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第 11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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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师傅，独立鉴定书给您放桌上了，我这边还有几个论文需要用的数据要去物证那边取一趟，您回来再看，要是有不对的地方就叫我，我随时过去找您。——哎，嗯对，好好好，行，——是是，好的，那我下午就直接回去了。那好，嗯，那明天见。”
谷雨把签过字的报告放在师傅老张的桌子上，然后把手机揣进裤子口袋，走到衣架前拎起自己的外套：
“师兄，我今天有点事，现在去小王那边拿一趟数据，然后直接回家了。要是有急事的话打我电话就行。”
师兄是个熊一样的北方汉子，憨厚的脸上写满惊讶。他比谷雨大几岁，早谷雨几年入行，从谷雨来这里实习的那天起就认识谷雨了，这么多年来，谷雨加班熬夜过无数次，而请假早退，这还是头一回。
谷雨确实是热爱自己的工作的，但如今已经是第六天，恐怕明天半夜黑白无常就要来领人了，对离别无能为力的谷雨唯一能做的事就是竭尽所能的抽出时间陪伴清明。
“你和老张说过了？”
“嗯，刚打完电话。”
师兄古怪的看了谷雨一眼，从抽屉里翻出打火机，摸了摸外套胸口的小兜，掏出一包黄鹤楼。
“最近有事？”
谷雨迟疑了一瞬，随后叹了口气，点点头。娴熟的从师兄的烟盒里抽出一支烟，自己拿打火机点上。
她平素就有吸烟的恶习，只是大部分情况下吸烟都是为了缓解工作时的压力，清理思绪。只要离开了堆积如山的案件卷宗，谷雨鲜有抽烟的时候。
师兄看了一眼谷雨的手，有几分调侃的问道：
“小谷，谈恋爱了？”
做这行的都是凭着兴趣和一腔热血，于是整个科室里都是志趣相投的人们，向来气氛很好，同事们关系好得像是一家人。而谷雨作为家里唯一未婚且性别为女的同事，感情大事也一直被师兄弟们关心着。
谷雨对大家的好意略有感激，但大多数情况下不屑一顾。
虽说做法医这行的大多不太好找对象，可就凭谷雨的条件，按说实在不该单到现在。毕竟，以大众眼光来看，谷雨拥有着不错的收入、较高的学历和相当出众的外貌。她也并不是没有追求者，但别说是男朋友，据多年观察，谷雨似乎连恋爱也没有谈过。
都说每个不谈恋爱的人心里都住着一个不可能的人，久而久之，大家只好相信谷雨心里存在着不为人知的某个人。
可最近不一样了，自从谷雨生日那天以后，手上莫名其妙多了个奇特的戒指，性格也更加诡异，甚至开始请假早退了。
于是师兄以观察尸体而锻炼出的观察力判断，谷雨坠入恋河了。
谷雨也不扭捏，深吸了一口气，那支黄鹤楼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迅速缩短了近一公分，之后吐出一条长长的白雾，小声说了一声：
“嗯，算是吧。”
师兄为自己敏锐的观察力而骄傲：“嚯，是就是，不是就不是，哪有『算』是的？对方怎么样？要不要哪天一起出去吃顿饭，让我们这群师兄弟帮你把把关？”
谷雨神色复杂的摇摇头，没说话。
“别不好意思啊！我请客，都说酒品如人品，一起出来喝两杯，让我们帮你看看那小子的人品。”
谷雨叹了口气。
“……没有……是我一厢情愿的，人家有喜欢的人了，明天就走了。”
说到这，谷雨多少有些落寞。
师兄一怔，挠了挠后脑勺问：
“走？走哪儿去？”
“……她……”
谷雨一时语塞。
“……她出国。”
“不会吧？可我看你不像是一厢情愿啊。”
“为什么？”
师兄狡黠一笑，指了指谷雨的手：“你看，你这不是戒指都戴上了吗？”
谷雨尴尬，连忙想要把戴着戒指的左手放进自己的口袋里，可是她一手拎着装卷宗的纸袋，另一只手拿着烟，一时间腾不出手，十分慌乱。
“躲什么呀，上午出外勤的时候就看见了。这么多年都没见你戴过什么首饰，一点女孩的样子都没有。那天早上你一进门我就看见你手上多个戒指，今天出外勤的时候都没舍得往下摘，怎么样，是有什么特殊意义吧？”
师兄往谷雨身旁凑了凑，很兄弟的用肩膀撞了撞谷雨。
确实，谷雨今天破天荒的戴了首饰，并且在出外勤和验尸的过程中都没摘掉，依然戴在医用手套的里面。
搁在以前，这是不可能的。
谷雨藏不住，索性也就放弃了。把卷宗换到另一只手上，叼着烟，落落大方的伸出了左手审视着。
“……戴戒指也没有用啊……她喜欢的人不是我。”
谷雨不知道多庆幸中文的『她』和『他』是同一个读音。
她怔怔的看着那枚戒指，眼前浮现出巧笑嫣然的清明。
没结果的伤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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离开了单位，谷雨骑着自己的小绵羊，一路安然无事的回到家。
清明从下午开始就没有再出现过了，谷雨不知道她去了哪里。猜想她大约是想要让自己安静的工作，于是谷雨也没有可以的去找她。
