纪委办公室去接我吧！”
　　次日上午刚到8点钟，市检察院反贪局的冯副局长就带车来到市纪委办公大楼的楼下。曾竣上车后，和冯副局长一起坐在警车的后排。
　　冯副局长由衷地赞赏说：“汪显成案件检察院安排我具体承办。昨晚我把你们的结案材料和汪显成收受郑汉阳90万元贿赂的主要证据看了一下，你们这个案子办得非常成功，证据也取得很到位。”
　　曾竣淡淡地一笑说：“我们也走了一些弯路，好在最后还是圆满地结案了。”
　　冯副局长说：“你们纪委的‘双规’真厉害，硬是让犯罪嫌疑人和有关证人都能彻底地坦白交待问题。”
　　曾竣想起查办汪显成一案中艰难、曲折的过程和数十个毫无生活规律的日日夜夜，这里面的酸甜苦辣确实难已言表。听冯副局长这么说，只是苦笑了一下，什么话也没有说。
　　冯副局长说：“可惜我们检察机关不能使用‘双规’措施。否则，我们查办一些贪污受贿案件也好办多了。”
　　曾竣看了一眼车窗外的景色，又回转头说：“你们也有我们纪委所没有的优势和手段。象刑拘、逮捕、搜查等司法手段的威慑力比我们纪委的办案手段要强多了。”
　　冯副局长说：“前几天我看了一个电视剧，里面有些情节纯属是胡编乱造。”
　　曾竣问：“怎么回事？”
　　冯副局长说：“这部电视剧里反映一个检察官向党委汇报一起案件时，说检察院已决定对犯罪嫌疑人采取‘双规’措施。‘双规’是你们纪委对党员干部采取的一种党内审查措施，又不是司法手段，检察院是无权使用的。你说，这不是胡编乱造是什么？”
　　曾竣说：“这也不一定是胡编乱造，只不过说明作者在这个问题上是外行。”
　　冯副局长问：“你们在‘双规’中对犯罪嫌疑人有没有采取体罚和疲劳战术，让他们交待问题？”
　　曾竣正容道：“现在社会上对我们纪委的‘双规’有这样和那样的一些议论，对你提出的这个问题，我只用两个字回答：没有。”
　　接着，曾竣又补充道：“以后你们可以问汪显成本人，看我们有没有对他搞过刑讯逼供？”
　　冯副局长尴尬地一笑，说：“我只是随便问问。昨天对汪显成刑拘时，我看他同你们办案人员关系还很融洽。昨晚我又提审了汪显成一次，他对自己的犯罪事实都是供认不讳，我也想这不是刑讯逼供所能整出来的。”
　　曾竣问：“放在几看？”几看就是第几看守所。
　　冯副局长说：“一看。”
　　曾竣问：“你在昨晚提审汪显成时，他有没有提出什么要求？”
　　冯副局长说：“现在倒没有。”
　　曾竣说：“汪显成案件涉及金额比较大，你们准备怎么办理？”
　　冯副局长感叹地说：“一个县委副书记，涉及犯罪金额这么大，这些年来，我也是第一次碰到。我们院的领导把这个案件交给我办理，我也感到责任很大。按照刑诉法的规定，一般情况下，对犯罪嫌疑人的刑拘，只有两个星期的时间。特别重大、复杂的案件，最长也不得超过一个月。按照规定，你们的证据又不能直接上法庭，我们对你们找过了的证人又要一一再找一遍，你们所收集的所有证据我们都要重新加以核实和转换。对这个案件的办理，曾主任有什么好的建议？”
　　曾竣说：“既然你问到这个问题，那我就冒昧地说一下。汪显成案件涉及金额最大的一笔，是黄华山的300万元贿赂款。我建议你们先核实和转换黄华山的证据。”
　　冯副局长想了想说：“你说的有道理。这一笔贿赂款核实了，其它问题都好办了。不知黄华山现在什么地方？”
　　曾竣说：“他现在还在白云县。我们已跟他做好了工作，他暂时还不会离开，你们可以先找他。”
