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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第 9 章 ...

  •   云雀恭弥望著面前的篝火不发一语,冷凝的面色看不出任何情绪。温暖的火红在俊秀的容颜上摇曳,平静的心情恍若来到黑曜之森前的太平天下。

      他坐在狼群的边缘。

      除了六道骸和库洛姆之外的狼群都对他敬而远之,连眼神上的接触也不敢逾矩。

      对於吃惯生肉的狼族而言,把血淋淋的鲜肉放在火上烤简直是不可思议的画面,或者说,根本是糟蹋食物。然而对云雀来说,茹毛饮血、满口血腥才叫荒唐。

      他身为吃惯生食的日本人,可是在野兽和人类食物上的差别却又另当别论。

      事实上,他根本无法“入乡随俗”。

      「别堵气多吃点,不然你又要输我了。」六道骸再次凑近他的身边,手上端著野菜和果实,讨好的用意极其明显。

      当六道骸回过神的时候,已经和云雀搭上话。

      原先他和往常一样被热情又值得信赖的族人们包围著,成为整个家族的核心和支柱。

      尽管浸淫在备受爱戴的氛围里,可当异色瞳仁一再被云雀略显寂寞的身影所吸引时,身体居然凭藉著本能,转眼间就走到了对方的身边。

      他不否认,内心深处有著若有似无的渴望。渴望著要驱赶桀骜不逊的云雀本不该存在的——落寞。

      他们一样都有著高傲又不可一世的清冷灵魂,傲视群伦的同时却隔外孤独。

      他能体会强者的孤独。

      「……又没说不吃。」云雀咕哝了声反驳对方带著笑意的调侃。

      他随兴地席地而坐,和所有狼群或坐或卧的姿态如出一辙。

      可实际上他不过只是站累,才不得不坐在地上,任由双腿沾满泥沙,这对洁癖的他来说是个折磨人心的考验。

      「……别得意,你迟早会输。」而且还是——惨败。

      六道骸将整盘野果和野蔬塞进他怀里,勾勒起的嘴唇蛊惑人心,却有种不容反驳的气势。

      云雀恭弥漫不经心地瞥了眼对方满溢出英气的异色瞳仁,却随即收回视线。

      有谁知道,在挟带著满满虚伪笑容的面具底下,又隐藏著怎麼样的祸心。纵使彼此处於停战的关系,他还是不想没来由接受对方的善意。

      「我也只是——暂时放过你。」他单手撑著下巴,苍白的面色略显疲惫。

      虽然想拒绝六道骸称不上好意的执著,却还是只能被迫收下。

      在对方的地盘里,他也只能见机行事和静观其变。

      六道骸塞给他的食物堆积的像是座小山,这麼多的分量根本吃不完,加上从稍早开始脑袋就有些晕眩,一点食欲也没有。

      六道骸对云雀恭弥不示弱的挑衅只是耸耸肩,笑而不答。

      他自然没开口承认也没否定云雀的话,对方的确有足够的能力扳倒他,只是来日方长。

      六道骸悄然绕到云雀身后。

      为了方便把掌心里的项鍊挂在云雀胸前,他蹲下身子和对方齐高。蹲低身子,张开修长的双腿,迳自将云雀纤瘦的背影圈在□□,犹如固若金汤的城墙。

      「——你……」突如其来的动作来的唐突又暧昧。

      云雀恭弥因为对方亲昵的动作,身体变得有些僵硬和不自在。

      六道骸修长的指尖不经意滑过颈窝。

      对方的手指像是点燃的星火,而他的身体是乾燥的荒原。云雀下意识缩了缩敏感的脖子,姿态宛如弓起背的猫,自是不习惯那看似无意的碰触。

      他不自觉低头,看向胸口上的重量,那是一串用某种猛兽尖牙制成的项鍊。

      坚韧树皮制的绳索系著六公分长的犬齿,低调却饱含著深沉的重量。

      「当我们被迫猎杀掉动物时,要摘下对方的猎牙再制成妆饰摆在身上,以示尊敬对手。这是我们的习俗。」低沉的嗓音在云雀耳边犹如春风吹拂而过。

      他们为了狩猎、养家活口而不得不猎杀动物。

      世界上本该没有天生命该绝的动物,他们追捕猎物时必须存著感恩和尊敬的心,感谢对方的牺牲得以延续他们的生命。

      「这是你在森林里遇到的那只狼的犬牙,它叫塞伯拉斯,是我信任的边界狼之一,也是我的……家人。」六道骸在云雀身边坐下。

