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阁楼里的光线》宁桦

4、维以不永伤

　　虽然林欤近年一直在外留学，但是对国内的时局十分清楚。北阮南秦，换言之，中国的北部的兵力大都被阮家牢牢控制，即使古往今来凡是当权者都忌讳部下强盛的兵力，毕竟拥兵自重，黄袍加身，赵匡胤的事例确实在历史留下浓墨重彩，但是明眼人都看得清北部的统治者对阮家毫不掩饰的器重。南部当局多次派遣部下悄悄潜入北部，看是无意实则有意地暗中挑拨阮家和北部当局的关系，都被阮祁不动声色地一一出色解决，如此几番，不仅成功消除了当局对阮家的怀疑，更是奠定了阮家在北部不可撼动的地位。而阮祁的名字也逐渐广为人所知。
　　林檎听了儿子的话语，微微地点头，眉目间的忧虑越发明显：“即使阮祁这次被刺杀成功，但阮家军岂是任他人捏圆揉扁的主，无论是谁，一场战争是不可避免的。到那时，不可避免地我们家好不容易打拼的家业会受到波及。”
　　林檎攒下的家业虽然在旁人看来不大，但是能从地方小贾到逐渐在北部的政治经济中心B城开设店铺且店铺的规模日益壮大。单单在引梵的父亲看来，已是极了不起的事。林逸本质上是个读书人，所以仅仅认为林檎的家业与他的好运是分不开的。他并不知道，林檎为了自家生意而和B城的官员有多番应酬，即使结交的都是些低等职位的官吏，但是某些重要的时刻就会变得相当有用，比如这次从阮家司机的小舅子的表弟听到的消息。
　　林欤看着父亲一边说话一边取下了绕着金丝边的眼镜，就着马车里并不明亮的光线开始搽了起来。然后最后好似下定决心般重新戴好眼镜，一抬头，林欤已见林檎早先的仓皇失措被坚毅的神情所取代。林欤心中忽有一个十分难以置信的猜想，而后艰难地出声询问：“父亲，难道你打算放弃在B市的生意吗。”林檎见儿子竟能片刻猜出他心中所想，不由感到迟来的欣慰：“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父亲老了，你又是个极有主意的孩子，即使不在B城，你也会有发展的机会，所以父亲怎么能冒险留在B城而放弃我们家的早应到来的天伦之乐啊。”
　　林欤倒是十分赞同父亲的看法，只是思及引梵，面容间未免多了几分担忧：“倘若战事爆发，父亲可否也尽力帮助林逸伯父远离B城？”林檎听了此番请求，不免好气又好笑：“且不说林引梵是我未过门的儿媳妇，就凭我和林逸的交情，我也绝不会弃之不顾的。”林檎一直未忘当初的承诺。因此即使是几十年后，在林逸患病离世前，言语间仍十分感激林檎一家在那个自身难保的时代，给予他们一家的关心和照顾。
　　天色彻底地暗了下来，引梵因为脚踝的伤势不得不被仆人直接从与林欤会面处送回起居室。平常的这个时候，她早就就寝了。可是今夜闭着眼睛数了一百只羊都不管用，起来，在窗前虔诚的念了一遍清心咒，无奈一闭眼都是林欤的音容笑貌，依旧无法入睡，索性就望着窗外天际间的星星发呆。这时隔壁屋的映梵也没有入睡，看着姐姐屋的灯仍亮着，便悄悄的来到引梵的屋。引梵看着这个总是意料之外出现的妹妹，极其头大如斗，拖着受伤的脚踝，给妹妹还倒了杯水喝，此时的映梵终有不应深夜打搅的后知后觉，不由的尴尴尬尬和引梵闲扯，最后好似始终无法抑制下想说的话头，开口说道：“姐姐，我有些担心那个今天我救的那个男子，总觉得应该再给他找个住处什么的，我只是把他丢在医馆里了，你说万一大兵去医馆里抓他该怎么办啊。”
　　引梵想着妹妹随时随处的大发善心，不禁轻轻皱了皱眉，然后把映梵的手紧紧握着，看着映梵不解的神情，淡淡解释道：“我希望你在做任何事前，三思而后行，不要忘记爹娘，还有我。你对我们而言是非常珍贵的。要提高警惕，保护好自己。这个世道，最难揣测的便是人心，有些人可能会利用你的好心伤害别人，更加有可能伤害你自己。今天你救的人，如果是大兵一定要找到的人，那么你一定不应该再去管他，因为不管把他藏在哪里，他都可能被发现，他带给你我的只有麻烦。”
　　映梵听完引梵得话，脸色变得很苍白，勉强笑道：“姐姐，你怎么能这样，学校老师告诉我的恰好与你说的相反。我觉得，人救人不应有太多的取舍计较，那该是我们的一种本能。“说罢，便嚷着累了，要去睡了。”引梵看着借口逃离的妹妹，也有些许困惑：“难道我计较的果真太多？”
　　此刻，月明星稀。此刻，本是极为清静的街道，突然驶过一辆黑色轿车，车内，受伤的阮祁已渐渐苏醒，前座的王副官连忙告知了自阮祁受伤后在短短半日内府中进出者名单和相应的行为举止。阮祁听后面色渐柔，王副官便知阮祁已有计较，也松了口气，“终于把潜在府中的暗棋引了出来，也不枉将军一番苦肉计”，同时，又道出了心中疑惑：“将军，莫不是中间出了什么事，我和手下并没有在你说的王家庙等到你，反而医馆的人送来了你的消息。”阮祁在昏暗的光线间居然一笑，不在乎道：“行刺我的那个孩子，位置有些偏差。”王副官听此一急：“将军真的受了伤，那个狼小子，看我事后不剥了他的皮.”
　　阮祁面容一肃，吩咐道：“不必了，多亏他的不小心，遇见一个救我的女孩子，黎庭不是多番暗示让我娶了他的女儿吗，你说我现在怎么答应，我难道不应该对救我的女孩子报以以身相许吗？“
　　王副官听到阮祁的一番话，不由一愣：“怎么能让你受这样的委屈。”
　　阮祁望着车窗外的漆黑一遍，冷冷笑道：“那位不似表面的大度，如果我们与黎家真的结为姻亲，难保那位不会受挑拨，之前的努力便全白费了。同样的，黎庭虽说支持我们，可是他的性格有一个致命缺陷就是极好面子，如若我回绝了他，我们之间的交情便到头了。可是眼下我们不得不寻求他的帮助。所以此刻的我已是进退维谷，没有什么比这更糟的。娶一个陌生女子又算的了什么，至少可以帮我打破困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