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处可逃》乔希微

11、小镇逐鹿【肆】

　　“你醒了？”

　　红雨睁开眼，一张放大的脸就出现了。

　　“真真……”她挣扎着要坐起身。

　　“别！”贺语真按住红雨，“你发烧了。”

　　“我睡了多久？”红雨稍稍掀开帘子，一股寒风呼啸着涌了进来，冷得她一激灵，迅速缩回被子里。

　　车外天寒地冻，车内温暖如春。

　　贺语真烧了两盆炭火，围在红雨周围。炭火有些小了，她拿东西拨了，转过身道：“喝杯水。”说着，将一杯热茶递过去。

　　红雨接过，抿了一口，“对不起。”

　　贺语真笑了，“说什么呢！该说对不起的是我们，我应该把你拉住的。”

　　红雨低着头，紧紧握着杯子。

　　“红雨姐！”贺语真急急拿过一条毛巾，“没事的没事的，你别胡思乱想，你这样坐着一动也不动，叫人好生着急。”

　　红雨点点头，接过毛巾擦擦眼角，抬头道：“我突然想起了很多事情。”

　　“别想了，都过去了。”贺语真叹了口气.

　　红雨“嗯”了一声，将自己整个人裹进被子里。就在刚才，她想起了很多，当初她为什么要从林家逃走？又是谁让贺梦奇答应带自己逃走？还有，为什么是她？为什么当初林家的人要从谷家要走她？

　　所有的这些，她都想不明白，连自己究竟想要什么也不知道。

　　更可怕的是，她不知道自己的身世，不知道自己到底是从何而来，未来又从何而去。

　　马车疾驰，沿着官道一路前行。夜里异常寒冷，驾车的二人一面喝着烧酒驱寒，一面专心赶路。

　　路两旁的树上皆是白雪，有几株小树竟然被雪压垮了，倒在地上，说不出的凄惨哀凉。

　　今夜大概到十五了，月光明亮，照得前路也是亮堂堂的。

　　“你说林砚会追上来吗？”贺梦奇脸色酡红。

　　陈清摇摇头，狠狠地抽了一鞭子，“驾！”

　　马车突然加速，贺语真没坐稳，撞到了角落里，她“哎哟！”一声，揉揉肩膀，忙坐起来看看火盆的情况。

　　火盆倒是没有问题，只是她的头撞到了车厢一角，惹得挂在车顶的小铃铛直响。

　　清脆的声音仿佛黄鹂鸟的啼声一般，穿透了这风雪，要传到远处去。

　　红雨的心突然就七上八下起来，她总觉得今夜不太平。

　　“语真，我刚才做了一个奇怪的梦。”为了排解心中不安，红雨努力的扯出一个笑容，带着几分笑意道。

　　“红雨姐你这样叫我好生担心！”贺语真皱了眉头，“就别说什么奇怪的梦了，刚才铃铛的声音这么响！”她顿了一会儿，“我怕……”

　　贺语真说着，低了头，一副魂不守舍的样儿。

　　“都说不好的梦说出来就不灵了。”红雨双眼微眯。

　　“我梦见我有一个伟大的爹爹，惩恶扬善，做尽了天底下的好事；我有一个美丽的娘亲，劫富济贫，帮助了天底下所有不幸福的人。可是好奇怪，有很多人恨他们，巴不得他们死。于是，终于有一天……”她的声音渐渐弱了，“他们被歹人所害，留下我一个人看着他们冰凉的身体大哭。”

　　她低了头，再抬眼时已是满脸泪痕。

　　“我虽然没有爹娘，但是我相信他们现在依然过得很好。不要我只是家里面太穷，所以只有送到有钱人家里当丫鬟。”

　　她说着，长叹一声，“如果我猜想的是事实就好了。”

　　一张热毛巾递到了红雨手里，“擦擦吧。”贺语真道。

　　红雨接过，胡乱的抹了两把，引来贺语真一阵叹息，最后她干脆抢过红雨手中的毛巾，帮她细细的擦脸。

　　“这些话，除了我们几人，不要再对他人说。”悠扬的男生从马车外传来。

　　“为什么？”贺语真下意识的反问。

　　“红雨你记得9岁前的事么？”男声不理会贺语真，继续问道。

　　红雨下意识的摇摇头。

　　“你有没有意识到这是个多么可怕的问题。9岁了，已经有自己的思想了，怎么会不记得之前发生的事情。”男声继续说道。

　　“也不是谁都记得那些琐事的对不对？比如说我，我就不记得我六岁前发生的事情，难道你贺梦奇还能记住不成。”

　　“不一样的。就算不记得六岁前的事情，可是有时候在某个地方某个时间遇见某件事时，眼前仍然会飘过一些画面，关于小时候的自己。不是吗？”贺梦奇轻声道。

　　“可是……”贺语真想了想，放弃了争论，“红雨别多想，每个人都不一样的。”

