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野良神]回神》夏小闷

2、NO.2 [夜雪]

　　暖日下，饮食店前。

　　“雪音，还记得生前的事情吗？”

　　日和双手撑在双膝上，俯下身子。

　　——嗯。很好。是一个和雪音平视的高度。

　　清风拂过，黑色发丝掠过日和的鼻端。是洗发水的清香，不刺鼻，意外地好闻，这么一想，不由地雪音本故作冷淡的脸刷地红了一片。

　　“真是青春的悸动啊”，夜斗咬牙切齿地捧着一大把花花绿绿糖果，斜睨着眼，一脸不满地走到雪音身边，居高临下地看着他，“成为游灵后，没有可能还拥有记忆这种奢侈的东西吧”。

　　雪音也不甘示弱，仰着头，唇线抿得笔直。

　　不满。

　　从第一眼见到夜斗就充满了不满。

　　为什么自己跟着这个整天穿着运动装全身汗臭味的大叔啊？

　　话说，这样子的居无定所又没有工作的运动服男，真的能算是神明吗？

　　这世界不会是要在生锈前跟他开一个玩笑吧。

　　“有的噢”，声音不大，却足以让身边的人听清楚，“好像是有一个自以为是的家伙不停地在我耳边叫我‘小雪’，烦都烦死了，天天碎碎念的”，抿得笔直的唇线突然变得柔和，缓缓往上翘，“但是，不讨厌”。

　　“怎么会”，夜斗疑惑地挠着后脑勺百思不得，末了右手握拳，左手伸掌，相击后得出结论，“意外状况还是会有的嘛”。

　　雪音和日和听言双双无奈。

　　“应该是对雪音来说，很重要的人吧。或许，连你自己都没有发现，在提到那人的时候，你的表情，意外地柔和。我还是第一次见到呢。”

　　日和冲雪音歪头一笑，眼睛和唇角都在暖阳下闪闪发光，很精神温暖的样子。

　　雪音低头，啧了一声，“只不过是一个自以为是的蠢女人罢了”。

　　--

　　“啊嘁——”

　　此时的回音适时打了个喷嚏。搓了搓手臂，回音右手托着下巴发呆。

　　是感冒了吗？

　　可是明明中午天气暖和了很多。

　　也不知道，小雪现在怎么样了……有没有戴那个冬帽呢。

　　“回音——”

　　高分贝的女声震荡在左耳，回音回过神来捂着左耳退离始作俑者奈芜远远的。

　　奈芜拿着两杯热可可眯着眼走近：“我说，你那像打嗝一样打完喷嚏后又托着下巴发呆的习惯什么时候能改改。”

　　回音讨好地拉过奈芜的手，接过热可可，暖暖的刚刚好不会烫手的温度，就像是奈芜一样，凡事
　　都是恰如其分地刚刚好，无论是成绩还是待人处事，不像自己，若不是太安静了便是太过于激动吵闹了。

　　额头被弹了一下，回音吃痛地闭眼捂着额头。

　　奈芜收回手，猛吸一大口热可可：“又在瞎想什么？”

　　“奈芜，我问你哈。改变命运这种事情，有可能做到吗？”

　　面对回音亮闪闪的充满期待的眼神，奈芜脱口而出一句，“可能啊”，在觉察到回音绷紧的表情稍稍有些柔软下来后，奈芜皱眉补充了一句，“不过，只有神明才做得到，改变命运这种事情吧”。

　　回音也学着奈芜皱眉的样子，猛吸了一大口热可可，直到感觉液体的温热在体内蔓延，才惬意地吐出一句：“如果可以，真的好想，好想，见一见神明，怎么样子的神明都好”。

　　日后，当回音跟着夜斗一块儿刷马桶时，昔日说的话突然从脑海里冒出，她看看身旁脸用三角巾围住的夜斗，禁不住泪流。这世界上有一个名作夜斗的神明，彻底打破了她对神明的一切憧憬。

　　当然，这些都是后话了。

　　“呐呐，回音，你最近在做啥呢？看你恹恹的，打不起精神的样子。”

　　虽然奈芜看起来比回音小巧许多，灵动活泼萌萌哒，再加上向里微卷的短发，喜欢配饰粉色，俨然一副小萝莉的样子。但是只有回音清楚，奈芜的细心呵护，真是像个大姐姐一般。虽然自己偶然有情绪片语未提及，但是奈芜总是能比自己更早发现，并且用自己不讨厌的方式，将其揪出来，末了边用甜品堵住她的嘴边在一旁进行思想教育。

　　回音不由轻笑，郝然地将热可可挡着脸：“有一个学长，在某一个傍晚，会寻死。可是……”

　　“他会成功吗？”

　　回音耷拉着脑袋：“会。”

　　“你想让他死吗？”

　　如奈芜所料，回音立时抬起头，坐得笔直：“不想。可是……”

