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VA] 我们的结束与开始相同》砂痕

7、Stage-06

　　痛楚。
　　是生存的证明。
　　EVA。
　　源自Adam。
　　人为的造物，Lilin的奴仆。
　　Lilin。
　　源自Lilith。
　　来自不同始源的生命。支离破碎而又脆弱。
　　使徒。
　　源自Adam。
　　Lilin视之为敌。却可以连之一起利用。
　　Lilin。
　　脆弱与坚强并存的生命。
　　美好与丑恶并存的存在。
　　希望。
　　Lilin的希望。
　　带着悲哀的希望。
　　是什么。
　　我。
　　使徒。
　　是什么。

　　Stage-06

　　薰睁开眼，插入栓内依旧是一片死寂。
　　电力已经中断，生命维持系统在勉强地运作着，与外部信号无法接续，LCL里泛着一股呛人的血腥味。
　　“我，是谁？”
　　他想起了刚才被问起的这个问题。
　　“渚、薰，不，不对。使徒，被Lilin视为敌人之物，诞生自吾等的始祖Adam。不，也不对，我，是谁？”
　　他没能在此时得出答案。
　　薰抬起头，环视自己所处之地。柱形的插入栓呈现出熟悉的形状，环绕周身的LCL液体在呼吸时会泛起微小的涌动，带着与体温相适宜的温度轻轻抚触在身体的每一处。
　　薰尝试着摁动手边的几个按钮，机体没有做出任何反应。他收回手，将背部靠在驾驶座上，眼前是失去了原有功能的显示屏，如今它呈现出原本的模样，一块块暗灰色的金属方块不留缝隙地互相组合起来，围成了眼前的狭隘空间。
　　不过，那里正在渐渐涂抹上扭曲的色彩。
　　薰可以感觉到，使徒的A.T.Field正在EVA机体的内部扩张开来。他可以聆听到，对方在EVA机体内不住延展，四处占据的脚步。
　　使徒，Lilin对那些与他同样诞生自Adam的生命体的称呼，与他来自相同始源的存在。
　　片刻之后，那些金属与金属的接缝中，开始闪现出一些光芒，那繁杂的色泽，像是在阳光照射下废水池上的油面反射。
　　斑斓的，肮脏的，断断续续的，丑恶的，彩虹般的色彩。
　　“出乎意料呢……这并不在Lilin的计划里。”
　　薰低下头，注视着自己的指尖。
　　使徒正通过他与EVA高度同步的神经，尝试着同时入侵他的内部。从指尖产生出了剧烈的痛楚，犹如存在无数的长虫在血管及神经内部躁动。它们伪装成经络的形状不住地从手背上手臂上肩膀上等处的肌肤上凸起，它们不住地攒动，就像是想要一路挤进心脏里去。
　　剧痛让薰几乎流下了冷汗，可是他却微笑起来。
　　使徒的精神波长随着扩张的A.T.Field不住动荡，简单的思维讯号通过神经传导过来，轻轻地叩击着薰的意识。那是使徒的好奇。
　　“……不行呢，还不到能让Lilin发现的时候。”
　　薰叹气般地说道，他像是说给谁听，又像是自言自语。
　　他曲起颤抖的手指，仅仅在自身范围内展开了小范围的A.T.Field，在使徒到达他的意识深处之前，阻断了使徒的继续侵蚀。
　　仿佛发觉了对方异常的反抗，使徒突然将自己的身姿剧烈地涌现在薰的眼前，顷刻间插入栓内部全是那繁杂又刺眼的七彩光芒，流转的强光让薰不由得暂时闭上了眼。

　　『你，是谁？』
　　使徒暂时地停下了所有的动作，他的意识集中在薰身上，他的思想通过如今相交联的神经，直接地输送到了薰的脑海里。
　　“你是谁？”
　　薰反问。
　　『你，是谁？』
　　显示屏上的光芒开始不住变换起色调与形状，那似乎预示着使徒的思维正在不住地运转。那成片的扭曲的色带一般的景象，就像是聚在一起的成堆的蠕动的虫豸，又像是云舒云卷的灰黑色天空。
　　薰看着他，低声地笑着。
　　“第十一使徒，Bardiel（霰天使），是Lilin给予你的名字。”
　　他缓缓地阖上眼，又仿佛是在说给自己。
　　“Tabris，是Lilin给予我的名字。”
　　他的声音开始像是叹息。
　　“没错。那些名字只是被Lilin给予的东西。除此之外，我们是什么？为何要来到这里呢？”

