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楼秘事》白德音

29、第 29 章

　　“还不是他存了天大的火气，冲着我发火倒也罢了，浪费粮食实在可恶！”碧痕奇道：“这含香圆看着不似往常，颜色竟也不像是寒翠做的。”她拾起筷子，征得少爷允许后尝了一小口，“果真不是。味道是有那么几分像，模仿的人却也用心了。”她又挑了一点儿旁边碟子里的，细细品味，“若我记性尚好，这便是鲥鱼，还是去年这时候老太太过节赏我们尝个味儿。”
　　苏承欢扁着嘴，“就是鲥鱼又有何新奇，二哥往年不也托了冰船往家里头运。”碧痕接口道：“可奇就奇在二少爷今年还未来得及让人送鱼呢。何况往年为合着老太太口味，都是叫厨子直接炖了蒸了，今儿这回可是红糟呢。”她又抚着脸想了片刻，“哎呀！我想起前阵子景公子找我要了红糟儿，隔三差五地往东厨里跑，后来又见他日日捧着个小瓷罐子跟看宝贝儿似的，还托我好生放好。”说着她一提裙摆便跑出了门，不多时捧来个瓷罐，见少爷偏过头瞧也不瞧，便揭开盖子往他眼前一伸。
　　苏承欢没地儿躲，只好低头望了一眼。见鲥鱼被打成了窄窄的块儿，和着红糟一层层在里头码得整整齐齐，浸在一汪香油里，油亮亮，香喷喷。碧痕夸道：“景公子人长得俊，这糟鱼的手艺却也不差。想必为了少爷的生日，早早儿就开始忙活了。那含香圆也做得酥脆，不知道费了多少心力。”见少爷仍是一声不吭，眉头一皱，“哎！我也是没眼力见儿，少爷什么好吃的没尝过，哪里就稀罕这些！我呀，赶紧把这些收拾下去，到时候替少爷做个人情，往各房的丫头小厮那里送点儿，就当少爷体恤我们过端午了。”说着便要招呼人进来收拾桌子。
　　苏承欢一挑眉，拦道：“你倒是会说话，鲥鱼这等好东西，待二哥回来，蒸一碟儿送去；余下的拨成两份，一份留着放阴凉地存好，候着大哥回来；另一份儿留着我一早一晚吃饭，也不枉辜负他的盛情。”
　　碧痕笑吟吟道：“确实该如此。只是老太太见不得油荤东西，同我们一样没口福。”伸手便想把那碟含香圆并着旁的几样撤了。小少爷忙道：“把这圆子留下。”
　　“怎么了？莫不是少爷也要尝尝？那也得我重新热一回，凉的吃了怕是伤胃。”
　　“这在地上滚了又滚的东西，沾了不知多少泥灰尘土，我才不稀得吃。只不过是没见过这么糟的手艺，好歹留下来看看，赶明儿嘲笑他去。”碧痕掩嘴一笑，并不戳破，只收拾妥当退下去了。
　　待留得苏承欢一人在房中，他转过身朝向那碟含香圆，目不错珠盯了许久，好像在他眼前的不是吃食，是那个做出这些点心的人。而那人临走前的话，却也一字字、一句句，不由自主窜进了脑海中。
　　“顾九和或许喜欢你，可你在我眼中不过尔尔。”
　　“苏公子莫不是以为我喜欢你？”
　　“你若爱男人，还是另寻他人吧！”
　　……
　　他确实喜欢景宁，难得有个年龄相当的人，不似兄长那般威严厉害，既可作玩伴，又是他认定的患难之交，本身也是有趣极了，教他如何能够不喜欢。然而这份喜欢，好似手足之情，友朋之意，哪里算得上男女之情？如今景宁居然说出这样大逆不道的话，诋毁自己倒也罢了，实在辜负这片情谊。两人往来已有三月，怎的他连听自己解释一番都不愿意。
　　他委委屈屈，真想对着二哥大哭一场，却又怕二哥为了护短从此不让景宁上门。一时间，小心思缠成一团，又舍不得真倒了一碟吃食，就小口小口嚼了起来。此间又念起景宁平日的细致照顾，不自禁落下泪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