　　未等回音将话说完，奈芜站起，将大半个身子俯过小半个小餐桌，用力拍了拍回音的双颊，凝着回音毫不意外瞪大的汪汪泪眼，张大嘴笑得极爽朗：“回音你知道吗？每一次你想事情，总是自己闷在心里纠结好久好久。但是，其实答案你心里早就有了。如果你决定了，便去做吧，没人可以阻止得了你。与其事后后悔当初为什么没有奋力一搏，还不如现在傻一点地去拼一下，至少你现在的内心是充满阳光的。”

　　回音揉着发红的双颊，不满地嘟嘴：“说得倒容易。你自己也说了啊，改变命运这种事情，就只有神明才可以办到。”

　　“那就求神明帮助呗。”

　　奈芜提起手提包，晃悠着走出了店门，只留下这句话和原地哭笑不得的回音。

　　在咖啡厅对着桌面上屏幕一片黑的手机傻坐了一小时，就连回音自己都要为自己这次卓越的耐性鼓掌喝彩了。

　　“学长素来守时。怎么这次已经超过约定时间一个小时了，他还没来啊，也没有电话短信知会声”，无聊地摆弄着手机，再看着外面渐被夕阳晕染成橘黄的天色，回音猛然醒转，“已经傍晚了啊。会不会……就是今天傍晚……”

　　金属椅角在瓷砖地面上划出尖锐的一声，回音抓起手机就奔出咖啡店，扎头猛跑了几步，听闻身后一声“回音”，一个踉跄，止步，手一松，手机便掉落在地。

　　熟悉的声音。

　　是学长。

　　回头看见那标志性的黑框眼镜和有些老土的平头，回音松了口气。

　　“你没事，真的是太好了。”

　　“啊。回音，你刚才说什么？”

　　“我说，突然想吃冰淇淋。”

　　当回音一脸满足地用门牙啃着香甜的冰淇淋时，一旁的学长拿着与他格格不入的草莓味冰淇淋，脸色深沉，没有半点想要吃的意思。

　　“回音，真是抱歉啊。我钱包不知道丢哪里了，不但迟到还要你请客。”

　　大冬天吃冰淇淋果然……太冷了吗，回音揉着被冻红的鼻子，故作轻松：“没事啊。之前我在咖啡店里也有好好复习功课呢，而且零花钱老是不花掉，就算是我也会发愁的啦”。

　　真是牵强的理由，勉强的安慰，连回音自己听了都觉得起了一层鸡皮疙瘩的假。

　　自碰面后，回音就在暗自审视学长。平时学长话虽不多，但是总是会一脸认真地听着。但是，现在身边的学长，脸色阴郁，神色颓靡，眼睛也黯淡无光。素来守时的他今天居然迟到了一个小时，素来行事规整的他今天居然把钱包弄丢了，果然，今天的他很不正常，预见之时……真的快要到了吗？

　　“是吗？我怎么觉得，手上这冰淇淋很不适合我。就像是我前段时间夸下海口的豪言壮志一样，因为真的不适合我，所以虚幻得让我感到恶心呢。还说什么想为了天国的朋友考上大学，结果第一志愿书上写的却是E。”

　　“E也没有什么不好啊！”

　　回音脱口而出。

　　冰淇淋尖端融化，流淌在指间，学长嘲讽地笑，凝着右手的粘稠，面目变得扭曲。

　　“我最讨厌吃这种甜甜腻腻的东西了。”

　　“回音你又了解我什么呢？”

　　“你只是学长学长地叫，可是你从来没有叫过我名字。”

　　“或者说，你根本就不知道我的名字吧。”

　　语毕手起，待学长回过神来，自己已经将手中的冰淇淋狠狠地糊了回音一脸。回音忙蹲下，不住地咳嗽着，粘稠的冰淇淋进入鼻腔，又好像被吸入口腔，顿时一阵天旋地转的难受。抬起衣袖擦了擦脸，又接过好心路人在一旁递过的矿泉水简单清洗了下，回音才觉得整个人缓过了些，没有先前那么狼狈了。念头刚起，胃里一阵翻江倒海从咽喉涌出，酸水连着中午尚未消化的便当悉数吐出。

　　一件运动服从上头落下，混着洗衣粉和淡淡汗味的气息顿时笼罩在回音全身，还未来得及抬头道谢。

　　“好脏啊，别管她了，小凉快走吧。”

　　甜腻到骨子里头的女声，还有晃悠着胳膊带起的轻微风声。

　　不用抬头，回音也可以想象得到少女正摇晃着一人的胳膊，一脸嫌恶闹着要离开的样子。

　　“对了。你还记得今天国文老师上课重点叫我们记得那个句子是什么吗？”

　　好听的男声，比起一般的男声，声线更细更柔，听起来很简单舒适。

　　“咦，怎么突然问这个……老师上课说的句子多了去了……”

　　“不知近水花先发，疑是经冬雪未消。”

　　虽然她们早已走远，但是素来耳尖的回音仍是捕捉到了最后那一句诗。毫不客气地用运动服擦了擦脸，再套在身上，待起身时，才发现胸前的发梢也湿了一大半，于是回音索性将两遍的发圈脱下，任及腰长发在身后飘摇。

　　不知近水花先发，疑是经冬雪未消。

　　哈哈。真是个让人感到柳暗花明的诗句呢。

　　——一切还未定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