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烟雨重冥录》炼之蜻蜓

43、第四三章

　　第二场比试的场地换到了玄灵院。

　　玄冥院的弟子们跟在自家老师身后踏入玄灵院的门槛，入眼便是满园红中带黑的墨菊盛放，在墨翠的叶子簇拥下，在淡淡薄雾的笼罩中，色彩阴郁而浓重，与玄冥院的幽静大相径庭。

　　玄灵院的弟子也依礼在老师的带领下前来迎接。

　　向演武场移动时荆重玉很自然地走到青冥身边，对他笑了笑。

　　青冥不知道这个人怎么这么自来熟，便只径直望着前方不去理会。

　　荆重玉也不生气，与他并肩而行着，嘴角不曾放下。

　　青冥隐约觉得哪里不对，却又说不清不对在哪里。

　　直到所有人都已在演武场就位，院判清了清喉咙道：“这一轮比试就不必另行抽签了，上一场的对手攻守换位，规则不变。”

　　青冥的眉头缓缓缓缓地拧了起来，拧得都快成了麻花。不满地转头看向荆重玉——

　　你果然还是作弊。

　　荆重玉笑得很坦然，这可不是他一个人能左右的。

　　谁让老师们也想看玄门第一和第二的少年弟子好好比一场呢。

　　这一场青冥可是攻击的一方，他还怎么能不出手？

　　青冥很不高兴。

　　这种被人背后安排的感觉他一点都不喜欢。

　　玄灵院里当然也有人不开心。

　　除了上一场乱华的对手听到这个消息一脸快要哭出来的表情，澜音的对手看起来脸色也没好到哪里去。

　　两人谨慎地登场，果不其然一开打澜音和巫滕又盯着嘴欠的那名弟子穷追猛打。

　　他的同伴这一次不敢不救，只要一救澜音扭身就去攻阵。

　　他想干脆两人一起拿下巫滕再去对付澜音，岂止这小子简直是疯的，一声不吭地拼上性命死扛，几次差点见血。

　　两个手上还没沾过血的小少爷反倒打得束手束脚，便被澜音趁机破了阵。

　　评分一出两人顿时抗议道：“她也扔下自己的同伴不管凭什么不扣分！？”

　　院判拈着胡子反问：“他们的分工不就是如此吗？他是自愿舍身给同伴制造机会的啊？”

　　这不是常见的套路吗？

　　“那——那我们上一场也可以是自愿的啊！”

　　“呵？”院判冷笑了一下，当我们这些老人家眼瞎？

　　院判很不满意地向玄灵院的老师看了一眼。两场下来，这两个弟子的印象分就很差。

　　但没有人会过多的在意这点小插曲，因为院判和老师们的关注其实都放在最后一场——

　　东方青冥和荆重玉。

　　这一回应当能看到两个精英少年的首战对决吧。

　　……

　　东方青冥和荆重玉比试的那一日，不止玄冥玄灵两院，连其他三院的老师都来了。

　　不怪他们心急，实在是东方青冥出生时，整个玄门都对这个天才寄予了极大的期望。

　　如今虽然太平盛世，妖魔乱世却也不知何时就会到来。
　　一个天才的诞生有时便可以推新停滞已久的玄术，统领起整个时代。

　　可是东方青冥出生后，别说是崭露头角，东方家几乎是把他藏得严严实实，连一个水花都没让人看见。

　　上一场在玄冥院的比试也因为东方阙的拒绝没有让无关人士参观。这一场在玄灵院，各院老师和玄师轩的一干教务才终于找到机会。

　　东方青冥到来时神情宁静，一副软绵绵的样子看不出先前的不愉快。

　　荆重玉比他来的更早，看起来心情很有几分愉快地对他见礼，“终于可以跟你打一场了。”