      彼此的距离很近,近到他们能毫不费神就能嗅到属於对方身上的味道。

      他刻意望向远处泛著橘红的天空,眼神幽远。

      春雪消融的初春傍晚还带著一丝丝暮冬的气息,稍有寒意的微风徐徐吹过,吹散了浮云的残骸。微弱的月光穿透过薄云,微风行走过的痕迹变得若有似无。

      「……你说那只野兽是你的……」家人。

      云雀恭弥抿著嘴唇,歛下眉宇。

      他不著痕迹睨了眼六道骸,没想到一向意气风发的神情,居然变得有些落寞。

      这时云雀才注意到,对方身上的饰品。

      垂挂在六道骸颈子上的精致项鍊由八颗大小不一的尖牙排列而成,再用植物纤维串起,细腻的编织技巧可以看出编织者的用心。

      就连腰间皮草上也满是串起尖锐的猛兽利牙手工制成的装饰品。

      如果说,动物利牙最能够代表本身的战斗能力,六道骸的确是个深藏不露又可敬的对手。至少扳倒他之后,就能堪称无敌。

      「……难道,它死了?」他眼底飘散而过一丝诧异。

      当初若不是出自正当防卫,云雀绝没想过要轻易夺走那只狼兽的性命。

      六道骸耸了耸肩,不发一语。

      他什麼都不解释,只会让云雀恭弥依照著自己的想法,想像著最有可能性的结果。

      六道骸自是没主动告诉云雀,他的塞伯拉斯不过是暂时晕了过去。

      当弗兰赶到现场的时候,塞伯拉斯还很开心的摇著尾巴、朝许久不见的男孩冲了过去。而伏雷曼(Flamen/祭司)也因为塞伯拉斯的伤势不如想像中严重而省了诸多麻烦事。

      六道骸仅只想让云雀意识到,当初在森林里的防卫过当才会让他和家人永远分离,因此内心怀著罪恶感。

      哪怕是一丝丝,云雀都会愧对於他。

      如此一来,当云雀面对他时,就不会像面对库洛姆那样,态度有著明显截然不同的差异。

      「我……什麼时候可以穿回自己的衣服?」云雀抿紧嘴唇,语气透露著些微动摇。

      有气无力瞟了眼六道骸,又随即把注意力放在通红的篝火上。若不是因为休战,他们也不会并肩而坐、相安无事。现在的他根本没有多余的心力对付六道骸。

      ——还有,他亲手杀了六道骸的家人。

      就是因为对方没表态,更没有指著他的鼻尖追究过失,云雀的心里才会泛著疙瘩。

      虽然和孤傲的外型不符,但他是个爱护动物的人。他在研究室里,饲养著黄澄澄的鸟儿,和满身尖刺的刺猬。对他来说,它们是重要的家人。

      倘若立场对换,云雀大概不晓得怎麼和六道骸一样压抑著情绪,至少他绝对无法和对方一样保持冷静,杀红了眼也只是意料之内的事情。

      「看你要当我的伴侣,成为狼族一员,还是要穿回奇装异服被处刑,别忘了你掐著我的脖子的画面大家有目共睹。」如果云雀是狼族的一份子,那还好说。

      毕竟没人会如此狠心,一心一意要致自己人於死地。

      高度群居的他们依赖彼此,不像天地不容的人类,可以为了利益毫不犹豫——自相残杀。

      但是想要维持身为首领的威严,为了达到杀鸡儆猴的作用,即使无心在众目睽睽之下处决云雀恭弥,可他还是得想办法让众人心服口服,尤其是那群长老。

      云雀带来的精盐发挥很大的功效。

      至少有部分俾斯特曼愿意开始相信,云雀的存在不全然是坏事。虽然狼族们大多被少见的盐巴短暂收买,不过他们对云雀还是保持著半信半疑的态度。

      「………」他陷入深沉。

      现在的处境是,不是死就是当六道骸的——伴侣?

      他是在开玩笑吗?

      这种事情哪有可能,撇开种族上的差异,光是自尊就不允许。

      「你还是处死我好了。」他看著六道骸的表情煞是认真,对於“成为六道骸伴侣”这件事,千百般个不愿意。

      「………」六道骸上扬的嘴角明显僵硬。

      他没想到人人称羡的“首领”身分和俊俏外型总让雌性俾斯特曼趋之若鹜的他,整个狼群无不被他的长相和地位收买,而云雀恭弥居然对他不屑一顾。

      甚至一味求死,就只为了不愿和他变成那种关系——在对方眼里,他真的这麼糟糕和不值?

