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花杀》芋泥圆圆

3、第二章

　　“哦……”花寻似懂非懂，仙她知道，那神又是个什么东西呢？

　　“神不是什么东西……”君上似乎看透她所想，“与天齐寿，是这世上，最寂寞的族。”

　　他说这话的时候眉眼间有花寻看不懂的落寞，花寻心下一动，慢慢踱步到他面前，蹲下身子，仰望他的眼睛，如宝石一般乌黑明亮。

　　月色正好，倾泻在衣褶之中。

　　君上心下触动，不知是想到了什么，他催动法术，须臾间就变出一双小巧玲珑的绣花鞋来。

　　花寻伸手接过，捧着它看了很久，忽然问道:“就算是神，也不能够看见失去的亲人吗？”

　　亲人？君上微怔。

　　“神的陨落，是逃不开的大劫，失去便是永远的寂灭了，不比凡人生世轮回。”

　　所以她的爹娘是入了轮回，而君上，才是值得怜悯的失去。

　　花寻套上鞋子，盘腿坐在他面前，“这里就是洗画山上的长宁派吗？”

　　“嗯，以后你就留在这里，和长宁弟子一起修行。”

　　花寻很开心的应答:“那我也可以陪着你，你就不会再寂寞了！”

　　君上哑然失笑，他陪伴天下苍生，何时需要这样一个小姑娘相伴。

　　其实，很早就习惯了。

　　他拨动琴弦，低眉劝她，“快去休息吧，明日还有功课。”

　　花寻利落的起身，小跑在花海中，回头看一眼风吹起君上的衣袖，双手在嘴前拢成喇叭形，弯腰高呼:“我叫洛花寻，花朵的花，寻找的寻！”

　　君上抬眸看她，淡然应答，“沧澜上神，舒怀黎。”

　　我记住了，花寻在心中默念。

　　夜色无边，冷冷的调子毫无情感，渐渐的，只剩下白云间万年不变的寒冷。

　　圆月高挂。

　　已经是午夜，花寻躺在床上辗转反侧，忽然觉得有什么控制住了自己的身体，再难动分毫，胸口处渐渐光芒大盛，好像被什么撕裂一般，她眼睁睁的看着一只手伸出，随即眼前一黑，只看见一抹银白色的光向门口飞去。

　　银白色的光尾凝聚一起，化作女孩子的纤纤玉足，逐渐向上，又幻化出细腿和腰身，一只手在布满迷雾的脸部轻抚，眼睛，鼻子，嘴巴也慢慢显现。

　　少女看着身上披着的宽大白袍，运用意念在眼前会聚成一面水滴凝结的镜子，她巧笑嫣然，倾身向前在水面凝视着脸庞，仿佛长开的洛花寻，额间的一尾银花若隐若现，少女微笑，手指穿透镜面，碎纹从指尖处裂开，不过片刻法术消退，水滴颗颗落下，洒湿了她脚上的那双绣花鞋，少女皱了皱眉，足尖轻点，御风直上青天，夜风猎猎作响。

　　白云间依旧如记忆那般冰冷无二，她转来转去，却找不出什么变化，就连冰床上侧卧着的舒怀黎也是面容年轻，眉头深锁。

　　少女用极其痴迷的眼神看着他，一挥手殿内就开遍了姹紫嫣红。

　　她周身散发着的银色光芒逐渐减弱，只有风带走了最后的呢喃。

　　“怀黎，我回来了……”

　　“嗡——”一声钟声传遍洗画山，花寻匆匆爬起身来，快速清洗了脸，将发髻扎作一个马尾，便以风一般的速度冲出了寝室。

　　视线内掠过一个人影，花寻迅速站定。

　　来人正是昨日见过的男子玖玹，还被花寻咬了一口在手腕上，想必此刻正思索着如何报复。

　　他清了清嗓子，作出一副长者的模样:“今天是你修行的第一天，需前往祖师殿接绶流苏。”

　　花寻注意到他的腰间别着的青色流苏，疑惑道，“就是这个吗？”

　　玖玹点头，宝贝似的拿出炫耀，“你可别小瞧它，这个代表着我首座弟子的身份，可珍贵着呢！”

　　花寻耸肩:“这还不如我娘编的同心结好看！”吓得玖玹捂住了她的嘴，“你可别胡说，这是长宁派的神物，岂能同凡间的玩意相比？”

　　花寻抱怨，“规矩真多，”却还是老实向玖玹请教，“我们怎么下去？”

　　玖玹吹了一声口哨，只见一柄发着蓝光的宝剑破风而来，在玖玹面前稳稳悬着，还象征性的鸣叫了两声，仿佛在像玖玹邀功。

　　“哇！”花寻眼冒桃心，“这就是传说中的人剑合一吗？”

　　玖玹尴尬的咳两声:“还不是，这只是最初级的御剑罢了……”说着中指和食指并握，嘴里念念有词，在剑身抚过，宝剑的蓝色光芒四射，骤然变大，玖玹歪头，“上来吧，我带你去祖师殿……”

　　“好哦！”花寻纵身一跃，跳上剑尾，剑则因为突如其来的压力歪了歪，玖玹迅速加力，回过头幽幽看了一眼花寻，花寻挠头，“有点猛了，我下次会注意……”