　　冯副局长奇道：“你们没有强制手段，怎么能让黄华山这样听你们的话？”
　　曾竣淡淡地一笑，说：“这没什么。此外，这笔贿赂款涉及到的证人还有方若梅，而方若梅正好在白云县检察院，你们还可顺便把方若梅和汪显成共同挪用公款的问题一并加以核实。”
　　冯副局长断然说：“好！我们就这么办。”
　　警车在公路上飞快地奔驰着。从开始查处汪显成案件以来，曾竣在这条道路上已走过了好几个来回，这次大慨是与这起案件有关的最后一趟了。这一次的白云县之行，曾竣觉得心情比以往轻松了许多。
　　上午10点钟左右，警车开进了白云宾馆。还在白云县完善汪显成一案有关证据的关锋、李明达和白云县纪委纪检监察一室主任罗志勇迎了上来。曾竣将冯副局长、关锋和罗志勇的身份分别向对方作了介绍。关锋握着冯副局长的手问：“汪显成是不是已经逮捕了？”
　　冯副局长说：“没有，目前还是刑拘，今天我就是来向汪显成的家属送达刑事拘留通知书的。”
　　曾竣向周围扫视了一眼后问：“怎么没有见到金书记？”
　　罗志勇说：“刚才吴书记通知他谈话去了。”
　　曾竣奇怪地问：“谈什么话？”
　　罗志勇很有些情绪地说：“金书记已经变动工作了，吴书记和组织部的同志一起找金书记例行谈话。”
　　曾竣惊讶地问：“这么快就变动了？”
　　关锋有些奇怪地看着曾竣：“听你这么说，你好象早就知道金书记要变动工作了？”
　　曾竣没有回答关锋的提问，看着罗志勇问：“什么单位？”
　　罗志勇愤愤不平地说：“也不知县委是怎么研究的，这次把金书记安排到县政府机关行政事务管理办公室当副主任。这个单位即将撤销不说，而且同金书记过去的工作性质和职务都很不相称。我们纪委很多干部都有想法。”
　　听到白云县委对金中杰的这一安排，曾竣心里非常明白是吴成在背后搞的小动作，不禁在心中对吴成的心胸和为人更加鄙视，对吴成的这一作法更为憎厌。但这一安排已经过县委形成了决定，曾竣也不便公然说什么了，不由暗暗地叹了一口气说：“也是我对工作安排考虑不周，影响了金书记。”
　　关锋和罗志勇都不明白曾竣此话是什么意思，都茫然不解地看了曾竣一眼。
　　关锋说：“对金书记这样安排，我看吴书记也有责任，他起码没有为金书记把好关。”
　　曾竣心说，吴成当然有责任了，这本来就是吴成背后搞的鬼嘛！
　　罗志勇不无担心地说：“吴书记对纪检工作是一个外行，原来还有金书记把关，现在金书记一走，以后我们的工作……唉！算了，不说了。”罗志勇叹了一口气，对曾竣和关锋说：“刚才金书记走时对我说，他一谈完话就回来，中午陪曾主任和关主任吃一顿饭，权当告别。”
　　此时曾竣的心情很不好，把手一摆说：“这样的告别宴不吃也罢。”
　　罗志勇诚恳地说：“这是金书记的一番心情。他在纪检战线工作了十多年时间，无论是对这项工作也好，还是对同他并肩战斗过的战友也好，他都是有感情的。”
　　听罗志勇这么说，曾竣默默地点了点头。
　　冯副局长不知内情，一直没有插嘴。这时说：“上午还有一点时间，我们抓紧时间把刑拘通知书送到汪显成家去吧！”
　　曾竣说：“关主任也和我们一起去吧！”
　　关锋说：“我还约了一个证人要做笔录，我和李明达就不去了。就让罗主任给你们带路。”
　　曾竣说：“那也好。”
　　警车载着曾竣等三人来到白云县政府机关干部住宅楼一号楼下。曾竣告诉冯副局长：“这栋楼房就是当年汪显成收受郑汉阳90万贿赂的基建工程之一。”