      「嘛、我说过带你回来不是为了杀你,但是你真这麼排斥当我的伴侣?」六道骸扬起眉,语气漫不经心。只有他自己知道,看似漫不在乎的神情里,有多少真实情感。

      「……对。」云雀眯起眼,刻意忽略六道骸过於深刻的凝视。

      他的心彷佛赤裸裸摊在对方眼前。

      「好吧,我也只是开玩笑。」六道骸失笑。

      反正一开始也是因为图谋不轨才带回云雀,自然没必要衍生太多节外生枝的复杂情感。

      女孩流露著愉悦的声音由远而近。

      她端著石器、害怕珍贵的汤药溢出而小心翼翼的模样仍然有些逗趣。果然不太擅长缝纫和编织以外的事情。

      「老大,我帮你拿来药和“樱言叶”了。」库洛姆端著冷却好一会的汤药,走向狼群边缘的六道骸和云雀两人。

      她知道他们是因为暂时休战和云雀的孤僻性格才会拉开彼此的距离。

      可看到六道骸积极地和对方接触和搭话,而云雀也不排斥的样子,她还是不自觉漾起欢愉的嘴角。

      「谢谢你、我可爱的库洛姆。」六道骸笑吟吟接过石碗和石钵,表情变得柔和许多。

      「喝了它,这能抑制你体内的毒素。」他将碗塞给云雀,仅管对方一脸厌恶。

      「喝完之后,把这个也吃下去。」六道骸从库洛姆手上接过几片樱色的嫩叶,将它们放进石钵里一点一点耐著性子捣碎。

      那是黑曜之森里才有的原生种草本植物,无论颜色、叶片形状都神似樱花的花瓣,故名“樱”言叶,其功用特殊又神奇,细细捣碎吃下后具有翻译的功能。

      「……不久前才喝,为什麼又要?」云雀瘪了瘪嘴,坚持不喝。明知道那漂亮的琥珀色液体是药,他当然不愿意一再服用。

      加上根本没人跟他好好解释,药效和副作用的有无,凭什麼要他像只待宰羔羊、乖乖遵照对方的意思?

      无论是库洛姆还是六道骸都说这碗药具有“抑制”毒素的作用。

      言下之意难道是——没有能痊愈的药?

      「你中的紫荆毒必须靠一种叫做“圣露”的毒根除,可是这种毒会累积在体内,只能靠药物和某种东西抑制,详情的解释有些麻烦,我会找时间让唯一的医生帮你说明。」六道骸的态度有些强硬。

      他低头磨著嫩叶,无暇亲自用双眼盯著云雀喝药。

      「你想要我亲自餵你喝,可以说一声没关系,我很乐意。」他勾起不怀好意的嘴角。当然餵食方式只有他自己知道怎麼拿捏,云雀也不会让他有这个机会。

      「——那又是什麼?」他像是闹著别扭不肯乖乖吃药的孩子,无所不用其极想逃避。

      为什麼六道骸要一再塞东西给他吃?

      难道他看起来有那麼弱不禁风?

      六道骸要他吃的都是一些不明来历的东西,哪天他被骗去吃毒草说不定还会毫不怀疑吞下。倘若不追问,六道骸也不会解释。

      他的性格不傻,不多疑,只是格外谨慎。

      再者他没有天真到会全盘相信六道骸说的每一句话,只要他们还是敌人。

      「这是一种叫做“樱言叶”的植物,可以让你听懂我们的语言。别说我们欺负你一个人类,老说著听不懂的语言。」他将磨好嫩叶的石钵一并递给云雀。

      六道骸无疑想在云雀对他们产生信任之前,先下手为强。

      先主动释出善意成功的机率会比较高。倘若要云雀主动,大概森林跟著地球毁灭,他们还是一样的窘境不会改变。

      「再说你是第一个吃到我亲手磨的药草的人,应该要感激才对吧。」怎麼会是一副不屑的神情。

      就连库洛姆生病时所吃的药草和汤药,都是柿本千种亲手熬煮。

      身为首领的他怎麼可能做这种事。

      事实上则是,柿本怕六道骸过分求好心切会把药草熬过头,错失最佳服用时间,才坚决不让六道骸执手。

      「……啧。」他啐了一声不满,自是忽略对方的自负。

      毫不客气抢过对方手里的石器,云雀有些埋怨自己只能任由对方摆弄。一口喝下汤药,不难喝是事实,但终究是药。

      从嘴边溢出的琥珀色摇曳著熠熠光芒,水珠顺著嘴角边缘缓慢下滑,随著喉头上下滑动的模样,看在六道骸眼里别有一番勾人的气息。

      「除了这个,还有“某种东西”可以抑制毒素,那是什麼?」云雀咀嚼著嫩叶、抹了抹嘴角边溢出的液体,将碗毫不留情双双丢回六道骸手里。

      「在这麼多人面前你不会想知道,等我们单独相处再告诉你。」六道骸失笑,眼底窜过一丝狡诈。

      「少给我装疯卖傻。」谁要和这家伙单独相处。

      「用我的语言也可以。」云雀眯长了眼,飘散出满溢出的危险气息。

      反正听得懂人类语言的人除了眼前的六道骸和库洛姆,剩下的人根本屈指可数、也压根没见过几个,再说他们距离狼群有些许距离,根本不怕隔墙有耳。

      「……不、我坚持用我的语言告诉你。」他勾起笑容,瞳仁满溢出邪佞和狡黠。

      假使用狼族语言,就代表全狼族的狼都听得懂那“某种东西”的真面目,六道骸有自信云雀绝不愿意在这麼多狼面前知道这个真相。

      「——你……」他有些气结,却只能怒瞪六道骸,不能加以反驳。

      万一惹恼六道骸,导致对方反悔告诉他除了汤药外的药方,根本得不偿失。

      云雀面对他时,总是一脸无畏。

      就连昂扬起的眼眸也都是好胜和孤傲不羁,没想到才没多久功夫,已经默默被六道骸牵著鼻子走而毫不自知。

      /TB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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