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槿秀于夏》夏小星

2、青梅竹马

　　王府的后花园自是遍植花木，四时花卉鲜妍不断，你方凋零我将怒放，一园子里都是热闹。初夏的阳光，蒸腾了整座京城的空气，也糅合了各色花木的味道，一园子里都是怡人的芬芳。
　　燕砾牵了苏槿的手走近旁边的一株木槿。初夏时分正是木槿的好时节，临近黄昏的木槿花则有了些发焉，颜色不复早晨的鲜妍而有些发暗，燕砾指着那有些凋零之势的木槿笑道：“槿儿妹妹的名儿就是取自此花吧？”
　　苏槿并不回答，一是自己确实并不知晓槿是哪个槿，虽然上辈子是叫苏槿没错，二是纵然是年纪小但非常时刻，说多错多况且三四岁的娃娃大多是不大知晓的。见苏槿并不理会，燕砾只当她是伤心太过精神倦怠，越发起劲的说起话来逗她。想起前几日夫子教授的诗词来。
　　“有女同车，颜如舜华。将翱将翔，佩玉琼琚。彼美孟姜，洵美且都。有女同行，颜如舜英。将翱将翔，佩玉将将。彼美孟姜，德音不忘。”燕砾摇头晃脑神情认真的读着。燕砾这样的一副老夫子派头的神情把苏槿给逗笑了。
　　女子容貌像木槿一样鲜妍动人，品德美好，让男子心动不已，于是有了《有女同车》。
　　这诗可真美，有了诗句的映衬花儿都多了几分俏丽。
　　上一辈子的苏槿并没有认真的观察过木槿花，虽然名字里的槿确实来自于木槿花。大概是因其不稀有，小区的绿化区，公路两旁随处可见，平常又平常的东西总是容易让人忽略的。
　　木槿，一种常见的庭园灌木花种，又称无穷花。木槿花花若钟状，其色艳丽，朝开暮落，日日不绝，有白色、紫色、粉色、红色，迎霞沐日，光彩秀美，亦可食，可药用。
　　“我倒是不知，是不是这样的槿字 ，听你说的那木槿花，也是不错的！”苏槿听见了自己的声音，奶声奶气的。
　　见苏槿被逗笑了又开了口，燕砾越发涛涛不绝的说了起来：“不是也不打紧，我皇七哥就是玉石的瑾，皇伯父取的，也好听。”
　　“你皇伯父是皇帝？”苏槿一副很有兴趣的样子问道。
　　“我皇伯父是大夏的第三个皇帝，十几年前一统大夏，大夏一直国泰民安，皇伯父可厉害了！”燕砾一副与有荣焉颇为自豪的样子，复又接道，“我父王呢，是皇伯父的最小的弟弟。”
　　在苏槿有限的认知里，并没有燕姓成为皇帝的朝代，显然，这是架空的朝代。
　　“哦，你知道的可真多！我都不知道的，燕砾给我讲讲可好？”苏槿适当地给予了夸奖，并表达了继续听的愿望，然后一脸期待地望向燕砾。
　　燕砾既有些羞涩又有些得意的笑了笑，就接着说起了他所知道的大夏的国史。
　　大夏国的太祖皇帝原是前朝镇守边关的将军，骁勇善战，手握重兵。前朝的皇帝昏庸无能，以致于民不聊生，怨声载道。或许是前朝气数已尽，天亦不相帮，连接着数年大旱，大旱之后又是蝗灾，饿殍遍野亦不能形容民众之凄惨，分明是人间地狱。没了活路的民众舍了一身剐纷纷揭竿而起，造起皇帝的反来了。
　　造反之势越发热烈，同时亦有些藩王也不甘寂寞蠢蠢欲动。不得已，前朝皇帝只得调了镇守边境的军队来镇压起义军。素质参差不齐的起义军，哪里是身经百战的将士的对手，很快的燕大将军便将形势控制住了。
　　一场镇压正好发生在里京城不远的灵州，有支素质不太差的起义军使了离间计想要离间燕大将军与皇帝，其中的凶险自不必说。
　　屡陷凶险终于得胜的燕大将军，便被心下猜忌又听信谗言的皇帝夺了兵权下了狱。后被衷心耿耿的部下救出后的燕大将军，趁着起义风潮未过，伙同得力下属以一个受害者的身份高举诛昏君的旗帜加入造反的大军，开始了一代开国帝王的传奇。
　　经过十几年的征战，基本将大部分的领土收入囊中，建立了大夏。燕大将军的子孙们包括燕砾的皇爷爷也还偶尔打打小战，直到燕砾的伯父燕钦也就是当今的皇帝十几年前消灭了南边的小国才算一统大夏，此后一直在修养生息的大夏如今确是国富民强。
　　以上就是燕砾小朋友所讲述的大夏的起源，其中表达了对先祖的缅怀敬仰之情，痛斥前朝皇帝的昏庸无道以及对历史适度的美化，总归事情大体是这样发生的。
　　苏槿一边听着燕砾讲大夏国史，一边欣赏着王府花园的景色。
　　安亲王王府的花园极具古代园林的特色，几乎可以称得上是古典园林的典范了。不远处是一池湖水，湖中叠石成山，崎岖有致，仿若天成。
