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破碎的花香》凌以薇

15、买食材做寿司

　　景漫随意地偏了偏头，正好撞上叶子瑆若有所思地看着自己的眼神，她微笑，又转向了窗外。
　　路过超市时，叶子瑆猛地说：“停车！”惊得司机迅速刹车。
　　刹车得有点猛，景漫的身体硬生生地要撞向副驾驶座，她用手及时抵住，回过头有些生气地朝叶子瑆吼：“你干嘛，抽了啊！”
　　叶子瑆对他们的反应弄得也有点不好意思了，挠挠头，说：“想买点食材做东西，一起吧，下车。”
　　“我不去，你自己去吧。”她现在一点都不想动。
　　他拉了拉她的衣角：“走啦。”
　　她看到他竟然有些微微地嘟嘴，像是撒娇的模样。她也不想扯来扯去，干脆就下车，跟在他后面。
　　过马路前，叶子瑆回头看她，手朝后招了招，示意她跟紧，她跟了上去，在他后面，和他保持了一段正好不显得亲密的距离。
　　他们合着人群的步伐。一开始有些随意地走着，景漫有些小小的密集恐惧症，所以她不喜欢正视人群，走着的时候，一直低着头盯着地面，用余光感受前面那个人的衣服。忽然她听到了奔起的脚步声，后面的人一直催着她快点快点，她抬头看，行人绿灯只剩下倒数的7秒，她感到身后被人推搡着，好像要互相踩到脚。她有些厌恶地皱起眉，不情愿地加快脚步。
　　忽然一只手抓住她的手背，暖暖的，和她的一样柔软，她惊愕地看向他，他没有回头，后脑勺的头发微卷，跑起来的时候清逸地扬起来。
　　这条路这个方向的绿灯时间特别短，只有15秒还是20秒，有时候景漫坐着车路过这里，看到奔跑到对面的人们，会禁不住想，那么点时间，一个腿脚不便的老人要过去该怎么办啊。她会来这个超市，一般车也会停在对面，所以，她从来没想过，自己也会奔跑在这跳20几米的黑白斑纹上面，更没有想过，会以这样一种方式......
　　终于跑到了超市门口，他自然地放开她的手，径直地走向入口。
　　她可以想象他的样子，尴尬的，但维持着面无表情，走向前时一定盯着一个方向，步调悠悠地，留一个故作淡定的背影，好像一点异样也没有。毕竟，她也曾喜欢过他，也算有一段时间了，他的习惯，已经储存在记忆里了。
　　“欸。”她叫他。
　　“嗯？”他转过头，脸上带着暖融融的笑。
　　景漫好不容易忍住没有翻白眼，这丫掩饰得太烂了吧，这微笑算个什么事儿，想用它传达自己很正常？
　　“哦？怎么还没跟上啊，丢了的话我买完东西就先回去了噢，你自己打车走。”他头一偏，“怎么还不跑过来，快过来啊。”
　　不正常。
　　她快步走过去，心里想着，跑过去也太掉价了。
　　“要买什么呢？”她问。
　　“紫菜，黄瓜，香肠，肉松，胡萝卜。”他扫视着，思考着：“还有......”
　　“做寿司吗？”
　　“嗯。”他走过去拿了个篮子，“对了，还有沙拉酱。”
　　景漫随意地指了指冷冻区前面，说：“黄瓜、胡萝卜在那。”
　　于是叶子瑆走了过去，她跟着过去，他在选黄瓜，她瞄了一眼旁边的胡萝卜，拿了一根，自言自语道：“嗯，成色不错。”
　　叶子瑆挑好了黄瓜，她离称重台比较近，随手取过他手上的黄瓜袋子，走了过去。
　　他看着景漫走过去，把袋子交给负责称重的人，和那个人说了几句话，然后又走过来，把袋子放到他手边的篮子里，眼睛在前面扫了扫，嘴里有些喃喃地低语：“哎呀，肉松在楼上，紫菜和沙拉酱也在那里，刚刚应该问个人的，现在就不用拎着它们了。”
　　他捏着一根胡萝卜，对她说：“没事，不重，我再去称一根胡萝卜，在这等着。”
　　他把东西放在秤上，转过头看她，她的手无聊地拨弄着一片叶子，等他走回去，她抬头问他：“你会做寿司？”
　　他“嗯”了一声。
　　她继续问：“还会做别的吗？”
　　他提起篮子，微笑地回答：“嗯，一些简单的甜点。”然后走向电梯。
　　他正纳闷怎么又安静了，转头看到她的鞋子，她依旧跟在他后面，离他不远不近，不经意地瞥到她的眼睛，竟然看到几丝崇拜的光芒，他顿时有些无措：“干嘛这么看着我？”立即转过头不看她。
　　她愣了一下，忽然笑了：“没什么，就是好羡慕噢，你好像厨艺不错的样子。”
　　他的脸不自觉地红了，连忙摆摆手：“哪有，就是玩玩。”
　　他顿了顿，补充道：“偶尔做点吃的，可以暂时忘记烦事。”说完，回过头对着她狡黠一笑。
　　他们拿好肉松、沙拉酱、寿司紫菜就下了楼，景漫一直跟在他后面，乖乖地，他走哪里就跟到哪里，他怕她跟丢了，偶尔回过头看她，她会对他微微一笑。在选沙拉酱的时候他拿了原味的，她一直强调香甜味的味道比较好，索性，他就拿了两个，再看她的样子，似乎很满意。
　　他们走向收银台，景漫停住脚步，对他说：“香肠是不是还没有拿。”于是跑去问超市员工，又迅速地拿了两块方形火腿肠回来，走来的时候对着叶子瑆做着嫌弃的模样，说：“快想想，有没有其他东西还需要的。”
　　他扫了扫篮子里的东西，又扫了扫来往的人群，忽然挠挠后脑勺，一脸小孩做错数学题的样子，他说：“呃，忘了还有苹果醋了......”他看到景漫翻了个白眼，又看了眼排在的队伍，虽然离收银台还有距离，但身后的人也很多，有些左右为难的样子。
　　他刚想说“你在这里等着，我去拿”，景漫就说了他想的那句话。她说：“你在这里等着，我去拿。”然后转身走进人群。
　　他看着她的背影，觉得他们就像电影里的情侣一样。她那么自然地取过他手里的东西去称重，她那么安静地跟在他后面找要买的食材，她那么默契地说出了他刚刚想说的那句话......他目送她走进人群，然后等她再走回到他身边......
　　“喂，想什么呢？”他猛地回过神来，看到景漫已经回来了，站在他旁边，一手拿一个瓶子，“我不知道选哪个，干脆就都拿来了，一个寿司醋，一个是苹果醋......饮料。”
　　他笑出了声。
　　景漫一脸无辜，伸手把两个瓶子都塞到他手里。