　　冯副局长看了一下这栋6层高的楼房，不禁感慨地说：“楼房建起，贪官倒下。这样的事真是太多了。”
　　罗志勇指了一下楼上，说：“汪书记就住在这栋楼房的东单元三楼。”罗志勇他们称呼汪显成为“汪书记”已经习惯了，直到今天仍改不过口来。
　　罗志勇在前面引路，从东单元的楼梯拾级而上，来到汪显成所住宿舍的门前，罗志勇按响了门铃。
　　好一会儿，房内才响起杨丽珠的声音：“谁呀？”
　　罗志勇大声说：“是市纪委的曾主任找你有事。”
　　稍倾，杨丽珠打开房门，对曾竣说：“欢迎曾主任。”不知为什么，杨丽珠说的有些勉强，有些不好意思。
　　从开始调查汪显成案件后，曾竣只见过杨丽珠一面，而且那次还是杨丽珠主动找上门的。就在那一次，杨丽珠对曾竣说了她和汪显成之间的夫妻隐情和交出了59万元的礼金。在汪显成被“双规”后的近二十天时间里，杨丽珠除了那一次外，就再也没有找过调查组的任何人过问汪显成的什么事了。在曾竣查办的所有党员干部违法违纪案件中，曾竣几乎没有碰到过这种情况。这也使曾竣看出，她和汪显成之间的夫妻关系确已名存实亡，早已没有什么感情可言了。
　　进房后，曾竣站在客厅里，抬眼打量了一下房子的结构和客厅里的摆设。这是一栋两厅三居室的单元住宅，大约一百三四十个平米的样子。房子的设计比较合理，既通风又采光，只是客厅里面的摆设比较简单，装修也不豪华，不象是一个县委副书记、且收受了数百万元贿赂的家庭。
　　杨丽珠见曾竣打量房间，可能已猜到了曾竣的想法，解释说：“曾主任你也知道了，象我和汪显成之间的这种情形，我们是没有心思对房间进行装饰和布置的。”接着问：“前几天关主任找过我，我已把汪显成和邹玲之间的事，还有闵建华送汪显成10万元的事都说清楚了，曾主任还有什么事找我？”
　　曾竣说：“今天我们来……”话末说完，突然听到房间里面传出一声响动，便问：“家里有人？”
　　杨丽珠脸一红，还没说话，只见房门打开，一个中年男人走了出来。曾竣一见，失声叫道：“赵先生？”
　　原来这个男人正是约曾竣在蒙城市凯旋大酒店见面，当面向曾竣举报汪显成问题的那个神秘举报人“赵先生”。正因为这个“赵先生”的举报，才使得汪显成案件有了一个良好的开端。
　　只见“赵先生”微微一笑，还是用他那略微有些苍凉的男中音自我介绍说：“我不姓赵，我姓申名叫申鹏飞，现任白云县司法局副局长。可能曾主任已经知道我这个人了。”
　　曾竣听完申鹏飞的自我介绍，不禁恍然大悟，心道，我早该想到这个“赵先生”就是申鹏飞的，而且那两份举报信也应是申鹏飞所为。要不是杨丽珠同申鹏飞的这种特殊关系，谁会知道汪显成有50多万元放在杨丽珠手中？而且，申鹏飞担任过公安局副局长，具有一定的侦察能力，他了解到汪显成这么多问题的线索也是有可能的。
　　见曾竣没有说话，申鹏飞可能误解了曾竣的意思，解释说：“请曾主任谅解当初我的唐突之处，理解我的苦衷。在当时汪显成还在职在位的那种特殊情况下，我不得不那样做。”
　　杨丽珠不知曾竣已清楚整个事情的来龙去脉，并已明白申鹏飞同杨丽珠的关系，略带羞涩地向曾竣介绍说：“老申就是我以前的男朋友，原来是县公安局副局长，1996年汪显成得知我和老申的那种关系后，便利用手中的权力和关系，将老申从公安局调到司法局当副局长。”杨丽珠担心曾竣对申鹏飞此时出现在她家中产生怀疑，接着又解释说：“前不久，老申已同他妻子离了婚，今天是来商量同我结婚一事的。曾主任知道我同老申还是有感情基础的，如果不是汪显成，我们俩早就是夫妻了。因此，我们俩商量要恢复我们过去的关系。”
