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野良神]回神》夏小闷

3、NO.3 [回渚]

　　夕阳下，铁路旁，护栏前。

　　只要跨过这个护栏，就可以见到在天国的朋友了吧。那群，有着相同烦恼，对人生有着相同抵触，甚至同样不被他人所接收的，同病相怜的朋友。

　　正是因为际遇相同，所以才可以走在一起吧。

　　如果是两个世界的人，又怎么可以虚妄一直在一起啊，就连这样子的存在都会被别人耻笑啊！

　　其实，死，并没有那么难吧。

　　一手抚上护栏，一脚跨过，耳边有着细碎的靡靡之音，听着让人困顿，好像在不自觉中便会迷失了自己。

　　“来这里吧。来这里就可以见到你的朋友了哦。”

　　“来这里后，那些不了解你的人会为之前所做的后悔哦。”

　　——不了解我的人很多。我，究竟想要谁为我后悔呢？

　　“来这里后，他们可是会跪下来痛哭流涕求你原谅噢。”

　　——我，究竟，想让谁为我流泪呢？

　　“来这里后，大家都会知道你哦，你的名字也会深深刻在他们脑海里的，成为怎么想忘都擦不掉的存在啊。”

　　——我，究竟想要让自己的名字被谁记住呢？

　　意识模糊中，学长已经双脚跨过护栏，即将落地。列车从不远处急速驶来，不稍片刻，就会被卷
　　进气流中，被撞击，而死吧。

　　“夏希学长——”

　　清亮的呼喊自身后传来。学长回头，果见回音气喘吁吁地撑着身子在不远处，头发凌乱，全身都被汗浸透了。

　　即便是这般狼狈的模样，她的眼睛仍是如初见，不怯懦，不躲避，琥珀色的光芒亮闪闪，毫无保留地展现出来。

　　像是，在初见，便告诉站在对面的人——将自己的所有给你。

　　原来，这样子的女孩，是记得他的名字的。

　　眉头舒展，颔首微笑。

　　这样子，便不算有遗憾了吧。

　　只是……

　　不自觉，早已泪流满面。

　　——只是，我还想活下去。

　　--

　　来不及了吗？

　　果然，命运是不可逆转的吗？

　　为什么？

　　为什么总是要让她目睹事情的全部！

　　神明啊，倘若你真的存在的，求求你，求求你，请你救下那个宝贵的生命吧。

　　在看到列车疾驶而来的瞬间，长久以来回音心里紧绷的那条线，终于崩断。

　　“啊啊啊啊啊啊啊——”

　　在失声痛哭呐喊不尽的那一瞬，耳边仿佛听到了一个并不难听的男声在吟诵。

　　一段温柔又不乏气势的吟诵。

　　“丰苇原之中津中国，于此荒乱骚动之物，吾神夜斗降临于此，汝等臣服血器之威，清除诸等污

　　秽障壁！斩——”

　　--

　　再醒来后，毫不意外的，是在病房里。干净透顶的消毒水溢满了整个房间，满目苍白。
　　真是很有死亡前期的氛围呢。

　　父母都甚是疑惑为何回音会晕厥在铁路旁，却未曾开口询问。

　　因为回音失声了。

　　为此父母也流了不少泪，医生宽慰说是郁结于心，待心里通了，自然就能开口说话了。
　　回音倒是不以为然，自己的身体自己最是清楚，包括心理状况。

　　自己不是不想开口说话，而是真的发不出声音，动唇尝试多次未果，索性也放弃了。
　　其实不是应该早早就知道了吗？自己这能预见未来片段的体质，是个大麻烦，身心压力下，总有一天会垮掉的。

　　待在医院有一种莫名的不详感，所以回音待神志清醒后便拒绝了留院查看。以身体不适为藉口在家休息了几日，本以为可以好好躺在床上掐掐手机啃啃零食，却发现手机早不知遗失在哪里，无奈只能拿起闲书看。奈芜来探望时，还赞不绝口回音的认真，直劝回音索性早点回校上课算了，功课落下也不好补。

