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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第 4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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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过沉土有一个秘密是石梅雨所不知道的。
沉土这不上线就是一连三天。
他在病房里,不是他得病,而是有人出了意外。
这个人就是石梅雨在酒吧遇见的那个表白的大男孩——闵郑。
沉土在与石梅雨聊天的同时,也和另一个人聊了两句。
沉土有三个□□号,一个是对所谓大众的。一个是石梅雨专属的,还有一个便是受舅舅所托付帮帮这小表弟的学业,和他多交流交流。
闵郑这个孩子,从小就是独处惯了,父母都有自己的工作和娱乐的场子,也几乎是不管他的,只要是吃得饱穿的暖便是行了。
结果到了连城里最差的高中都考不上的时候,这才是急了。
可有些事与性子有关,注意到的时候已经为时晚矣。
沉土的舅妈——闵琴是个时髦的女人,长得小巧而精致,却也是个自私的女人。她无所谓孩子究竟是怎么样。觉得去乡下的高中也没关系。而沉土的舅舅却不这么认为,孩子还是应该管束在身边,必须是在眼皮底下的,有让闵郑读中专的想法。
闵郑的外婆是个精明而强势的老太太,小升初的时候就出钱让成绩并不是怎么好的闵郑读了城里最好的私立初中。这个时候依旧是不后悔当初的决定,再一次的想花钱把闵郑买进那最好的高中。而她的妹妹,闵郑的小外婆,一个有学识涵养的富家太太这次是反对意见了,把孩子放进那学校里或许是物极必反的效果,她觉得应该套出孩子的心里话,孩子自己的想法,尊重孩子的意愿。
结果闵郑只是自己窝在房里玩电脑,谁也不搭理。
一时让众人没了主意,最后还是让家里没什么地位的父亲做了一次主,就那样的决定下了。
就这样,闵郑的中学生涯就是两个极端,最好的、最差的。
沉土眼中的闵郑,那时候是个脾气差而且很倔的孩子,对谁都是爱理不理的。每次见面在父母的要求下,从电脑前抬起头,叫一声小土哥哥好,便不再搭理他了。
沉土初中的时候,沉土就给他辅导过功课。是舅舅口中闵郑的瘸腿英语。闵郑每次人倒是骑车到他家里,只是每次来都像是个瞌睡虫的打盹,午觉睡的叫都叫不醒。被叫醒后还嘟囔什么。拿出的已经学过的课本都是干干净净的,就如新书一般。很是让人怀疑,究竟有没有去上过英语课。
那时候是沉土大二的暑假。作为教师专业的学生,沉土耐着性子教他,把英语的学习方法倾囊相授。
只是闵郑的这种学习态度让他皱眉,思想教育是必须的,可那孩子根本就是不听他的。除了跟着盯着英语书和习题看了,别的都当是耳旁风了。
沉土后来也有些泄气了,其实那时候他是找了活做的。不过舅舅早就和他说了今年的暑假要帮帮弟弟,因为往年跟着辅导班老师补课根本就一点效果不见。他让沉土就当是自己实习一下。沉土便是信心百倍、热血沸腾的应了。硬是推掉了好不容易得来的机会,那同学组织的家教班。
要知道大一那年的暑假,他听说南方的电子厂能赚不少的钱,便是报名跟着去了。结果像被贩卖的牲口一般的在那个城市做了一个的月的活。因为被发现是学生而辞了回来了。
回来后,经人介绍又去工地上做了大半个月的杂活。
用他舅的话就是,男人就应该像个男人样的体验体验体力活。水泥砂浆砖头,不要畏惧。
可这体验的损失似乎是大了些。
意外的不小心了,被一块水泥挡板砸了脚。尽管已经够机灵的跳开了,还是躲不过命运的捉弄。硬是要你受伤,硬是要你记住这次经历,硬是要你活得像个男人,你就得承受!