　　付完钱拎着东西，叶子瑆感到有点小小的沉，走出门，人行道刚刚变成红灯，他们等着红灯从60秒开始倒数。
　　越是时间长越是感到沉，他不禁埋怨这个十字路口设计的不合理处，两个方向的红绿灯时间不一样，这样也太不公平了。他把袋子放在鞋背上，袋子在手上的重量稍微好了些。
　　“很重？”景漫看着他的手被冻得泛着血丝，眉头有点皱着。
　　他摇摇头：“没有，就是，休息一下。”
　　她拿过袋子：“我们每人一边，这样会好一点。”
　　叶子瑆想说“不用了，我来好了”，但看到她不容拒绝的样子，想想还是道了声“谢谢”。
　　远远看着，两个人和谐地像是真的情侣。
　　咔嚓，咔嚓。
　　这次他们站在人群第一排，绿灯来了就快步走，景漫跟不上他的步伐，小跑着过去。却找不到司机和车了，他们有些迷茫地搜索着街口、路边，终于在另一个方向的对面很远的地方看到了。
　　叶子瑆打电话让司机把车开过来，他们俩在路边等。
　　调头似乎有些时间。她和叶子瑆就一人一手提着袋子，她低着头数着脚下的方格，随着方格眼神延伸，一个、两个......十八、十九......
　　“喂，”她听到叶子瑆叫她，她抬起头，车没有过来啊，她困惑地抬头看他。
　　“小心车啊。”他说。
　　她向左看了看，一个不经意，叶子瑆用右手换过左手手里的袋子，一把揽过她的肩膀，把她推近自己，转身......
　　时间好像停滞了，镜头被放慢，等她回过神来，一辆公交车在身后缓缓驶过，引擎发出隆隆声。
　　她没敢看叶子瑆。他的手放下来，拿过她手里的袋子，把她推到远离马路的一侧。
　　她说：“谢谢啊。”
　　他没有声音，过了一会儿，她听到他小声嘟囔：“竟然在旁边发呆。”
　　她微张嘴巴，她不能在他旁边发呆吗。

　　坐进车里，人行道上的人还在奔跑，她想，她竟然能那么出神地数地上的格子，听不见车流的声音，而且在他旁边，是因为她相信他，能保护着她？
　　叶子瑆偷瞄着她，看到她嘴角上扬，像是在笑。他有些气闷，应该说，他还在为刚刚她的发呆感到不满。什么啊，她已经能忽略掉他这个人了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