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排球]学长》君統

11、[HQ011]

　　对一个运动员来说，最重要的资产是身体，其次才是精神。
　　宫城遥必须修正这句话。
　　对一个运动员来说，最重要的资产是身体，还有精神。

　　宫城遥托着下巴看远方清澈如水的蓝天，夏天下雨，却也不是天天下雨，这早晨就像回光返照似地，这不叫作晴天，叫暴雨之前……宫城噗哧一声，他知道自己心情正处于谷地，看什么都不顺眼。
　　「真好哪，这些小鬼们。」
　　宫城能听到楼下小孩子玩耍的声音，如天上的白云，欢乐且无拘无束，奔走跑跳，令他想起在俱乐部打球的那段时日。平常觉得吵人的尖叫声，此时在耳里却却像颗活力四射的弹跳球，啪地打在他的脑门上。宫城撑着脸心想，这世界如果缺了这种噪音，大概会变得很单调吧。

　　就像那个叽叽喳喳吵个不停的学弟，不能欺负他的生活，真是无趣。

　　无聊到发慌的宫城，忍不住猜想这孩子是来看病还是探病的呢？看病的话，希望你能早日康复；探病的话……如果可以，要不要上来看看大哥哥呢，作为奖励，我会给你糖果唷。

　　「我到底在干嘛呢。」
　　擦得光亮的玻璃如面镜子，他垂下眼看着自己，从眼睛鼻子嘴唇，乃至发稍，宫城心想，我现在这算是个什么模样？哎，反正肯定跟帅气沾不上边。

　　他倒回床上，赌气地想。
　　……也好，及川不来也好，给他看到我这模样，这几个月的苦心经营可不白费了。
　　我会把手臂治好的，治好用来揍你这个死小孩，学长对你不好吗？连探病也不施舍一下。

　　宫城瞪着看到腻了的天花板，桌上放着单字本与教科书，然而现下他无心学习，身体修复时所带来的抽痛，一而再地折磨他的神经；宫城暗骂一声可恶，面对这种存在于无形之中的敌手，他索性闭上眼，决心忽略。
　　睡着就没事了，能够忘了痛，忘了一切。
　　他喃喃念着「睡着就没事了，睡着就没事了」，不知道过了多久，他的眼皮终于不再跳动，□□没忘记传导疼痛的感觉，但是大脑出于罪恶感放了宫城一马，让他得以安心沉睡。

　　*

　　「学长……那个…我这里有两张电影票。」

　　喔？
　　宫城用毛巾擦了擦脸，挑起眉毛看着那只拿着电影票却不停颤抖的手，抬高视线，望向那个高他一公分，却小两岁的学弟。
　　「小及川，这是要给我吗？」宫城略带技巧地问。

　　及川僵硬得点头，憋屈到不行，颜面神经失调到极致，红得像熟透了的西红柿。宫城在心里感叹，『我的学弟这么可爱没问题吗？』要不是现在面对面不好出手，他一定要把这美好的画面拍下来，放进及川特辑。

　　「哇，我好高兴，谢啦！」宫城迅速套上已经扣好扣子的制服，捏住胸前两颗白色钮扣，「这部电影我正好想看耶，小及川你太懂我了吧！」
　　及川撇过嘴角，眉梢已是藏不住的喜悦，哼了一声，嘴硬地道：「……不过就是部电影，有必要那么开心吗。」

　　「开心呀，终于可以跟小爱一起去了……啊，你大概要叫她学姊，」宫城笑瞇瞇地整理服装，看着眼前的及川脸色大变，「……学姊？」
　　宫城心情愉悦地点头，「小爱那家伙烦我好多天了，再不陪她去，估计就要把我炸了！」

　　「是喔，你拿去吧。」明显温度垂直下降的及川毫无干劲地把票塞进宫城手里。
　　什么嘛，竟然已经交女朋友了。也对啦，三年级还交不到女朋友的人才没资格当我的学长！
　　「祝你们两个看得开心啊，记得跟我分享好不好看……我先走了，学长今天辛苦了。」

　　看着失魂落魄、逐渐飘远的及川，「喂，小及川，等等我啦！」宫城连忙系紧皮带，追着那身影。谁知才刚走近，及川却开始加速竞走，两人愈有愈快，最后竟然变成较劲。

　　宫城喘着粗气，竞走其实比赛跑还要累人，尤其是他俩刚刚才做过体能训练。现在的宫城累瘫得像坨烂泥，大腿肌肉发出哀嚎，前面的臭小子又叫不停，身为体育员的运动家精神不允许他跑步，只好遵从这个莫名奇妙的竞走比赛。

　　『喂喂，我的起走点比你慢，这不公平吧！』宫城又好气又好笑在心里骂道。
　　平常好面子的及川，现在就算被路人用异样眼光盯着也不在意，宫城感觉他的腿快不行了，不得已只好出声大喊。

