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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入府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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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次见到韩子轩的时候,天上下着漫天大雪,纷纷扬扬的雪花洁白得仿佛要将这个世界的所有肮脏尽数埋葬,但是我知道事实并不是这样,它除了掩埋了路上几具冻死的尸体,别无其他。
站在我身前的女人哭哭啼啼地和尚书令大人叙完旧,便推了推我,道:“快喊爹。”
于是我便展颜一笑,对着眼前表情严肃的男人甜甜地喊了一声爹。
然后我就看到了男人身后的韩子轩,那时他穿着白色狐裘,看起来分外高贵,衬得我更像个乡野丫头,我清清楚楚地看到他微蹙的眉眼里尽是厌恶。
是的,他厌恶我。
可是想到他大概马上要和厌恶的我一起生活了,我便莫名地觉得开心,在别人看不到的地方我对着他露出恶劣的笑容,我想那大概是一种自己不好过便也要拖着别人一起难过的扭曲心情。
那一天,那个女人成了尚书大人的小妾,我成了尚书令的女儿,还有韩子轩,他成为了我的哥哥。
于是我的名字就变成了韩青璇。
我想命运真是一件神奇的东西,谁能想到当初的乞儿竟会变成尚书府的千金。
明明在遇见韩子轩的前一年,我还跪在地上向众人乞讨一件被褥可悲地希望能和生病的爹爹过完整个严冬。
然后爹爹死在了那个冬天,我被拍花子卖进了妓院。
那是我最不愿意想起的一段回忆,每天被人毒打,人生的路几乎黑暗得令人绝望。
幸运的是,那个女人将我赎了出来,因为她需要一个女儿。
那个女人叫蒋茹,年轻的时候和尚书令韩启高有一段情,还为他生了一个女儿,只是韩启高的夫人是丞相之女,当时的韩启高只是个不大不小的官,他如何能为了她得罪丞相,以至于她最终连个名分都没落到,蒋茹年轻时也是个美人,美人被奉承得多了,心气总归是有那么点高傲的,于是她一声不响便离开了他,然而残酷的现实总是会磨砺得人清楚什么东西才是最重要的,什么东西是一文不值的,当蒋茹的女儿生病去世时,她便明白高傲那种东西在琐碎的日子里已经被磨得一点不剩。
只是令人想笑的是在她的女儿去世一年后韩启高的夫人竟然也抱病死了,蒋茹想那大概是她唯一的机会,于是就是那么巧,我被蒋茹从妓院赎了出来,而我所要做的事情只是成为她的女儿,顺便认一个爹爹。
那天大雪纷纷扬扬地回旋飘落,落到地上静谧无声,喊韩启高爹的时候,我想我终是将什么重要的东西一并埋葬了。
进了尚书府之后,我便发现在那个家里,其实并没有我想象的那般幸福,蒋茹是个小妾,我便也只是个庶女,何况对于这种突然冒出来的小姐,说的难听点就是私生女,总是免不了受人指指点点的,更何况在我上面还有一个讨厌我的正牌大小姐。
外面的人都说尚书令韩启高生有一子一女,其子韩子轩,眉眼俊朗,三岁能文,七岁能武,自成一派风骨,其女韩青舞容颜秀美,温婉可人,琴棋书画,样样精通。
而我无疑是多出来的那一个人。
我和蒋茹真正被韩启高带进尚书府的那一天,我就见到了韩青舞,与韩子轩不同,韩青舞对我厌恶不是表现在脸上的,而是切切实实地表现在行动上的,于是那个传说中温婉可人的韩青舞在知道我是什么人的时候,便生生给了我一巴掌,她的眼神看起来那般骄傲,她说:“我绝对不会承认这个人是我的姐姐。”
其实那一巴掌比起妓院里的人对我的毒打并没有显得多痛,可是一刹那我却觉得那比死还让我难受。
有了当众掴掌这件事,我在尚书府的身份显得越发尴尬,被家仆冷眼相对的事情也不是没有发生过,而蒋茹现在想的只是如何稳固自己在这个家的地位,把韩启高服侍得无比体贴细致,她怕是没有这个心情来管我的,毕竟我不是她真正的女儿,而且我若是多受点委屈,韩启高只怕会多心疼她一点。
所以我在尚书府的日子其实并没有像真正的千金小姐一样那么地养尊处优。
我被尚书府的人冷暴力了。
人其实是很贪心的动物,当我和爹爹生活在一起的时候,只觉得有温暖的屋子,足够的粮食便是幸福,当我在妓院的时候,只觉得不被人毒打就是幸福,而在尚书府,我有了屋子和粮食,我不再被人毒打了,可我还是觉得不幸福。
那种不幸福感只是悄悄冒了个头,便在黑夜里被孤独肆虐地催化,我想被人认可,甚至想获得他人的尊重,因为现在的我已经不是那个没身份没地位的孩子了,我是尚书令的女儿。
我要活得比从前更好更好……
我想自己大概做了一个让自己也无比厌恶的决定,我要讨好韩青舞,哪怕她是如此地讨厌我,我想在这个家里哪怕有一个人是认同我的,那些奴仆便不敢再对我报以轻蔑的眼神。
事实证明,我错得离谱。
我刻意地接近韩青舞,和她搭话,送她礼物,忍受她的冷嘲热讽,明眼人一看就能明白我卑躬屈膝到近乎讨好的意思,只是这一切并没有让韩青舞产生对我的同情或不忍之心,她简直就是个高傲到了骨子里的人,我所做的一切在她眼里大概就是个笑话。
直到有一天她将我约到了韩启高的书房,我虽奇怪她约我的地点,但还是去了那里,进入里面的时候,我看到韩青舞背对着我,她的手轻轻摩挲着一个青瓷花瓶,那如玉般的手指和青瓷交映,分外好看。
她缓缓道:“这是我娘送我爹的东西。”
我不由愣了一下。
“我爹一直都十分喜爱它,在你和你娘出现以前,我一直以为我爹从来都是爱着我娘的,但是……”她突然回头,目光冷淡,“你们两个毁了我全部的念想。”
我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她忽然凑近了我,弯起了好看的笑容,那眼睛却如同渗着毒一般,她一字一顿轻轻说道:“韩青璇,我厌恶你。”
我只觉得耳边有阵冷风吹过,然后便看到韩青舞松开了双手,室内响起了刺耳的声响,那青瓷花瓶便碎了一地。
韩青舞说:“我爹他不配拥有它。”
“你不是想让我认可你吗,记住,打碎它的人是你——韩青璇。”
那瓷瓶碎裂的声响引起了不少人的注意,很快便有一些人闻声赶了过来,其中包括韩子轩。
韩青舞一把抓住了我的手臂,冷冷道:“韩青璇,你做了什么?”
一瞬间,我完全说不出话来,只觉得手足无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