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故事》蒹葭

10、一个故事（五）

　　尹志萍的弟弟叫赵志敬，在这个故事里，他只是一个偶尔出现的人，所以其实没有必要花太多的笔墨去介绍他的具体情况。但是我想所有的人可能都会有一个同样的疑问，那就是为什么姐弟俩是不同姓的？
　　为了不让大家以为我纯粹就是胡扯，我打算从尹志萍的奶奶开始说起。尹志萍的奶奶年轻守寡，带着尹志萍的爸爸改嫁到尹家，也就是说，尹志萍的爸爸原来不姓尹，他原来是姓赵的，后来尹志萍的奶奶死了丈夫，也就是说尹志萍的爸爸死了爸爸，那时候尹志萍的爸爸才6岁，那个时候他被尹志萍的奶奶改了姓，改成姓尹的了。于是尹志萍原本应当姓赵，但是她姓了尹。尹志萍的弟弟则因为是个儿子，尹志萍的奶奶希望他能够认祖归宗，老人们总是觉得男孩应该继承家族的香火，那么尹志萍的弟弟只好不叫尹志敬了，他就叫赵志敬。
　　据说小女孩的自卑感通常是在发现自己的身体与小男孩的差异开始的，她们总是觉得自己比不上小男孩，因为小男孩拥有的某个部分，她们永远不可能拥有。这对小女孩来说无疑是一个巨大的打击。而这个时候，奶奶强制性地给予了尹志萍的弟弟一个特殊的姓，这无疑在尹志萍幼小的心灵里布下了低人一等的阴霾。无论如何，弟弟在这个家庭是具有特殊地位的人，他当时是个男孩子，后来会成为男人，而尹志萍，只是一个小女孩，长大了，会是个女人，一个女人，永远不是男人，不能拥有一个男人可以拥有的姓和性别。
　　总之，尹志萍就姓尹了，而赵志敬就姓赵了，这是一个奇怪的现象，却也是一个无法改变的事实，就像他们注定一个是女人一个是男人一样，尹志萍是姐姐，有一个叫赵志敬的弟弟。
　　有一个弟弟的姐姐注定应当承担一些什么。就如同有一个妹妹的哥哥也需要时不时收拾一两个烂摊子一样。
　　杨过就是某个女孩的哥哥。
　　我一直盼望着有一个哥哥。因为有一个哥哥就可以让哥哥疼我，让哥哥理所当然地为我承担一切的责任，一切的负担，闯了祸让哥哥去收拾烂摊子，被人欺负了让哥哥顶着。总之哥哥的好处多多啊，多得数不清了。
　　可是即便哥哥的好处多得不得了了，我仍然没有哥哥，我是一个弟弟的姐姐。这个恰好同我编的这个故事里的尹志萍相同，尹志萍是一个弟弟的姐姐，而杨过则是一个妹妹的哥哥。于是这两个分别肩负着某种与生俱来的责任的人最终走到了一起。
　　我在故事的前面已经坦承，这是一个错误。
　　既然这个错误就这样开始了，那么这个错误就在尹志萍和杨过这两个同样具有责任感的人之间持续了下去，也许会一直持续下去。
　　即使是一个错误，如果能够坚持一生，那也就是一种幸福。
　　我想如果在故事的结尾，我可以得出这样一个结论的话，那么在故事展开的过程中，这种幸福如此地来之不易。就像马尔克斯在他的《爱在瘟疫蔓延时》里写到的那个老医生和他的妻子之间，妻子每天早晨都抱怨医生起床的声音让她没法睡觉，但是没有这种声音陪伴她仍然睡不着，医生的妻子给医生洗澡，洗了一辈子，到老了，将他象婴儿一样放在木盆里，洗干净，然后从里到外地穿好衣服。相伴一生，在日常生活里彼此抱怨，到一方死去的时候，才知道彼此如此相爱。
　　来之不易的幸福，和来之不易的幸福感，到最后的那一刻终于深刻地体会到，那是因为我们其中一方总有一天将会转身离去，不知道是我，还是你，也不知道是明天，还是别的什么时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