　　“恩。”红雨轻轻点头，“想来小时候也没什么有趣的事情。

　　“红雨，不管走到哪里都要好好保护自己，不要轻易相信任何人。甚至是我和贺语真。”贺梦奇沉默了一会儿，道。

　　一阵寒风透过窗帘吹进来，惊得红雨的心猛跳了一阵，刺骨的寒意从脚底蔓延，侵蚀她整个身子，甚至是心。

　　“不管什么时候，我都相信你们。”红雨一字一顿，“我相信你们，因为你们是从小一起长大的朋友，更因为我清楚你们的为人。”

　　“好吧！”贺梦奇笑了。

　　马车突然停了下来。

　　驾车的马儿不安的来回走动。

　　贺语真正想掀开帘子，看个究竟。却被一只手制止了。

　　“怎么了？”她回过头看红雨。

　　红雨指指马车的另一边，只见陈清从门帘的缝隙中递进一张纸，上面写着——不要出来四个字。

　　贺语真一把抓过纸条，翻来覆去看了几次，“难道是？”

　　她抬眼，才发现红雨脸色煞白，神情僵硬的掀开一条小小的缝隙，仔细瞧着外面的情形。

　　“怎么了？”她挤到红雨身边，将头放在她背上，小心翼翼地去看外面的景象。

　　“不会吧！”瞬间，她张大了嘴，一脸吃惊。

　　雪中立了四名男子。

　　一名男子满脸笑容，东张西望，来回看着周围人的表情，不时发出几声意味不明的轻笑。

　　一名男子如同木偶一般，脸上没有任何表情，眼里没有丝毫情感。他长得十分的俊美，气质却十分冷酷。两种奇异的成分混合，让他显得有些可怕。

　　一名男子似笑非笑，眼神注视着木偶男子。

　　还有一名男子，是贺梦奇。他静静地站在雪中，仿佛这种争斗和他无关。

　　“他们在干什么？”贺语真问出了声。

　　“比拼心里素质吧。”红雨迟疑了一秒，答道。

　　“哦！”贺语真作恍然大悟状，“那一直盯着林砚看的是谁？”

　　她一边问着，一边不自觉地看向红雨。

　　红雨紧咬下唇，手捏成拳头，又松开。松开，又捏成拳头。

　　贺语真从她背上滑下，缩进角落里发呆。

　　她的动作引起了红雨的注意，“怎么了？”红雨放下终于放下了车帘。

　　“我们……一时半会儿走不了吧。”贺语真憋了半天，终于说出了一句完整的话。

　　红雨摇头，“我不知道。可能会很快的走掉，只是同行的人变了。也可能很久之后才能走，但是同行的人，依旧是你们。”

　　“那我希望呆得久一点！”贺语真突然露出一个灿烂的微笑，“我相信陈清，更相信我哥。”

　　说道贺梦奇时，她的眼底呈现出一片奇异的光，温柔含蓄，又带着几分热烈。

　　她轻轻翘起嘴角，“红雨姐，你瞧！他们朝我们这儿看来了。”

　　红雨颤抖着伸出一只手，费了好大劲才拉开了帘子,她一只手捂住眼睛，一只手紧拉着门帘，久久地没有动静。

　　“红雨姐？”贺语真十分不安，用手轻轻碰了她许多次，红雨都没有反应。

　　半晌之后，红雨终于放下了窗帘。

　　贺语真仔细看她，见她脸上皆是纵横的泪痕。

　　“红雨姐……”

　　红雨迅速拭去脸上的泪光，“没事了”，她说。

　　“林砚，洛萧然，我哥，还有一个人是谁？”贺语真认真地看着红雨，问道。

　　“谷廉，你也猜到了吧。”

　　贺语真点点头，“他是个很英俊的人。”

　　“从小，他的容貌和气质都是十分出众的。”说话间，红雨掀开门帘，缓缓地伸出一只手，继而伸出一只腿，慢慢地跨出了马车，“我本来快忘了他的模样，可一见着他就想了起来。”

　　贺语真一急，迅速跳下马车，跑向那四人所在的方向。

　　“等等！”陈清拉住了她。

　　“干什么？”贺语真拼命挣脱他的禁锢。

　　“你去干什么？保护她？你有那能力吗？”

　　贺语真的动作僵了，“我知道我不能保护她，可是我就是想跟在她身后，我不想看见她哭，不想看到她不开心。”

　　陈清“啧！”了一声，“她不开心自然有人会安慰！用不着你！”

　　“也许吧。”贺语真坐到陈清身边，“我也知道的，可是老是放心不下她。”

　　“她又不是小孩，年纪比你还大一些。”

　　贺语真点点头，“我也知道，可是我就是想对她好。可能是因为她没有父母而我什么都有吧。”

　　念道“父母”这两个字时，贺语真的语气闪烁了一下，但她很快回复了平常语气。

　　陈清看了她一眼，头转向一边，道：“洛萧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