　　末了奈芜似是受不了回音只微笑不讲话，留下一句：“你不在学校，我可孤单啦。”
　　听起来像是戏语，可其中的真切情意，即便是不能说话的回音，也是明白的。
　　在奈芜探访期间，夏希学长也来了。这出乎回音的意料，虽然意外，回音仍是礼貌接待了夏希学长。本是一副前辈后辈之间的和谐画面，愣是被奈芜在一旁间断却连续的磨牙声给破坏了。

　　这次的事，回音虽未再提。可聪明如奈芜也猜到了七八分，听闻学长来了，只剩没拿着一扫把轰他出门了。

　　夏希学长寒暄两句后见没人应答，便知趣地埋头盯着杯中漂浮的茶梗。

　　“我决定复读了。还是很想考上大学，所以再花一年时间也没关系。”

　　夏希学长的肩膀不若过去那般缩着，反而张开挺立，很是精神的样子。虽然同样的低头的动作，却给回音一种很安定的感觉。

　　“前些日子，我再去了一次神社。看见了一个写有我名字的绘马。是你写的吧？”
　　再抬头，明知自己目光定是执着且热切，却还是想要在回音这里得到一个早已知晓答案的肯定。

　　回音微笑点头，只是脸色有些苍白，启唇想说什么，却仍是作罢。

　　“谢谢你，回音。其实若不是认识你，因为你，我现在说不准还像蝼蚁一般得过且过。谢谢你，回音。”

　　面对夏希学长真诚的两次道谢，回音苍白的脸上有了淡淡的红晕，眼中水光晃动，撇过脸，唇线紧绷。

　　直至夏希学长离去了，回音才趴在奈芜身上低低啜泣。

　　他整颗心面对她满是真诚，而她当初跟着他，数算着他的作息他的时间，只不过为了飘渺的预见能够实现。

　　她对他，满是虚情假意。

　　--

　　夏希学长走出门。

　　夜里的风真的是彻骨的寒冷。

　　天气预报里并没有告诉他夜间会这么寒冷，夏希拉紧了脖子上的围巾。

　　或许是，之前在温室里有人陪伴太久了，突然一人出来，有些不适应吧。

　　“你没有戳穿她吗？”

　　夏希头也不回地继续前行，身后的少年有些困扰地挠挠脑袋，然后扑上前，一手搭在夏希的肩上，另一手不安分地在夏希的背包里摸索着。

　　“老兄，你不会是不信我吧。”

　　夏希甩开渚箜凉的手：“相信。”

　　渚箜凉顺势往旁边跳了几步，手里鼓捣着从夏希背包里拿出的绘马，面对夏希愤怒的眼神视若无睹，嘴里还不闲下来：“早跟你说，那个叫回音的女孩子之前接近了不过是想见证所预见的事情。你何不当面戳穿她呢……”

　　“因为我不想忘记她。”

　　只一句话，就彻底打断了渚箜凉的喋喋不休。

　　“你或许不能理解。按照我们事先的约定，这个绘马你就拿去吧。”

　　渚箜凉凝着手中的绘马，上面的字迹端端正正毫无新意可言，可是，却笔画却非常用力。

　　明明是那么普通足以让人不屑一顾，却，移不开视线。

　　话说，那个叫回音的家伙写得那么用力，是打算把绘马戳穿吗？

　　念及此，渚箜凉忍不住挑眉。

　　--

　　“诶？你是说，这么容易就可以把你的体质改变了吗？”

　　奈芜拿着回音画的纸片喃喃道：“只要拿着与你有联系的事物，说出你的预见能力，这样你就会变成普通人了……这么容易啊……”

　　奈芜接过回音递过来的纸片，愣了一下，拍桌而起：“这是什么怪方法啊！什么叫如果我揭穿你的话我们俩的缘分就会被斩断，我就会彻底忘记你！这狗血的设定是要闹哪样！”

　　回音略不好意思地挠挠后脑勺，当她预见到解除自己体质的条件时，她也表示各种狗血无奈啊。

　　不过，有一日真能解除这恼人的体质就好了。

　　可是，会不会有注定被斩断的缘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