　　说着，杨丽珠进房拿出一张纸递给曾竣后说：“这是我同汪显成的离婚协议书，麻烦曾主任给汪显成签一个名。到时候我同老申结婚时，还请曾主任赏脸来喝一杯酒。”
　　霎那间，曾竣过去对汪显成一案尚不明白的地方现在全都明白了。曾竣的脑海中浮现出这样一幕幕情景：1996年，当汪显成发现汪洋并非自己的亲生儿子，而是杨丽珠同申鹏飞所生之后，用汪显成自己的话说，叫做“被人当了冤大头”，心中非常气愤，也非常难堪，当即向杨丽珠提出离婚。虽说同汪显成结婚多年，杨丽珠在内心深处还是抹不掉申鹏飞的影子，现在又突然发现汪洋原来是申鹏飞的儿子，更触动了内心深处隐藏已久的对申鹏飞的那份感情。于是，杨丽珠便将此情况和汪显成要离婚的事告诉申鹏飞，并同申鹏飞商量善后处理办法。申鹏飞在结婚后夫妻关系一直不好，且又没有小孩，这次突然冒出来一个儿子，一定是喜出望外。根据现在已经掌握的情况进行分析，两人商量的结果一定是要等申鹏飞离婚后，杨丽珠再同汪显成离婚并同申鹏飞结婚。至于杨丽珠为什么没有马上同汪显成离婚并同申鹏飞结婚，而要等到汪显成出事后的今天才提出来，曾竣在心中想到了三种可能性：一是当时汪显成的权力正是炙手可热，在这种情况下同汪显成离婚，肯定会将她同申鹏飞的隐私暴露出来，必将会造成大的社会影响，对她和她的家庭声誉都不利，对儿子汪洋的成长也不利；二是申鹏飞因某种原因一时难已同他的妻子离婚，因而杨丽珠也不便马上同汪显成离婚后同申鹏飞结婚；三是申鹏飞给杨丽珠出主意，要杨丽珠以合法的夫妻关系拖住汪显成，让汪显成不能马上娶妻生子，以报当年汪显成的夺妻之恨。曾竣综合各方面的情况分析后认为，最大的可能是第三种，也许三种可能性兼而有之。于是，杨丽珠便根据她和申鹏飞商量的意见，以汪显成同邹玲的关系进行要挟，迫使汪显成在杨丽珠不同意协议离婚的情况下，也不能通过向法院起诉达到离婚的目的。后来，申鹏飞更因为汪显成将其调出公安局而心生不满，不仅通过杨丽珠了解到汪显成的一些问题，而且通过从公安局掌握的侦查能力，对汪显成的问题进行一番调查后，对汪显成的问题进行举报，从而导致汪显成一案的暴露。至于杨丽珠是否参与了申鹏飞对汪显成的举报活动，曾竣尚不敢下结论。不过，从杨丽珠那天在白云宾馆同曾竣谈话的态度看，杨丽珠即使没有参与申鹏飞对汪显成的举报活动，对申鹏飞的举报也应该是知情的。
　　曾竣接过杨丽珠递过来的离婚协议书，看也没看就放进了随身带着的公文包，然后冷冷地说：“对你和汪显成及申鹏飞之间的关系以及其间发生的一些事情，这是你的私事，只要不违反纪律和法律，我们一概不予干涉。现在，你同汪显成还没有办理离婚手续，在法律关系上，你还是汪显成的合法妻子。昨天下午，市检察院已对汪显成进行刑事拘留。我们今天来，就是按照有关法律规定，向汪显成的家属送达刑事拘留通知书，并请你在通知回执上签字。”
　　冯副局长拿出刑拘通知书递给杨丽珠，并指着一处地方说：“这是刑拘回执，请你在上面签上自己的名字。”
