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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关于生宴 ...

  •   更祈这一觉并不安稳,虽没梦见什么光怪陆离的兽人,也没有胎红惨烈景象,却看见了个小女孩拽住他的衣角“你为什么这样耍弄与我?你说我好美好美都忘记了吗?你纵不爱我也无须这般辱我逼我离去。”大约就是这些絮絮的话,其说话的女孩子他并看不清面容,只觉得她双手冰凉,目光凄怨,更祈刚想问句大姐你谁啊,那女孩又不见了,眼前几抹线条又勾勒出个紫衣男子,长立于彼,未几,天降大雪,那男子伸手,时空便就此停住,只约约听见渺茫的雪雾中飘来一句话“好美好美”,更祈抚着右眼,一阵刺痛,一如那年于栩袡生子之时剜眼之痛,其痛痛彻心扉,再无生之留恋,栩袡临死前无力的手指握住他的手的触感还在心上,栩袡和他说:“生亦何欢,死亦不甘。”那是给他的诅咒。
      栩袡的心愿达成了,更祈这五万年几乎没有乐趣可言,实在活得没滋没味,每天被梦魇缠身,无甚欢喜之事,可亦不能死,栩袡与他的儿子至今下落不明,即使用通天镜去查,也查不出什么,如若寻不到,更祈便是世间第一负心汉,这叫一生自负的他如何堪受
      一双大手恶狠狠打断他的梦境,更祈揉着稀松睡眼,迷离问道,“你好大胆子,敢搅本尊好梦,报上名来,明天用天雷劈你个粉身碎骨。”
      “索命鬼苏凤是也,宴会快开场了,本大爷一巴掌扇醒你可好?”苏凤装模作样地掐住更祈脖子,厉声问。
      更祈一个巴掌扇去,“把你的乌鸡爪子拿走。”
      苏凤好委屈,作受气小媳妇状捂面奔去,“人家不和你玩了!”
      更祈耳朵里灌进一些闲言碎语,“果然是有短袖情的,听刚才三少主的语气,关系匪浅啊。”“是啊,这能正经吗?要不是有着宠宦在怀,能五万年连门都不出吗?”
      …………
      更祈听着这些话觉得比凡间的戏还唱的有趣,他和苏凤虽是打小就腻歪着,却都是取向正常的男仙,干不出龙阳君那档子事。
      三三两两,神仙们结伴来了,估计都是天礼司有人的主,谈论的都是他和那位胧绝天姬,更祈也起了好奇心,这位胧绝天姬到底是个什么人物,这么多的人对她如此关心,想必是个不寻常的,他虽长居东瑶台,轻易不去别处,但到底是有苏凤那好打听的,也曾听过当年天帝对胧绝天姬的母妃颜澈到底有多痴情,冒着几十万岁的高龄执意迎娶她,不过外界传的到底是不靠谱,例如他与栩袡的风月史传得沸沸扬扬,早就七分虚,两分实,还有一分隐去了,再无人敢提起。
      更祈认为他与栩袡,不过一场乌龙婚事,以惨烈胎红告终,他也为此剜去了一只眼睛,做了几万年的独眼龙,现在右眼才能勉强视物,所谓因果相连,大抵如此,以糊涂头开始,便以糊涂尾结束,整个故事的来龙去脉却是清楚,这样的故事拿去唱戏,都没什么看客,若不再删减些添加些,这件风月史也不会传的如此之盛。
      再如颜澈,外界传着她集万千宠爱于一身,却福薄,湮灭了几千年,其实根本没有这档子事,颜澈至今还在焰山关着,功力散尽,妖不妖,鬼不鬼,抱着把琵琶唱哀歌,不知几时歌尽这一生颠沛。
      若非自己亲身经历,那些外界传的故事只能当故事听。
      更祈一只手肘撑头,又是昏昏欲睡,却忽听得一声击鼓,有震破山河之势,晚宴开始了。
      浪浪鼓声,绵绵思绪,扯不出的是前世今生你我眼光对视。
      更祈朝着自己的右上方看去,天帝已经上座,一身翼翼金光,似是要泼洒出一地三足金乌之光,更祈右眼不大灵便,便是低头看桌子上不知何时已经摆上的酒杯。
      就这般看着,似是过去了不知多久,忽的,一股腊梅清冽盈香入鼻,琴管萧瑟,一时齐奏,更祈只看见一双白靴在自己面前走过,裙摆飘逸如洁,一时殿里鸦雀无声,只听得那如殿女子手上摇铃曳曳生脆音,更祈不由得抬起头,当是时,一仙官的声音奏起
      胧绝天姬到……
      胧绝……胧绝……这名字听别人喊起时,竟叫他想起那年莲池惊船那倾城一瞥,侧颜之惊世非常人可形容出,船上女子唱着“江南可采莲,莲叶何田田。”
      江南可采莲,莲叶何田田
      那时他端着酒杯,不屑地撇撇嘴,这也叫诗?
