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成人礼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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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那之后，韩子轩便会时不时地早起，坐在凉亭之处喝茶或看一会儿书，一开始我觉得奇怪和不舒服，便总是找茬似地去问他一些不懂的字词，希望他烦了之后就不会再过来，可是相处的时间久了，韩子轩却仍是一如既往，反而我却渐渐习惯了他的存在。
看着他一人在凉亭之中恍如淡出事世宁静安然的模样，我觉得自己浮躁的心仿佛也会沉淀下来。
我不敢自作多情地想韩子轩是为了我才来的这里，因为无论如何，他看着我时眼里总有一份厌然和疏离。
他，和所有人一样，分明不曾真正接纳过我。
然而在这个尚书府里，他于我而言，终究是个不同于他人的存在。
今年冬天对于尚书府来说注定是不同寻常的，因为韩青舞及笄了，那代表着一个女子终于成长，可以许嫁，官宦人家对于自己的嫡子嫡女的成人礼向来分外重视，韩青舞生辰那日，韩启高为她举办了成人礼，邀请达官贵人，隆重异常。
相对而言，我的成人礼简直朴素极了，当时是由蒋茹在内室为我挽的发，竖的簪，除了几个丫鬟小厮不再有他人，那日的蒋茹极为用心，将我的头发一寸一寸地细心梳理，她的动作轻柔异常，仿佛怕弄疼我似的。
为我插上玉簪时，我惊讶地从铜镜中看到蒋茹眼角的斑斑泪水，我忽然想起那一天原是她女儿真正的生辰，那是我第一次感觉到蒋茹作为一个母亲真正的温柔，可是那份温柔分明不是属于我的。
看着前院为韩青舞而挂起的灯笼，看着那些为韩青舞而准备的仪式，看着为韩青舞而忙碌欢喜的人们，这一刻，我想我的表情一定分外丑陋，我在嫉妒，嫉妒极了。
为韩青舞挽发竖簪的人是丞相夫人，韩青舞的姥姥，想到蒋茹当初毛遂自荐被韩青舞羞辱回绝时我就想笑，然而笑意真正到了嘴角时我却觉得连眼泪也要淌下来似的，那场成人礼我看到一半就离开了，屋子外面冷极了，我拎着一壶酒就走了出去，大约我是觉得自己需要冷静一下吧，免得被嫉妒冲昏了头脑做出一些不可挽回的事。
坐在院子偏僻的石阶上，看着那比冰雪还要冷几分的月亮，我试着往嘴里倒了几口酒，这酒可真难喝，辣得可以，我咳了几声，有些想不通那些文人墨客排遣寂寞孤独时为什么非要喝这个，倒是身子因为这个反而暖和起来了。
我忽然想如果当初我和爹爹有这个东西，或许可以渡过那个冬天也说不定，然后我又想笑，爹爹总归是不在了。
爹爹，你看，我现在过得如此之好，不用为吃穿而担心，不用为寒冷而烦恼，我过得好极了，真是极好极好。
不经意看到远处有黑影走来，我细微地眯起了眼睛，待到那人走近时，我才发现那人竟然是韩子轩，真是仿佛哪里都有他。
他冷冷看着我，问：“韩青璇，你在做什么？”
我便举了举酒壶傻傻一笑道：“韩子轩，你要喝吗，这东西真辣。”
“你喝酒了？”他蹙眉。
我使劲地点了点头，然后觉得脑袋有点发晕。
“快跟我回去。”
我摇了摇头，感觉自己有点类似发酒疯的状态，我说：“我不回去，不就是个成人礼么，有什么好看的，就算我没有成人礼，我告诉你，韩子轩，我一点都不嫉妒。”
他走近我，一把夺过我手里的酒壶，眉宇间有些疑惑：“你不是三个月前才举办过成人礼吗，怎的说自己没有？”
我抬头看着他的眼睛，里面漆黑一片，我不知自己在想些什么，一下便抓紧了他的衣服，眼睛忽然模糊，我如同一个小孩一般不满嚷着：“那不是我的成人礼，那是韩青璇的，那不是……那不是我的。”
他一动不动地看着我，一瞬间，我竟然从里面看到了一丝怜悯。
他在……怜悯什么……
我一下子愣在那里，月亮似乎被乌云遮蔽了，同时被遮住的还有他的表情，黑暗之中我看不清他的样子，连他那一瞬的眼神仿佛也只是我的错觉一般。
我忽地笑了起来，理智似乎在这一刻全部回归，我低着头，哑然道：“我果然是醉了，在胡说什么都不知道了。”
侧身从他身边走过时，韩子轩忽然抬手拔出了我发髻上的玉簪，一瞬间，我的头发散落下来，随风摇曳。
我惊讶地回头，眉眼呆愣，“你……你做什么？”
看着我散乱的头发，他自己似乎也愣了一下，眉心微微收拢，思考了一下后他便轻轻抬了抬头，眼睛望向了别处，颇为不自在道：“我替你挽发吧。”他清冽的嗓音在夜风中显得极淡，仔细听来竟多了一份低柔。
我不知道自己究竟在想什么，回过神来时，已经坐在了台阶上，我不明白韩子轩为何要替我挽发，因为成人礼？不不对，他应该认为那是我酒后的胡话才对，毕竟在他眼里我就是韩青璇，所以，到底是为了……什么……
韩子轩在我的身后坐着，当他的手指触碰到我的头发时，我不可抑制地颤抖了一下，他似乎没有发现，用手指代替梳子将我的头发一缕缕轻轻挽起，那个瞬间，我所有的猜想似乎都显得毫无意义，脑中除了那个替我挽发的男子，别无其他，有丝竹之声从大堂传来，如同仪式的乐章，我恍然觉得此刻仿佛便是我的成人礼一般，蓦然，我觉得鼻子有些发酸。
指尖传来轻微的冷意，一触便融冰成水，我轻轻地抬了抬头，而后将手往外伸了出去。
有雪花断断续续地从空中飘落下来，雪白晶莹却又触手冰凉。
这是今年冬天的第一场雪。
“下雪了。”我轻轻道。
“嗯。”韩子轩低声应了一下，将玉簪插入了我的发中。
这一刻，我觉得我的心里异常宁静，我忽然想，我可能是喜欢上了韩子轩，纵使他是我最不该喜欢上的那一个人。
作者有话说
第4章 成人礼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