　　环绕着湖水栽种的各色花木相映成趣，更有楼榭亭亭坐落于湖上，秀美清雅。种的竹，栽的花，亭台楼阁总是恰到好处的将富贵和风雅兼并，凡此种种，都精致不凡。
　　俩人一路穿花度柳，过了湖中的水榭是一条通向幽处的曲径。
　　此处是颇具野趣的小林子，两旁的是高深挺拔的树木，穿林而过的风带着的草木的清新，宁静悠远。阳光透过摇曳的树叶照上燕砾的笑颜，燕砾总是在笑的，最是无忧童年时，而郁郁不安的苏槿也似沾染了他的快乐，真真是一副岁月静好的模样。
　　那时的苏槿心里想起一句诗来：郎骑竹马来，绕床弄青梅。没有竹马也没有青梅，单有言笑晏晏的人儿就以足够了。
　　出了幽深的林子，视野便开阔了起来，眼前的建筑不似园中的精致小巧 ，颇为高大庄严气势恢宏。出了园门，再走过一个回廊便到了，安亲王王妃的住所长春殿。
　　长春殿从外面看很是精致气派，汉白玉的台阶，朱红色的廊柱，精致的门窗雕花，抬头是檐牙高啄，仰头皆是雕梁画栋。
　　在门外随时待命的丫鬟早已迎了过来，并向燕砾禀告：“王妃已经叙完话了。”
　　燕砾拉着苏槿的手进了长春殿的正殿。
　　苏槿心里很是胆怯，一个彻头彻尾的古代常识盲，完全不知道如何应对古代高阶人士的召见。
　　如何称呼？王妃，王妃大人，王妃娘娘？如何行礼？跪拜，福礼，作揖？唐宋元明的哪套礼仪？完全抓瞎。值得庆幸的是，好在年纪小，只得装做木木的怯怯的不说话。这里是个阶级分明的社会，哪里是一句“您好”可以打发的！
　　进去之后，见一个二十许的美人正端坐在殿中，美人云鬓高挽，缀以珠翠，锦衣华服映衬得本就十分出色的容貌恍若神仙妃子一般，想必那就是安亲王王妃了。
　　燕砾上前欢快地叫着母妃，苏槿则是走到王妃下首水清姑姑那里，水清姑姑的神色依旧不是太好，只不过是在人前强撑罢了。
　　“这就是我家小姐与苏大人的女儿，唤作苏槿。”水清姑姑将苏槿抱起向王妃行了礼并说道。
　　安亲王王妃虽是年纪轻轻，但毕竟是大家出身的女儿家又兼才名在外，况自嫁进来便一直操持王府内务，处事自是极有分寸的。
　　安亲王王妃起身牵了苏槿的手细细看了会，恳切又怜惜说道：“我跟她母亲虽只有数面之缘，可怜杜若妹妹那样一个温柔可亲的的人儿，竟是遭遇了……总归是逝者已矣！
　　“我们这些活着的人呐，总是得好好的过才不枉他们的期望也是让他们在地底下安心。幸而皇上怜悯，总不让会你们孤苦无依。如今皇上已派人在严查，天网恢恢疏而不漏，总是会将那些恶人绳之以法，为苏大人及杜若妹妹昭雪。
　　“接你们到王府也是皇上的意思，把这儿当自己的家，不仅亲王府，整个大夏都是你们的后盾，贼人定不敢妄动！”后又转头笑对着燕砾，“砾哥儿总想要个妹妹呢，认槿儿做干女儿也是使得的。”
　　燕砾听了很是欢喜，直嚷着要认妹妹。
　　一番安慰的话下来，安亲王王妃就不再提这让人伤心的话头儿，转而问起苏槿来。
　　苏槿听完那番信息量极大的话，心里更加低沉了，就越发的木木的了，她需要时间来消化它。
　　“槿儿这孩子有三岁了吧？”安亲王王妃向着垂着眼装呆的苏槿一脸疼惜地问道。
　　“刚过三岁的生辰不久。”水清代为回答。王妃的本意也不是真的要问苏槿。
　　“可真是个美人坯子，只是不大像杜若妹妹，倒是比杜若妹妹更胜呢！”
　　“槿儿，倒是与她外祖母容貌更像。”
　　“想来槿儿外祖母必定是风华绝代的人物呢，竟不知能否能见上一面呢？”
　　“自古美人如名将，不许人间见白头，槿儿她外祖父母也去的早。”水清叹了口气，话语里满是怀念。
　　“竟不知天底下有这样两位人物，不知道可否告知名讳，晚辈也可瞻仰一二。”
　　“俱是乡野之人，并不为外人道哉。”水清并不愿意多说，不卑不亢地回道。
　　“听闻苏大人是个孤儿？”
　　“苏大人的双亲是在承天二年年间的水患时没的，已有十几年了。”
　　“说起来苏大人与杜若妹妹，一个是玉树临风的少年才子，一个是温柔贤淑的貌美佳人，鹣鲽情深，京里头的哪个不知？不知羡煞多少人。”
　　“我们家小姐和苏大人是在逃水患的时候遇上的，共了患难，又是一块长大的，情分自然旁要多些的。”想起那些一起走过的日子，水清又是一阵恻然。
　　见水清眼圈又要红了，安亲王王妃忙止住了话头聊了些别的。
　　安亲王王妃又与水清姑姑又拉了许多家常，聊了许多话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