      栩袡……栩袡……
      胧绝天姬已经跪在红毯上,对天帝行大拜之礼,头上的白纱斗笠纹丝不动,却只言不发,一身寒冷青光,似从月下偷来的寒影罩在了身上,生出几分不可冒犯意。
      更祈怔怔端起酒杯饮下,双眼微热,为何此情此景如此熟悉?
      殿里起了一片欷歔意,如此绝代佳人竟是个哑巴,说是绝代佳人有些牵强,因为只能识得白纱下影轮绰阔,却也知其清姿。
      “我家天姬不便说话,有甚问题问我即可。”胧绝天姬后跟着的俏丽侍女道。
      “呦,你算什么?天姬自己怎得不说话?”更祈循声望去,是西瑶台妖皇浊苍的胞弟阴狩,其人生得猥琐下流,最好的便是女色,不知道同为一母生,浊苍英姿非凡,就连其妹妹濯清亦是倾城之色,单单他是个草包。
      那侍女目不斜视,硬声答道“你还不配与我家天姬说话,我也瞧不上你,你快迈出这殿里,省的脏了其他神仙的眼。”
      阴狩呛得好半天说出一个字,最后脸成了猪肝色也要保面子恶声回“你凭什么与我这样说话!你不过一个小小侍女……”越到后面声音越小,似是被人扼住了喉管。
      侍女呵呵笑了两声,在更祈耳朵里无疑是炮竹声“凭什么?凭我出身上古神器伏羲琴,你还是姐姐年纪一个零头呢。”
      更祈手里的酒杯滑落到桌上,清脆一响,“呀……多年不出东瑶台,连酒杯也不会握了。”
      场上从原先的对峙尴尬瞬间欢声笑语,更祈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解这个僵局,他并不喜出风头,他一直抱着看热闹的心态,如今却是自己亲手把自己推上风口浪尖,哀哉!哀哉!
      天作孽,犹可恕;人作孽,不可活。当然,更祈不是人。
      其实这酒宴也没什么好来的,无非是看看歌舞,劝酒与被劝酒,那载星凤姬喝了两杯就上头,竟是夺了舞娘的扇子,自己舞了起来,腰如银蛇般扭动,面如春花。更祈自己为自己斟酒,看着酒席上千姿百态,大有众人皆醉我独醒的飒意爽脱,天帝早早退了席,估计是想请的几个素神没有来,他一个老人家挺没趣。
      素神是女娲与伏羲创造出的五元素神,世间最早出现的始祖神,更祈老爹连焱就是一个,还有水君璇玑,风城老祖宗曳摇,土神圭于,以及掌握山川草木之生死的木神拂木。天帝是快三十万岁的神仙了,下面的小辈资历尚浅,老人家又爱怀旧,自然谈不起,五素神已经灰飞烟灭了几个个,剩余的三个都是六十万岁出头了,可谓神仙中的神仙,个个都活成精了。
      唯一几个没醉的是苏凤,他酒量大不必说,以及胧绝天姬,她那侍女被东海龙宫的二公主牵下去了,不在。胧绝天姬自己戴着面纱,不便饮酒,坐在那儿一动不动,像尊活雕像。
      更祈忽然就对这面纱下的面孔生了好奇心,他扫了一眼周围的千生醉像,挥了挥手,时间已然凝固了。
      这是他不靠谱的老爹教给他唯一靠谱的东西,凝颜。更祈手握酒杯,慢慢走向那尊活雕像。
      他越走越慢,手也沁出一层薄汗,约约是紧张了?更祈狠狠在心底扇了自己两个大耳刮子,呸,这么多年他早就不知道什么紧张了。
      往前走一步,心越慌,更祈有些后悔自己的决定,可心头只有一个执念一定要探到她的真容。
      终于,已然走到胧绝前,右手握杯,左手掀纱,一股梅花香扑鼻而来,再看竟对上一张绝世容颜,一双星目似是含了一汪秋水,比当年号称天下第一绝色的颜澈更美三分,更祈努力在她脸上寻找什么,终是没有寻到,更祈心底暗笑自己到底在做什么春秋大梦,正欲往回走,那张倾世面孔的主人竟对莞尔一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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