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卿回首》后世人

3、亢龙有悔

　　林慕冷着一张脸，看着站在新收拾好的厢房门外的君陌，嘲讽道:“我倒是不知，原来洁癖到别人家的茶杯装的茶水都不喝的君大公子，还是可以与陌生人共处一室的。”
　　君陌笑着进了房门，不顾林慕抗拒的眼神，径自坐在了他身边。
　　“对你，我从来没有这些忌讳。”眼中，倒是一抹化不开的深情，落雪压梅花般轻轻敲打着林慕的心。
　　不行，林慕，你忘了这个人是怎样折辱你的了？这个人，根本是个人面兽心的小人。想到这里，林慕面无表情地向旁边移动，想要离这个人远一些。
　　“呵呵，如此说来，可真是我的荣幸啊。”
　　话音甫落，林慕便觉天地晕眩，瞬间他便已经被君陌压倒在一旁的雕花大床上，林老爷为了让君陌住的舒服，床上的床褥，弄得真是柔软，所以这一下子，林慕倒是没有感觉到疼，只是重新回到这种无力抵抗的处境，心里不由惶恐起来。
　　“君陌，你敢！”林慕羞愤地睁大那双灿若晨星的眼眸，恨恨压低声音斥道。
　　君陌不答，到底是习武之人，仅仅一只手，就压制得林慕动也无法动，另一只手，则轻柔爱怜地抚着林慕白皙的脸颊，随后，慢慢向下滑去。
　　“住手，你给我住手！”林慕无力地挣扎着，企图以自己这病弱的身子抵抗君陌这常年习武的人。
　　“穆林，我想你。”温热的吐息喷到林慕耳边，林慕敏感地缩缩头，还是不可抗拒地被君陌吻上了耳朵。
　　穆林，真是一个让人怀念的名字啊。
　　挣脱不开君陌的桎梏，林慕索性放缓了身子，任他做什么都不再反抗，因为他知道，君陌这种人，享受的，就是别人的痛苦和挣扎。
　　两年的相处，即使他没有真正看透君陌这个人，对他的一些理解，却还是有的。
　　果真，见林慕不再反抗，君陌慢慢停下来他的动作，俯下身子，看着林慕那张清秀的脸，笑着摇摇头：“穆林，哦，不对，林慕，你还是这样了解我。”
　　“我了解你？”林慕愤怒，“我要是真的了解你，我就不会被你耍得团团转。”
　　君陌听了这话，好像被什么打了一拳，松开牢牢扣住林慕的手，林慕立即缩到了床角，戒备地盯着君陌，警惕他的下一个动作。这个样子，就好像是受了惊的小鸡，惶恐看着天空盘旋的老鹰。
　　君陌坐了起来，背对着林慕，抽出一直别在腰间的宝剑。
　　“你可知道，我这把剑，唤作什么？”君陌平静地说，声音里听不出一丝情绪。
　　林慕撇了一眼那剑，不屑：“亢龙剑，谁不知道呢？”
　　“那你可知道，‘亢龙’，是什么意思？”
　　见林慕沉默，君陌又说：“是‘亢龙有悔’的意思。”
　　“‘亢’是至高，‘悔’是灾祸。‘亢龙有悔’极为达到高点的龙反而会有灾祸和悲伤。高处不胜寒，当站在高点的时候，才会发现，剩下的，只是孤独。物极则必反，乐极反生悲。君家先祖将此剑唤作亢龙剑，就是希望君家世代人，为人处事，留有余地，不要到最后，将自己逼到一个绝望的境地。”
　　听到这话，林慕怒极反笑：“你这是在解释？是在告诉我，你所做的一切，都是应该的，被前人所理解的，是吗？”
　　“别激动。”君陌想上前安慰，却被林慕一巴掌打开。
　　“我是不是该赞美你，做事留有余地，处事妥当合理，堪称优秀的君家人——”话戛然而止，林慕眸中带火，看着那个点了他哑穴的人。
　　“林慕，你激动了。”君陌说，直起身来，走到窗边，望着窗外点点飘落的雪花，“我是说，我现在，已经站在了那个至高点。”
　　他转过头来，静静与林慕对视。
　　“林慕，我现在很冷。”
　　“我这次打着商量生意的幌子来寻你，不过是想告诉你，我现在站在了那个至高点，我发现，原来我想要的，不过是那一场大雪和那一树寒梅。”
　　“林慕，原谅我，可好？”
　　“林慕，既然你已经是林慕，那么，穆林的一切，你是否已经决定要忘了呢？”
　　“林慕，不要抹杀了穆林，可好？”
　　说罢，他上前解开了林慕的穴道。
　　林慕以一种复杂的目光看向君陌，末了，轻轻笑了一声，自嘲般摇摇头。
　　“不可能的，君陌，穆林已经死在了那场大火中，现在在你眼前的，是江南林家的长子林慕。要说现在我对你的感觉，那么，”林慕笑，“只有恨了。”
　　君陌好像知道林慕会这样说，表情不变：“我明白了。”
　　“那么，林公子，这个时辰了，可否请在下吃顿饭呢？在下一路赶来，可是滴水未进呢。”
　　林慕一时没有反应过来，呆了呆。“……放心，等饭菜准备好了，会有人来叫你的。”

　　那年，好似也有这样一个人，温润如玉，笑意和煦，他说，穆公子，这个时辰了，荨烟阁定然热闹着，可否请在下吃顿饭呢？
　　当时，他是怎么回的？
　　为什么，已经记不清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