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鷇音子×无梦生 锦水汤汤》朦小琊

1、第 1 章

　　北地有山，名曰重吾。其上多繁木，葱茏茂茂。泽水出焉，而南流注于酹水。有草焉，其状如蕙茝，食之不饥。栖有灵兽，其状犀目而白耳，牛尾而虎足，伏地而走。朝出则隐，月升而现，以梦为食，名曰梦貘。

　　——《天晓通志·梦貘篇》
　　沂水之畔，有山名曰罗浮，常年仙钟长鸣，晨雾浩淼。山有道人，神迹世隐，名曰丹华抱一鷇音子。昔有好事者寻路而问道，奈何山中暗合五行之术，遂不得法门，故而怏怏而回。故此，罗浮境内，独一人而居之。
　　——《天晓通志·道志·鷇音子篇》

　　那一日，朗月风清，疏云星子洒落墨色夜幕，零零、闪闪。山风飒飒，有野草芬芳，暗香袭人，景醉，人更醉。
　　月过中天，众生皆已沉睡梦乡，回风的落叶沙沙中，却隐约掺杂着些突兀之音。
　　黑暗中，一只矮矮的身影小心翼翼地穿梭在灌木之间，刚刚爬上罗浮山的它气息有些紊乱。循着山路，一路攀爬，直到看到一间白墙青瓦的屋舍时才停住了脚步。
　　这就是那梦境之人的住处？那小小的身子挠了挠爪子，绕着房子转悠了一圈，而后噗通一声，扑到了窗柩之上，踢蹬着两条小短腿终于攀上了窗栏，没想却是重心不稳，啪嗒变成了个大字拍在了地上。小东西深怕惊动了那沉睡之人，大气也不敢出，就着方才扑倒的姿势僵直着身子过了好几盏茶的时间。
　　静幽之中，只余床上那人清浅均匀的呼吸，知道他依然熟睡，小东西终于松了口气，蹑手蹑脚地挪着小蹄子爬上了床头，将右蹄伸到了那人的额间。
　　闭眼，口中缓缓吐咒言，顿时眼前的景象瞬变，雾气升腾而起，幻化出那梦中的景象。
　　尘世暗夜，万物生不得生，死不得死，天道混乱，暗夜之中，依稀可见有一人浑身浴血，四肢皆废，被捆绑于十字木架之上。
　　这就是那人的梦境？小小的身影顿了顿，刚想化影而去，却惊见闷雷穿破九霄，电光交织在云涡四周，空气倏然凝滞，漫长似过光阴万年。
　　突然，云破天惊，只见空中赤色巨雷携天火轰霆而下，漫天的火光在周身燃起。翻腾的热浪顷刻间将他吞没殆尽，烈焰汹涌肆虐在摇摇欲坠的残躯之上。
　　想挣扎，奈何四肢俱废，动弹不得。能汲取的空气瞬间被剥夺，滞气压抑在心口，就连呼吸都变得是种奢望。痛楚却在此刻被无限放大，清晰地蔓延至四肢百骸……
　　食梦之时，与那人梦境的五感互通，猝不及防的变数令它还未从术法中回神过来，就觉得肚子一抽一抽地疼，而后下一刻咕噜咕噜滚下了床，挥着四只小蹄子哼哼唧唧地挣扎着爬起。
　　它以梦为食，其间也不乏误食噩梦，噩梦虽会令它有些肚痛，却从未有如今这般腹痛难忍的时候。那人经历了什么，竟会有如此痛彻的过去，就连在梦中都会这般清晰？
　　冷汗密密麻麻地浮上那张疼得呲牙咧嘴的脸，刚想捂着肚子一瘸一拐地逃走，没想到入眠的鷇音子却是听到了声响悠悠转醒，下一刻，直觉使然，一拂尘朝着小家伙的方向甩来。
　　来不及躲闪，只觉眼前天旋地转，四肢小蹄子被捆了个结结实实地拎到了眼前。
　　四下无声，只余下被吊在半空中晃晃悠悠的小家伙倒吊着身子对着鷇音子一张苦大仇深的脸大眼瞪小眼。
　　肚子痛再加上被那罗浮山主捉了个正着，一双黑幽幽的眸子瞬间蓄满了水汽，委屈得好像下一刻就会哭起来。
　　“梦貘？”待看清了那个捂着肚子，还时不时挣扎下的小东西，鷇音子只觉头上有黑线挂下。它这是什么反应？他鷇音子好歹也是道教先天，长得有这么恐怖么，怕成这样？！
　　一听眼前之人点出了它的名字，小梦貘一愣，倒也轻轻点了点头，随后又扑蹬起来。哼哼唧唧地表示不满。
　　鷇音子的眼中似有疑惑似有探究，梦貘乃是上古神兽，传言它们以梦境为食，也可使得被吞噬的梦境重现，因为生性胆怯，所以大多在晚上行动，在食完梦境之后，又悄悄返回丛林之中，鲜有人知，故而也只存在于典籍记录之中，没想到今天却阴差阳错地捉到一只活的，看体型好像也刚刚成型不久，然后目光顺着那双水雾的眼睛顺势而上……
　　他他他他他他这是什么眼神……
　　不对不对，这货朝哪看呐！！还有没有人性呐！！！好歹我也是神兽我也是有兽权的好么！！！这样窥探别人隐私真的好么？！！！！
　　“哦，公的。”鷇音子淡淡答道。
　　&*%&*%(%&^$^&%&*……
　　小梦貘：QAQ
　　简直、太屈辱了！
　　“所以说，先前山下的村子里传言有妖出没，导致村中之人无梦而眠，搞得人心惶惶，是你之过？”联系了下先前坊间的传言，鷇音子当下就做了定论，可是梦貘生性胆小，往往只是偶尔吸食梦境，并不扰民，那这只又是怎么回事？
　　小梦貘自暴自弃似的点了点头，肚子依旧很疼，冷汗几乎将他的身子打湿，踢蹬的蹄子也渐渐虚弱了下去……
　　“那你为何……”还没等他说完，那只小梦貘没了动静，晃了晃它的身子，它却耷拉着两只耳朵，像是出气多进气少那般，仔细一瞧，竟是晕了过去。
　　探上他的脖间，才惊讶于它的内息如此混乱，气滞于丹田，怪不得会肚痛得厉害。
　　吃了这么多噩梦，也不怕撑得慌。
　　常年冰山脸的鷇音子道长竟被这只吃撑了的梦貘搞得有些哭笑不得，万年不变的脸上难得有了一丝别样的表情。
　　他好像捡到了个麻烦？
　　虽是这么想着，但还是将它小心安置于榻上，沛然的真气凝于掌间，宽大的手掌抚上它雪白的肚皮，一下一下，为它疏导那些凝滞的真气。
　　他的手掌暖暖的，冰冷的小身子一靠上那温暖之处就舍不得放开，抱着鷇音子的手掌就势打了个滚，选了个舒服的姿势睡了过去。
　　哈，难道梦貘也是贪暖的动物？
　　这倒是奇了。
　　不过——
　　探了探它身上所受之伤，鷇音子的眸色却是暗了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