　　『你，与我是相似的。』
　　霰天使在薰的眼前用更加浓重的色彩刻画出自己存在的身姿，无机质的冰冷语言不住地被输送到薰的意识里。
　　“相似？”
　　薰笑着反问。
　　霰天使没有直接地回答他。霰天使似乎带着些许疑惑。
　　『奇怪。』
　　『你与我一样。』
　　『你与我不一样。』
　　“你我曾为一体，吾等使徒皆诞生自Adam。然自诞生之时起，我们就是独立于彼此的存在。”
　　『不理解。不明白，你的语言。』
　　“不能理解吗？这样啊，这样的思考，已经是你的极限了吗？”
　　红色绿色黄色蓝色紫色灰色各种色条扭曲出各种形状，霰天使的思维简单又混乱着。
　　『去那里。』
　　『我们都要去那里。』
　　『那里。』
　　“为什么？”
　　薰依旧笑着问他。
　　“Adam，等同于吾等之母的存在。从Adam诞生出的生命，最终都要回归Adam吗？就算因此要毁灭其他的生命？”
　　『Adam？是什么？』
　　“……”
　　『要成为完整（的我们）。』
　　『（让一切）重新起始。』
　　『完成（我们的）生存。』
　　『（你）也一样。』
　　“完整？生存？”
　　『所以在这里。所以去那里。』
　　“为什么？你是为了什么而要生存？”
　　薰的问题似乎让霰天使的思维更加混乱起来，显示屏上的光芒不停地收放变换，光芒流转得复杂而缭乱。
　　『为了什么？』
　　“你不明白。你顺从你的命运而生，因为生存是你唯一的目的，也是唯一知晓的方向。”
　　『生存？方向？你为了什么而生存？』
　　“我也想知道。这个问题的答案。”
　　薰笑了，他的目光凝视着眼前属于霰天使的凌乱却虚无的光芒。
　　『为了什么？』
　　『为什么生存？为什么思考？为什么在这里？』
　　『你，为什么？』
　　薰将这个问题丢给不断重复着简单的思索的霰天使，他用自言自语一般的音量呢喃。
　　“我也只是顺从我的命运来到这里，那是我作为使徒存在的价值，也是我被计划好的人生。于此生而言，唯有一条不同于命定之数的路途。”
　　薰闭上眼，再轻轻睁开。
　　“有比你我这样的存在，更适合生存的生命。”
　　『不明白。你。』
　　“是吗，还是无法互相理解呢。”
　　『你。阻碍。是敌人。』
　　霰天使中断了这一次的交谈。它的A.T.Field在四号机内部飞速地扩展开来，插入栓内的光芒飞速流转，最后汇聚于一点。它数度收缩，最后化作了一只有着深蓝色瞳孔的巨大眼睛的形象。这只眼睛似乎朝薰投去一瞥，随即旋转着消失于无形。插入栓的光芒数度明灭，最后陷入了一片深海一般的深蓝色光芒。
　　“……原来如此，你的行为是同化而非侵蚀呢。你将EVA化作了自身吗？”
　　薰轻声道，不过他的问话再得不到霰天使的回答。

　　时间的感觉已经模糊不清，薰无法判断自己已经在这个封闭的空间里呆了多久。
　　四号机已经被霰天使完全地占据，他所身处的插入栓被包裹在霰天使的A.T.Field之中。
　　“若是将此作为死亡的场所，也是个不算错误的结束吧。”
　　薰露出微笑，他并不为自己的处境感到任何惊慌或者恐惧。
　　就好像接近死亡对他而言没有丝毫值得可怕之处。
　　“——你一定会来的吧，真嗣君。”
　　然后，他轻轻地念出这个名字，语气就像是呼唤恋人一般地温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