　　「喂，前面的小帅哥！给我站住！」
　　花都谢了，路人都颤抖了，更何况是前面的学弟……正这么想的宫城发现不对，及川的背影稍作停顿，却没有停下脚步，如此羞耻的事情都无法令他动摇，宫城开始后悔捉弄他了。

　　「及川我错了，学长的腿快断了，你就别走了。」
　　「……」

　　「及川！你再不等我，我可要生气了！」
　　「……对不起，我肚子痛。」

　　这么别脚的借口，你能不能别拿出来，我会为你感到不舍啊，小及川。
　　宫城抽了抽嘴角，真是烦人的小东西，软的不行硬的也不行。眼看就是斑马线了，依及川的速度可以在绿灯的时候通过，可是等自己到了那里，估计就会变换灯号。
　　唉，这该怎么办才好，就这么放着他回家，等明天再处理吗……情急之下，宫城也不知道为什么，自己竟然会说出那种话。

　　「及川彻，你再忽视我，我就要当众告白了！」
　　这一次果然奏效，及川停在斑马线前面。看着那个因为喘气而起伏的背影，宫城稍微松了口气，然而心中却莫名地开始紧张。

　　「小及川……」他伸出手想要搭在及川的肩上，却突然害怕地缩了回来。

　　此时的及川愤怒得想揍人，他忍着，告诉自己忍耐，反正学长就是那样，才不要跟他计较。
　　可是这次不知道为什么他忍不了，及川握紧拳头，粗着脖子猛然转身，朝宫城吼道：「太过分了，请你不要做这种事好吗！」

　　及川没发现，自己以为是雄赳赳气昂昂的吼声，其实像是小猫的呜咽。
　　宫城吓了一跳，肾上腺素逐渐退下，汗水从额角滑落，行人从他们身边经过，此刻他人的注目再怎么灼热，都比不上及川瞪视自己的目光。他得道歉，不知道为什么，宫城遥觉得这次他必须道歉。

　　信号灯变了，人群散开之后，又逐渐聚集起来。
　　「你跟我过来。」
　　「不要。」

　　宫城二话不说直接拉着及川的手，把他带离人群，宫城觉得心里乱糟糟的，但他不能放开及川，及川是他心里那股乱源的线头，他既然已经捉住线头，就没有理由不厘清自己的心。

　　「……学长。」
　　手腕上的温度很热，及川向后收了一点，却被宫城扯回，然后握得更紧。他不敢缩手了，任凭宫城拉着他走，就好像他们真有个目的地一样。

　　他很少看过宫城生气，他听其他一年级说过，像宫城学长这种个性的人，生气起来通常都很可怕。可是他又没错，学长凭什么生气，及川没来由地觉得委屈，眼眶微热，他觉得自己很莫名其妙，却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眼看有一个公园，宫城把及川扯了进去，气势浩大地赶走一些小孩，他们坐在溜滑梯底下。
　　「学长，我……」及川正想道歉，现在这情况也只好道歉了，可是才刚开口，就见宫城啪地一声双脚跪地，呈现一个很标准的土下座。
　　及川吓得连滚带爬地一起跪下。

　　「那个……」
　　「刚刚对不起，是我做得太过头了，请原谅我。」
　　「欸？」
　　「你不原谅我，我就一直跪着。」宫城遥到底还是在耍赖。
　　及川叹了口气，「好啦，那个，我原谅你总行了吧。」

　　宫城说了一声「很好」，跪姿瞬间解除，改成盘坐，「你也别这么拘谨，随便坐啊。」
　　「学长，我说你这人啊……」及川觉得全身无力。
　　宫城把其中一张电影票递给及川，黑色的睫毛搧了几下，认真地说：「首先，刚刚那个小爱是我编出来的，没这号人物，就是很日常的想捉弄你一下。」

　　「欸？」及川接过电影票，轰地一声，脑袋瓜运转不能，「你…没有女朋友？」
　　宫城用力点头，扬起笑容，「每天训练这么紧，哪有时间交女朋友。」

　　「所以这票，我们一起去看吧！」

　　及川郁闷地想，宫城学长每次都这样，太犯规了。
　　因为只要他露出笑容，及川就会想起他开始崇拜这个男人的瞬间。
　　那是一场队内互比，宫城与城户两位学长各领一队进行厮杀，是一场非常精采的比赛，最后宫城险胜，在双方互握的时候，他一边握手，一边笑着说：「能赢城户是我这一生中莫大的荣幸！大家说，对不对──」

　　他的笑，会发光。
　　而被他的光吸引是一种没有根据的本能。

　　及川哼了一声，「……算了，看你可怜，我就勉为其难地陪你好了。」
　　「谢谢，我会满心期待那天的到来，及川小朋友。」

　　宫城猛地伸出双手，及川吓得闭上眼睛。
　　「喂！住手啦！」
　　「你个死小孩！学长的腿差点断了！明天还有训练你说该怎么办！」
　　及川生气地闪躲，却被宫城按着脑袋，搓乱那头在阳光下会闪闪发亮的头发。

　　追逐光，是人类的本能。
　　因为，这是大脑叫你这么做的必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