——反正戒指在她的手上，清明无法离开她太远的。
就像握在手里的风筝。
她把卷宗放到写字台上，外套脱下来挂好，一边揉着自己有些酸痛的肩膀，一边对着空气叫着清明的名字。
“躲了一个下午了，也该出来了吧？晚上有什么想吃的吗？”
清明毫无预兆的出现在旁边的椅子上，谷雨习以为常的继续在原地舒展筋骨。
“想吃我做的饭菜，还是想出去尝尝七百年后的东西？要是你想吃到地道的大元风格，我猜不太容易。”
她本以为清明会更想出去看看，然而清明却摇了摇头。
“让我见识见识你的手艺吧。时间不多了，我想在家和你多待一会儿，不想出去。”
……
谷雨不出声了。
当初清明刚来的时候就曾说过，她只能在这个世界上停留七天。当初谷雨曾经腹诽过七天真的很长，而没想到的是，就这么一眨眼，现在已经是第六天的下午了。
爱一个人要花多长时间？
谷雨觉得自己好像是用了两辈子，但又好像是只用了说不出是什么时候的一瞬间。
可能是在梦里，也可能是在现实里。其实，说不定大家现在也还停留在梦里。
想起师兄跟自己的对话，谷雨忽然觉得自己有些太冲动了。
——她听到那些话了吗？
——现在是在佯装不懂，还是真的毫不知情呢？
出门几天，家里几乎没什么能吃的东西。面对不想出门的清明，谷雨无奈之下只能打电话给小区的超市，买了一些比较容易摆弄的食材，为自己和清明做一顿不算太丰盛的晚餐。
谷雨穿着围裙站在厨房，清明站在一旁有些好奇的旁观。
“要我帮忙吗？”
谷雨一笑，忽然有一种似曾相识的幸福感，脱口而出的回答道：“你又不会做饭，不要来添乱就——”
“——就已经是谢天谢地了。”
谷雨愣：“你怎么知道我要说什么？”
“你又怎么知道我不会做饭？”
“……我……猜的。”
清明略有深意的笑笑，摇摇头：“你不是猜出来的。”
谷雨不置可否。
的确，这件事不是谷雨猜出来的，而是就好像是理所当然知道的事情一样出现在她的脑海里，毫无任何的根据。
“以前我第一次去阿玉的家里，阿玉煮饭给我吃的时候，我就是这样站在门前问她要不要帮忙，而她也是想你这么说的。”
清明脸上却毫无悲伤，明媚的笑着看着谷雨：“你还不承认你就是阿玉？”
谷雨放下手里刚刚剥好的松花蛋，安静而仔细的清洗自己的手。
“……我不知道我该怎么办。”
——我爱上你了。
——而我却不知道我的身份。
洗净手以后按下煮饭的按钮，谷雨开始打鸡蛋，黄澄澄的蛋液飞快的搅动，变成嫩黄色的一碗。
“我这几天想起了很多事，我不知道我该怎么接受他们。也许只要给我一点点时间我就可以想通我应该怎么办，可你也知道——”
一直低头忙活着的谷雨说着说着忽然抬起了头：“——可是你也知道，我们最缺的就是时间。”
脸上带着浅浅的泪痕。
清明站在厨房外看着她的泪水顺着脸颊滑落，在砧板上摔得粉碎，
“跟自己心爱的人在一起，时间总是显得很短很短。不论是七百年还是七天，都一样觉得不够。”
清明走过去，挤入流理台和谷雨之间的空隙，温柔的抱住谷雨，用额头蹭了蹭她的脸，暗示她面对着自己。
当谷雨认为自己将要被吻的时候，却感受到一种柔软的触感意外的落在自己的眼角。
清明踮起脚尖，轻柔的舐去了爱人眼角的泪水，然后轻轻的用自己的嘴唇触碰谷雨的脸颊。
“为什么隔了七百年，我还会让你为我流眼泪呢？”
“我——嗯——”
被吻了。
来自于七百年前的拥抱温暖而柔软，这女人的双唇像是拥有着剥夺意志的魔力，迫使谷雨无法再去沉溺于那些深陷在莲海中的纠缠，只能全心全意的浸没在清明施予她的温柔与慰藉之中。
像是唤醒了无限的回忆跟愉悦，像冲破了时间的枷锁与冰冷的湖水，像甜蜜而花香吹过心中的田野，快速的掀起一阵涟漪和巨大的快乐。
——思君令人老。
——相思总不迟。
——永不相负。
……
那些沉睡了七百年的回忆。
那迟来了七百年的相遇。
终于回来了。
…… …… …… ……
“我该叫你什么？”
“谷雨。我是谷雨。”
“嗯。谷雨。”
清明一如第一天见面时那样看着谷雨，而谷雨却在用一种前所未有的眼神打量着清明。
“怎么了？”
谷雨缓慢的摇摇头，浅浅的笑着：“我只是……好像已经七百年没见过你了。”
“我们上辈子约好的，总会再见的。”
清明笑着再次抱紧谷雨，有些顽皮的从背后摆弄着谷雨的头发。
“阿玉，你摸起来还和以前一样。”
“嗯？”
“头发。”
“嗯……”
“可是你闻起来好香。”
谷雨有些不好意思：“哪有……”
“像是莲花的味道……”
“莲花又没有味道……”
“我说有就有。”
“嗯。好，你说有就有。”
“我饿了。”
“那你放开我，我做饭给你。”
“我不放。”
“……可你抱着我我要怎么做饭……”
“我不管，我找了七百年才找到你，可明天就要走了，我不放，打死也不放。”
“……嗯，那好，打死也不放。”
听谷雨这么说，清明才满意的在谷雨怀里点点头，然后依依不舍的绕到背后去搂着谷雨的腰，轻飘飘的靠在谷雨的背上。
“鬼压身咯~~~~~~~~~~~~~”
——一点也不像即将永别。
作者有话说第11章 第 11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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