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相之名》月溶

9、第九章 第三人称

　　【第三人称】
　　二十年后。京城。
　　春寒料峭，路边一冬的雪仍未消融。杨柳杏桃的枝杈覆盖着莹然薄雪，腊梅依然淡淡吐露着芳香。策马疾驰着的人在寒风中吐气，白雾立刻向后消散开去。一路酒旗招展，酒香与略微的脂粉气混在一起。茶肆雅座厢房中飘来名伶柔婉的歌声，舞乐，笑声，彩声，让迟来的春天仿佛稍稍近了些。闻到酒香，那人在一处酒楼前下马。
　　“道爷，这边请。”小二上来，引来人入了前堂。热酒下肚，他苍白的面色缓和了许多，僵直的手指也活络起来。四周高谈阔论者甚少，仿佛冬日的阴云仍凝结在每个人的脸上。楼上那欢闹的舞乐声更显得刺耳非常。他唤小二，要来酒菜，一路奔波劳顿，即使正当而立之年亦难掩疲惫。邻座正絮絮地交谈着，“……惊鸿剑……黑白双煞……横秋刃……”零星几个字飘入耳中，他顿住，凝神谛听。
　　“……惊鸿剑门下弟子虽流散江湖，此中仍不乏侠义之士啊。我那叔父嫁女儿时差点被强人劫了，多亏惊鸿剑门下拔刀相助……如今孩子都满月了，正赶去喝满月酒呢。”
　　那桌人一阵恭喜恭喜，敬酒声，但也很快沉默下去。沉默亦很快打破。
　　“这已经是这个月第五起了啊……”
　　几声沉重的附和。年轻的道士浑身紧绷，手早已暗暗握成拳。
　　“……惨极了。惨极了。排最末的小女孩子给吊死在了门环上……发现时血已经顺喉咙滴滴答答流了一地……灭门哪。门房倒是留着，瘫在台阶边，醒来疯得话都说不全了。”
　　“那些捕快……官府都是干什么吃的！”一声拍桌子响，不少人侧目过来，“封了夏家的宅子，胆大的就搜刮物什去卖了，得了钱就来这种地方，听歌妓唱什么商女不知……”后面的话全被同行的人捂在口里，忙向他人陪笑着，“抱歉，喝多了，喝多了，”又向口出狂言的那位低喝，“消停点了！你脑袋有几个？！……”
　　虽然还是嘟嘟囔囔，果真消停了一会。一干人沉默的喝酒夹菜，这边的道士也将最后一点花生米纳入口中。
　　“殷尘绝仇家不多啊。”许久后有人开腔了，谈话仍继续着，“但与黑白双煞那一战真是惊心动魄……除掉了大恶人，大快人心，弟子也陆陆续续收得多了。”
　　“双煞还有个儿子也拜在惊鸿剑门下呢。啧啧，一样的狼子野心。欲弑师不成，仅被斩去一臂，依然不知悔改处处伺机……最后莫名其妙地死在了山里，也算恶有恶报了。”
　　“可我听人说有人亲眼目睹凶手只有一人，使惊鸿剑法，却用黑煞的横秋刃，下白煞的青山黛毒杀。那岂不就是……”
　　“怕是在山里遇上了什么东西，被附了身吧……怨念也真是强大啊。”
　　“不是附身……那人两手齐全，快如鬼魅。怕是……”
　　只听喀锵一声，一柄长剑连同剑鞘击在那桌人席间。众人一惊，都顺剑抬眼望去。剑主人一身道服，道冠下的一双眼睛冷冽地扫过正交谈的一桌人，凛然开口道，“我奉命前来诛杀妖孽，立誓必用此剑取其首级，以祭同门在天之灵。”
　　“同门……？你不过是个道士！”那骂官府的笑起来，“重阳宫派的道士一拨一拨往出了事的地方赶，我倒问问你，回去的有几个？！”
　　“这剑……疏影？”席间却有识货的人，惊异的打量，“你是……”
　　“惊鸿剑门下大弟子，殷照。”年轻的道士袖袍一笼收剑，一字一句道，“我的师父，是殷尘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