　　这不止是得偿所愿的愉快。
　　更多的，似乎是终于能逼着这个不愿意动手的人动手的愉悦。

　　青冥的本性有点黑，他也没有好到哪里去。

　　青冥只懒懒地抬起眼皮子看了他一眼，虽然还了礼，但没应声。

　　荆重玉脸上的笑容更染了几分邪气，发觉如果一开始青冥就答应跟他比试，那么可能他还体会不到强扭的瓜才是甜的。

　　老师们一个个伸长了脖子等着青冥出招，青冥剑都懒得抬一下，就这么剑尖指地骤然缩地成寸出现在荆重玉面前。

　　荆重玉猛地抬剑，两把剑发出震人胸腔的铮响。

　　东方青冥的身量明明就像没吃饱饭似的，到底是哪里藏着这样的力气。

　　荆重玉在这一瞬间迎上东方青冥欺近的双眼，深不见底的黑色眼瞳深处透着生冷的凉薄。

　　荆重玉一愣，这凉薄似曾相识，竟与桑桑出奇的相似。

　　他正收敛心神准备接下一招，青冥却忽而一笑，瞬间退开向曾青击去。

　　在荆重玉的计划里，他是要跟青冥单独比试的，自然没有曾青什么事。

　　曾青只要守好阵，防止桑桑在背后搞什么小动作就够了。

　　所以曾青也没想到自己竟然突然被迫面对东方青冥这样的对手，一时有些慌了阵脚。

　　荆重玉自然要上去解围，试图把青冥的注意力拉回自己这边。

　　可青冥似乎打定了主意缠着曾青不放，对荆重玉的攻击只是躲闪腾挪，偶尔应上一两招却不肯接续，行为堪比挑衅。

　　荆重玉无语道：“你这是在对我逼你出手表示不满吗？这样下去输了比试也没关系？”

　　青冥人在曾青身后，露出半张脸幽幽一笑，“不一定哦。”

　　到这一刻荆重玉才突然反应过来——桑桑在做什么？

　　桑桑在做什么？

　　没有人理桑桑，连场下的老师们都没把注意力放在桑桑身上。

　　她带着一根手臂长的大毛笔，吭哧吭哧地在对手的阵法对面又画了一个阵。从怀里掏出青冥给她的符一张张层叠加持在阵中。

　　然后，自己来到了阵眼前。

　　——她后来还是去找了荆无孽请教。

　　原来为了培养弟子的默契，一人布阵一人发动这种规矩在很大程度上误导了她。

　　她的阵法并不是非要另一个人来提供强大的力量才能发挥，相反布阵的人在布阵过程中投入的心力也可以反过来给阵眼提供力量。

　　这些东西太基础，桑桑过去没有学过，却是一来玄师轩便上到了高等课程。

　　所以既然有这个机会她便试试，只擅长阵法的她一个人能发挥到什么程度？她的阵能不能冲掉对方的阵？

　　她一鼓作气驱动了阵法，阵中黑雾骤起，飞快地集中到阵眼聚集成一条没有实体的黑龙猛地向对面的阵法冲过去。

　　对方的阵法发出一阵抵御的强光，光芒破碎变暗，却又没有消失。

　　桑桑转头冲青冥喊道：“青冥我搞不定！”

　　荆重玉和曾青微微变了脸色，两阵对冲这种事在比试中极为少见，因为攻阵一方通常不会有足够的时间布阵。

　　可是他们的对手里有个东方青冥，这件事竟然就可行了。

　　他们察觉到不妙下意识去阻拦，青冥却已经飞快抽.身回到桑桑身边，“没事，再来一次就解决了。”

　　他手中聚集着灵力猛地按向阵眼，黑龙又一次聚集，以磅礴之势呼啸而去。

　　守阵的光彻底碎裂，青冥收了剑，心满意足地站在桑桑身边，想起了什么似的歪了歪头。

　　这种时候是不是应该说——“承让？”

　　荆重玉微微眯起眼睛，难以看出这双不满的眼睛里是否藏着怒意。

　　这一场除了开局时的那一击，东方青冥竟再没有正面迎击过一次。

　　荆重玉开口时齿缝间隐约咬出一丝寒意——“你又躲在她的阵法后面。”

　　青冥露出一脸无辜，笑得很开心：“桑桑说她想试试，那自然得让她试试。”

　　桑桑跟着点头傻笑，“我第一次尝试，做的不好，献丑。”

　　场下突然传来噗嗤一声轻笑，荆无孽手里的茶水都洒了出来，止不住失声大笑起来——

　　一群人想尽办法逼着个小朋友出手，结果就看了个寂寞。

　　东方阙低眉垂目地喝着茶。

　　早说过了，谢绝参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