沉土是活得像个男人了,鲜血直流,血肉模糊的左脚,疼得要死也没说一个字,也没敢回家,没敢告诉母亲,应该会被骂没用的东西的,他知道。而母亲也会红了眼睛的,这他也知道。母子关系,打断骨也会连着筋的。一个疼,另一个,总会心里疼。
而他的人生就是因为活得太清楚、太明白了……
他选择躲在了舅舅的家里。
包扎后沉土是住在他舅舅家的客房的,那时候闵郑除了星期天,每天都出去补课。或许是课补得烦躁了,对这个闯进家里来住了多日的表哥有些反感,父母让他做什么事,都是大喊大叫的。
闵琴和文青上班忙,家里早上十有八九是不开伙的。
以前的周末应该都是闵郑自己去买些什么回来或者吃零食的。
不仅仅是脚有些疼,而且是相对陌生的环境,又是贸贸然经历了这样的事,终于是闲下来的沉土早早的醒了。
不是自己的房间,门不锁。
这是沉土一贯的举措。客房,也是别人可以共有的,也无声的告诉着这里的主人,我没做什么不好的。
无数次的搬迁过,沉土是个对房子很敏感的人,一个其实会多想的人。除了想法子找活做,就是思考着生活的杂碎。
一夜敞开的客房门,如今他干坐在床尾,低着头看着自己包扎的厚厚的雪白的左脚。不惹尘埃。
还好是左脚啊,本来就不是那么的灵活。
文青去上班的时候,一眼就看到,沉土坐在床的靠门处。
“小土,桌上留了钱,你再歇一歇,冬冬起来后你让他拿钱下去买些早饭上来,你们两一起吃。我中午早点尽早回来做饭。”
无数次说过自己可以,帮着做午饭,大不了跳着一只脚。可盛情难却,沉土点点头,憨憨咧嘴笑。
挪到客厅,没敢开电视吵闹,干坐着半个小时,闵郑的房门开了。
沉土指指桌上的钱和他说了。
“你下去买,我才不下去。”留下一句话,便径直走向卫生间。
扭开锁头的一刹那,却又顿住,像个小孩子赌气般的说了句,“你不买,我就不吃。”
自己饿一顿没关系,反正已经不长个头了,但冬冬是不一样的啊……
沉土看看包扎厚实的脚,想了个折中的办法。一直坐到闵郑出来。
“冬冬我们煮粥好不好,我给你煮粥。”
“我要粢饭夹油条,只要!小区门外右边。”
孩子般纯澈的微笑,说出的话却——有些让人心寒。
沉土深吸一口气,扶着沙发起身,跳着一只脚的一路支撑着出去。
或许是他的样子过于滑稽,沉土瞥见他笑了,心中一句嘀咕——你个杂碎!
在沉土摸到门边,准备出门的时候,小少爷又开口了,“那是把备用的钥匙,你拿去吧。”
沉土顺口道:“不用钥匙。”
“可我不会给你开门。”
沉土心里一愣,扭头看他,堆笑脸的讨好,那厮已经头也不回的滚回房间了。
难不成就是因为我瞪了你一眼?
沉土无奈。
只好回头拿钥匙。
沉土不太喜欢拿别人家的钥匙,因为母亲说别人如果丢了东西就会找你算账,我们家可没东西赔别人。
粢饭放在餐桌上,喊了老半天都没人应睬,沉土推开门去。
小公子正塞着耳机,翘着二郎腿,哼唱着呢~
很像耍人的贵公子的姿态。
“买回来了。”
“我吃过面包了。”
“那再吃一点吧。你不是喜欢吃吗”
“不吃了就是不吃了。谁叫你乌龟慢。”
“我——你就不能等等吗?”
“你饿极了不是什么都——”
“你说什么?”
“出去!”
“耍人很有意思吗?”
“我说出去!”
“青春期的叛逆,到我这个年纪你可能就会后悔的。”
“你后悔什么了?”
“我——我后悔以前对妈妈和奶奶的态度不是很好。”
“除此之外呢?”
“还能有什么。”
“小孩子家家的,你只要乖乖的不吵不闹就好了。”
“那你拿过来吧。”
“不要在床上吃东西,可能会弄脏。”
“你不是也说可能。”
虽是这么说着,但还是出来了。
沉土反倒是愣住了。
“老乌龟,你愣什么呢。”
稚嫩懂得怒斥,沉土笑嘻嘻的出去了。
有时候,被骂,反倒是心情好了。不是没脸没皮,而是遇见了一个可爱的别扭小孩。
沉土只见他一出来不是拐到餐桌而是绕过去了,直奔冰箱拿出一瓶可乐。
沉土也就随‘它’去了。
这孩子怪癖太多,不吃一点点的绿色蔬菜,哪怕芝麻大都会挑出来,尽管近视好几百度。从不出去玩,要不是抱着电脑就是睡觉。可以把比字典厚、比古文书的注释字还小的玄幻武侠书从头到尾的翻烂了再来小本本上易毅列出兵器谱、武力值,就是不见在家里翻课本一眼。
见到那种书的时候,沉土纳闷,怎么就没有密集恐惧症呢?