　　玖玹吐槽，“根本不是猛的原因好吗？你太重……啊～哦～”花寻搓搓捏的过狠的手冷笑:“玖玹师兄叫的真销魂啊！”

　　玖玹欲哭无泪的腾出一只手来揉了揉后背，“我估摸着十只大闸蟹养出来的肌肉都被你掐没了！”

　　花寻挥着手捞过白白的云彩，忍不住开口，“是猪蹄养出来的肥肉吧，捏的我一手油。”

　　玖玹“……”算你狠。

　　两人一路打打笑笑也平安到了祖师殿，玖玹捏诀在殿前停下，宝剑又缓慢缩回正常大小回到他的手上。

　　花寻提着裙子奔进殿内，却被呛人的香气呛的直咳，迎面这一身长宁门内弟子装扮的正是燕水碧，她很激动的抓住花寻乱晃，“花寻一一”

　　他乡遇故知吗？花寻险些咳出眼泪来，“咳咳——水碧姐姐，咳，你怎么也在这儿？”

　　“昨天我们回村的时候整个村子里的人都死光了，我询问了君上才知道是魔界的护法所为，君上同意我在长宁派修行，并把其余的男孩送往各地安置，还有你爹娘，已经安排火葬了……”

　　爹娘？花寻瞪大了眼睛，转过身晃着还一无所知的玖玹，“我爹娘……他们在哪？”

　　玖玹被晃的头晕眼花的，“你先停下，我头疼。”花寻果然停下了动作，等着他的下文，玖玹舒口气，“君上怕你担心，尸骨没有按照以往随风而逝，而是装置在锦囊里等你做定夺！”

　　眼见花寻撒腿就要奔，玖玹拉住她的袖子不让她走，“哎——好歹等绶礼完了再走吧！”

　　花寻草草用袖子揩去激动的泪水:“好，我们快些绶礼……”她渐渐安稳下来。

　　玖玹叹口气，除去性格彪悍这点不说，花寻还是很孝顺的，但眼尖的他很快就发现燕水碧手里提着的黄色流苏，心里很是惊讶，在长宁派，弟子并非来而就入，而是前往祖师殿由殿内供奉的贪佛决定，相应的，拥有修仙资格的弟子先天就具有不同的天赋，按照赤、橙、黄、绿、青、蓝、紫分为七阶。

　　一般弟子都是赤阶，这样在入派的时候会接绶烈焰流苏，而根骨极佳的弟子通常为橙阶，像他就是，所以从贪佛那里得来的是怜花流苏，再依靠后天的修仙突破，逐渐演化颜色，直到如君上那般炼至世间至纯的紫色，拥有紫溟流苏才算是成了上神，功德圆满。

　　玖玹再打量两眼燕水碧，怎么也想不通这样一个昨天还缠着他死缠烂打的姑娘怎么会生来就拥有黄阶的能力。

　　黄焚流苏，想当年可是他用一身的血洞和七年的青春换来的，真是人比人气死人……

　　花寻可不顾玖玹心中的不平愤懑，兀自跪在蒲团上诚心祈求:“贪佛大人，弟子洛花寻，今日拜入长宁门下，必定会努力学艺，尊敬前辈，将来光大长宁派。”想说的大概只有这些，花寻双手在头顶合十，老老实实的磕了三个头。

　　正欲站起身时被玖玹手下使了个劲又按下去，“再等等，贪佛会给你分配法力阶级。”
　　花寻闻言又乖乖跪下去，等候许久亦不见自己面前这尊银塑的佛神有什么反应，只好不顾玖玹自己站起身走到贪佛面前敲了敲他挺着的大肚皮自言自语:“吃什么长这么胖的……”

　　玖玹两眼一翻，差点没有含笑九泉。

　　这时贪佛周身却光芒大盛，四周的牌位都不安的震动起来，玖玹和燕水碧都被耀眼的光芒刺的睁不开眼睛。

　　花寻还抚着贪佛的肚子，呆呆的看着一缕银色的光飘至眼前，仿佛秋天的落叶在水面荡着秋千，又像破茧的蝶在空中起舞，如花瓣一般层层剥落，正中央稳稳躺着一串流苏，两粒纯净的珠子绘着祥云的图案，尾部是齐齐的白色丝线。

　　“好漂亮啊！”花寻由衷赞叹，伸手提起流苏，只见珠子的内壁刻着两个细若蚊足的小字:
　　雪诺。

　　“雪诺，这是你的名字吗？”

　　玖玹和燕水碧奇怪的盯着花寻的动作，但她似乎就是听到了有人回答她的话，声音又软又糯，还带着点浓重的鼻音。

　　玖玹看见花寻手里的流苏时则大惊失色，“白色的，完了完了，我就说你不要得罪贪佛尊者，这下好了吧，我身为首座弟子数百年还从未听说过白阶一级……”

　　花寻收起流苏转身，满不在乎，“这算什么，我洛花寻生来就与众不同，洛爹说我与百花齐诞，是大祥，今日得到雪诺，也说不定是一个机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