　　看样子，杨丽珠不太愿意收下刑拘通知书并在回执上签名，转头看了申鹏飞一眼，征求申鹏飞的意见。申鹏飞搞过公安工作，是了解这些法律规定的，知道不能拒绝，便向杨丽珠点了点头。杨丽珠很不情愿地在汪显成的刑拘通知书回执上签下了自己的名字。
　　有关法律手续办完后，曾竣和冯副局长正准备离开，申鹏飞对曾竣说：“曾主任办案能力很强。”申鹏飞也是办案人员出身，这句话说的倒很真诚。
　　曾竣说：“这也得感谢赵先生。”
　　曾竣和申鹏飞相视莞尔一笑。
　　申鹏飞说：“我说的是真心话。童贞是汪显成的情妇，连我们都不知道，没有发现一点蛛丝蚂迹，曾主任能把她找出来，不简单。”
　　曾竣谦逊地说：“过奖。”说着同申鹏飞握手告辞。
　　冯副局长不知内情，不知曾竣和申鹏飞对话的意思，一脸茫然地看着曾竣。杨丽珠不知是否知道内情，对曾竣和申鹏飞的对话反应平淡。
　　从杨丽珠家里出来，在上车时，冯副局长感慨地说：“说什么人情淡如水，婚姻也淡如水呀！丈夫一出事，妻子马上就要投入别人的怀抱了。”
　　曾竣知道冯副局长不了解这里面许许多多曲折复杂的内情，所以才有如此的看法，可是又不能用一句话两句话把事情说清楚，因此，曾竣一边上车一边说：“这里面的情况复杂得很，以后你就知道了。”
　　警车到达白云宾馆，吴成和金中杰正在宾馆等候曾竣他们。出乎曾竣意料的是，马昌军也在等候的人员之列。
　　马昌军见到曾竣，马上握住曾竣的手说：“曾主任辛苦了。”
　　曾竣说：“惊动马书记的大驾，不敢当。”
　　马昌军收回手说：“过去因为工作关系，同时因为你们是来办案的，我也要避嫌，因此我一直没有请你们吃饭。现在你们的调查工作也圆满结束了，今天我安排了一桌酒席，一来为你们庆功，二来为你们送行。”
　　曾竣通过这段时间同马昌军的接触和调查中了解到的情况，对马昌军的政治品质和性格为人都有了比较深刻的了解。不论是在个人的廉洁自律上，还是在汪显成案发前后对待汪显成的态度上，都表现出了一个人的高风亮节和崇高品质，不禁在心里对马昌军充满了深深的敬意，便真诚地说：“马书记的好意我心领了，喝酒就免了吧！”
　　马昌军笑道：“这顿酒席曾主任你不吃可不行，这里面还有另外两层含义。”
　　曾竣奇道：“还有两层含义？”
　　马昌军说：“一是根据中央关于纪委书记要由同级党委副书记担任的规定和吴成同志在查办汪显成一案中的良好表现，根据我们县委上报的材料，市委已决定提拔吴成同志担任县委副书记，市委组织部的文件已正式发下来了；二是根据市委决定，金中杰同志即将到新的工作岗位去工作。因此，这顿酒席还有对吴成同志表示祝贺和为金中杰同志在纪检战线辛辛苦苦工作了十多年而送行的意思。”
　　吴成担任县委副书记，这既在曾竣的意料之外，也在意料之中。曾竣用一种带有鄙视而不屑的眼神看了吴成一眼，吴成可能没有察觉曾竣眼中的含义，望着曾竣点了点头，满面春风地笑了笑，一副志得意满之态，给曾竣一种小人得志的感觉。曾竣的目光又转向金中杰，只见金中杰站在一边，显得心事重重的样子，见到曾竣关切的目光，不由得苦笑了一下，笑得让曾竣感到心酸。
　　因查处汪显成一案，吴成和金中杰的职务都受到了影响，都有了变动，只不过是两种性质完全不同的变动。见到这一幕，曾竣的心里很不平静，对此不知该感到高兴还是该感到悲哀。
　　曾竣什么话也没有说，默默地随着马昌军和吴成向白云宾馆的餐厅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