如今闵郑的房间仍旧堆了不少这种书,都是租回来的。
文青撕过,那次沉土也在,突然就这么吵吵囔囔起来。却是掉金豆子了,文青也就没辙了,赶巧儿,闵琴也闻声过来,护着,“他要看你就给他看,不然你让他看什么去。我也不指望他什么大的出息,就是这么好好的在家里就好。”
文青气得拿过一本书就拍了闵郑的头一下,闵琴就是一通训,“他已经这么笨了,你还要把他打傻吗?!”
沉土看得出来,其实舅妈还是很宝贝这个儿子的,虽然听闻到、目睹的是她每次出去玩乐的时候,从来不会把孩子带上。除非是过年出去收压岁钱,一般的节日里,都是夫妻两人出去吃喝玩乐赌的消遣着,小日子悠哉的过着。
那时候的沉土当趣事般的告诉母亲,母亲仿佛投入回忆一般顿了一会儿,说:“像你小时候,数学那么好。说不定他比你还聪明。小脑袋瓜子又不傻,精明着呢~”
沉土看着他感叹,到底还是小孩子,什么时候才会长大懂事一点呢?
不过,这样的任性不会顾及任何人,如此的随性,也好。
闵郑投篮一般的隔着老远,舍近求远的把瓶盖扔进茶几边的垃圾桶。
突然皱皱眉,不悦道,“你怎么没把垃圾袋换了带下去?”
不等沉土开口,嫌弃的撇撇嘴,“算了,你带下去——再拎着这上来,我更吃不下了。”
沉土无语。这少爷脾气——
沉土觉得这孩子这么听话,或许是洁癖。不过也多亏了这。
不是周末,那小子补课去了,屋子里倒也清静。
回来了,闵郑有作业,两人倒也各安其事。
问问看不要帮着检查作业,小子似乎嫌烦的拖着书本扭头到另一侧继续刷刷的ABCD乱写。
只是被当空气了。带着点嫌弃。
沈土有自知之明,讨好而不得靠近,便是悻悻然的自己也呆在客房不怎么出来了。
休养了几天,也不能瘫在这。离开学也不远了,也是该回去收拾收拾了。
沉土左脚的小拇指和无名指算是废了,不知疼痛的失了知觉。因为是自己的不小心,别人补偿的钱倒也不多。
沉土离开的时候,闵郑悠哉的吃着煎饼,喝着黑加仑果汁。
煎饼是沉土下去买的,果汁也是他冲的。
不过那时候闵郑的房门还没开,十有八九应该还是呼呼大睡着。
沉土为了向舅舅证明一下自己是完全的没关系了,主动的要去给弟弟买一次早饭。
连日来,真的如训练有素的狗一般了。沉土瞥见墙角的垃圾,顺手的带下去了。
关于这麻木的两个脚趾,这件事只有介绍他过去的舅舅清楚,心怀歉疚,却依旧的遵守诺言,没有对沉土的母亲提一个字。
母亲肯定会去闹事,可有时候闹有什么用,撕破脸就有用吗?别人,只会瞧不起你。
选择,什么都不说。
是男人,忍着。
不痛,也就真的不痛了。
任何时候,任何难受的时候,似乎都是这个理。
大二那一年的暑假,那麻烦小子又一次的让沉土觉得自己做人很失败。做老师很失败。
当然,这些都是沉土不会说出的心里感触。
才一年,这表弟的个头突飞猛进的窜高了,而且高的可怕,离奇。
成了家族里最高的人。
不过,总是待在家里足不出户的闵郑,他的皮肤有种病态的白,脸上不少的痘痘。整个人瘦成一把枯骨一般,看上去弱不禁风,但倒下来估计要砸死人的力道。
沉土只到他的肩,曾经俯视的时光,一去不复返矣……
心性依旧像个小孩子,不怎么搭理人。
就像沉土母亲的话说,“冬冬每天来的很勤快,来看书来睡觉。看的不是该看的书,睡的是大懒觉。”
沉土想起往事,母亲曾叨念过,“你爸当初上学的时候勤快的每次都是第一个,成绩却是垫底。你爸追的时候,倒是勤快的抢着做活儿,到手的后来,却是懒得要死!!”
怎么想起这了,沉土摇摇头苦笑。
那是母亲最大的伤口,也是……
就像预知死亡的临死的人,自己全心全意的想活,却一眼望到底那样的结局。穷途末路。虽是泄气,却还是不漏痕迹的坚持的沉土生病了,扁桃体发炎,发热了。
其实也是空调吹多了的缘故。
闵郑若是不在的话,其实这个家里的空调只是个摆设,因为文音的一句话。文音是不允许更是舍不得开空调的,沉土知道。所以流些汗没关系。只要母亲开心,只要不惹她不高兴。热,是很容易熬过去的。
被空调吹出了空调病,在小诊所里吊了三天水,才把出现炎症的扁桃体消下去。
结束的时候,文青拎了两箱牛奶来,也给沉土找了活。
沉土让母亲喝了牛奶,母亲舍不得说留着,过不了多久就是小远爸妈五十岁的生日了,这保质期新鲜着呢,正好留到那时候的送过去。也不需要再花钱买了。
母亲节省,沉土不能说什么,只是心中暗恨自己实在是没用。还是无能为力的时候。不过他还是对母亲憨憨的笑着没什么反对。
沉土收拾收拾就去乡下的鱼塘帮忙了,那是闵郑外婆,也是所谓的奶奶承包的鱼塘。
那老太婆是强势的,沉土觉得需要和她学的太多了。
尽管那个老太婆是被人暗地里鄙夷的,可是人家有钱呐。所以只能是暗地里叨咕叨咕了。
老太太对沉土挺满意的,也或许,她的眼中,他们应该是一种人,终有一天会这样。
不过如今呈现在她眼前的沉土就是一个老实的庄稼汉了,话语不多,有些木讷,很能吃苦。
这些,已然足够。
成鱼买了,开始喂养小鱼苗。
夏日雨水一下可能就是接连几天的暴雨,小鱼苗需要警惕的照顾着。
喂食、打鱼药,一个人小房子守着一方水土。
而且一个天然的游泳池。
只是沉土不会游泳,可惜了。
不过每天对着这么宽广的水面,时不时的一条小鱼儿跃起,心,是平静而开阔的。
只是一个月下来,也着实单调了些。好在,还是坚持了。
老太太直夸,小土这小伙子人不错,将来会有大出息。
沉土暗想着,似乎是一眼望到底的日子呐……
做一个中学老师,一辈子安安稳稳,也不会有什么。可这是母亲想要的安稳吧……
文青的车子顺道的接了他,其实也算是特意了。
老太太说不久后就开学了,定是让文青把闵郑送过来玩几天。也不管,其实闵郑心里是很不乐意的。毕竟还是在家里玩电脑自在些。
就这么接走一个、留下一个。
文青的车子在浴城的门口停下。
沉土不想下车,推迟说直接回家就好了。
文青让他洗洗再回去,乡下这么久,一定没有好好洗澡了,也让人给他好好擦擦背,正巧换洗衣服都在车上。
推迟不掉,沉土只好说了实话。
其实早在第一次的时候,没有耐心听老太太的话,就是凭着一股傻力气,也没有长袖长褂的捂着,喂鱼药的时候沾了腿上,结果红了一大块,异常的痒。应该是过敏了。
本以为没什么的,洗了澡就应该好了的,可却一直没消退。他也没好意思说,想着作为一个男人,小痛小痒的也没什么。本以为回来了买了药膏涂涂应该就好了,可不想文青这会儿邀他洗澡了。
文青有些气了,埋怨了句,还是先带他去皮肤院看看。
老太太听了这事,只是摇头叹息一声,“这孩子,疼也不说,还是太老实了,这样是容易容易吃亏的。”
忽是听闻,正啃鸡腿的心头肉没心没肺的嘟囔一句,“活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