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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第一章 ...

  •   这是极其平凡的一天,正午的阳光还很温和,一位背着斧头的樵夫正靠在大石头上歇息,他从背篓底部取出一块干瘪的饼子,就着壶里的水咽下去。

      脸上净是满足的神色,不觉中就在槐树的绿阴下睡了过去。

      手中的壶也歪下去,壶中的水流汩汩流出,滋润了一片长期缺水的花草。

      樵夫在梦中好似听到有人和自己说话,他甚至仿佛局外人般看着自己落弟,娶妻,却难过年过半百尚无子女的半生蹉跎,半生的岁月转瞬就过,一位蒙着面纱的女子在这时抱着一个婴孩从暗处走到他面前,她哭泣自己是长宁门中弟子,却因触犯门规与人私通,不得已自尽而亡,如今长宁派与阎王下达绝令,令她不得转世,她惧怕自己阴气太重损伤女儿,无奈只得将孩子托付与人,而他恰好是最佳人选。

      樵夫在惊惶中醒来,一切却是如旧。

      头顶一片绿叶,阳光从缝隙撒下,他晃了晃手中的水壶,却是一片寂静,只有身下的一片潮湿,樵夫暗道自己必是日有所思,夜有所梦,只得当做一场奇遇,背起背篓正准备下山,没走两步,细细揣摩梦中那真实的感受,又折回去,这才发现方才他躺过的地方一支粗壮的花破地而出,包裹着丑陋的皮层,而周围石头缝中都开满了五颜六色的花,围着正中略显怪异的花苞,一个尚在襁褓中的婴孩正天真躺在石头上,睁着因年少而无畏眼睛看他。

      樵夫不可置信的揉了揉眼睛,这才确认眼前的一切并非是在做梦。

      他伸出颤抖的手将孩子抱在怀里,老泪纵横,“老天爷终于听到了老夫的祈祷,谢谢老天爷……”

      因为是在一片花海中寻到女孩,樵夫夫妇花大价钱请村里的秀才起了名字,就叫洛花寻。
      小花寻长到七岁,俨然已经是村里的小霸王,偏偏洛樵夫夫妇又老年得女,极为纵容,更加养成了她天不怕地不怕的性格。

      这天花寻约着众人前往村头的河里捉虾,她挽着袖子和裤腿,露出白净的皮肤,手疾眼快,在一众男孩子里也毫不逊色。

      眼见夕阳西下,小伙伴们收拾了鱼篓准备回家去,同行的另一位小女孩是花寻家隔壁燕裁缝家的姑娘燕水碧,长着秀丽的眉,大大的眼睛,一副怯怯的模样扯着花寻的袖子:“洛妹妹,我们回去这么晚,爹娘可会责罚我?”

      花寻反倒一副长姐的模样不甚在意,“无碍,我们捉了这么多只虾,回去让我娘做一顿虾宴,请你爹娘一起来吃,自然不会受罚,有我在呢,你别怕!”

      安慰完水碧花寻就和小男孩们打闹起来,她一边抬脚踹着他们,一边护着篓子里满满的虾,眼角都是笑意,今天她运气好,还在水沟里捞出了一只四脚王八,回去让娘炖个汤,好好给洛爹补补身子。

      残阳似血落下的时候,洛花寻正背着竹篓仰首,天边的一轮火光将她稚嫩的身影拉的老长,这个记忆在她的心里亦存留了许久。

      一群孩子刚走进村子就有人察觉气氛不对,往日树下唠嗑的大娘们都不见踪影,连喊儿女回家吃饭的爹娘都没有声音。

      村子里静静的,甚至安静的可以用死寂来形容。

      花寻直觉不好,提着篓子就往家里奔。

      刚推开布满灰尘的木门,花寻张嘴喊了一声洛爹,紧跟着的那声娘就哑在了嗓子里。
      她的娘躺在灶前,身旁是还没生着的火,而洛爹斜卧在土炕上,脸上还挂着笑意,却凝固在那一瞬间。

      他们死了。

      “爹!娘!”花寻撕心裂肺的吼声传出,上前晃了晃娘,又抱住爹冰冷的身子。

      仿佛一瞬间天都塌了,过往的种种在脑海中充斥着每一个角落,娘为了她点燃烛火深夜缫丝绣花,爹砍柴进城里百里换粮。

      早晨她还对娘说回来给她捉几只大虾,一家人好好享受享受,娘还笑着说等她回家。
      可这转瞬就变成了生离死别。

      眼泪仿佛断线的珠子,花寻连嗓子都哭哑,很久才抱着爹娘的尸身睁大了眼睛,直到伤心的连眼泪都掉不下来。

      安静中传来人的脚步声,愈来愈近。

      是凶手来了吗?

      花寻忽然有了动作,向前一冲,猛咬住来人的手腕不松口。

      一阵杀猪的叫声后一道蓝光闪过,花寻保持着张嘴的姿势被推倒在地。

      一身白衣的男子自花寻口中逃生,心疼的捂着伤口眼泪汪汪:“你属狗的吗?老子活了数千年第一次被人咬!”

      可下一刻对上那双漂亮的眼睛后就说不出话来,那样浓重的杀意他不曾从一个豆蔻年华的少女眼中窥见过,布满了恨意与涛天愤怒,深的仿佛要将人洗进去,男子不自觉吞咽了一口口水。

      “玖玹(xuan,二声)!”身旁忽然传出一个声音,明明淡漠的毫无感情,却又充满磁性,动听的似月光清冷遍布。

      花寻移了视线,却见破旧门槛处另一位白色紫色锦衣的男子姿态优雅踱入,玉冠束着的长发,凌厉的剑眉,毫无波澜的眼睛,还有紧抿的薄唇勾出一幅似无意跃出画框的翩翩少年图,偏生眼中流泻的月光却又夹杂了几分不同于他俊逸年少外表的沉默与沧桑。这是她少数几年贫瘠生命中见过的最好看的人。

      该是传奇话本中无意丢失的神谪。

      花寻轻咳一声,只觉得胸口撕心裂肺的痛。

      她看了看身边的爹娘,慢慢闭上了眼睛,“神仙哥哥,你是来带我走的吗?”

      男子没有应答,在花寻身前蹲下,修长如玉的手指抚过她额头,一股温润的暖流直达心底,身上也不再那么疼了。

      她勉强支起身子,便听见他询问,“姑娘可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声音很好听,也让人感到极为舒服,仿佛沐浴了花香彻骨,花寻环顾整间屋子,呆呆摇头,尔后又痛苦的捂住双眼:“我不知道我不知道……“

      与此同时,玖玹大惊失色,就看见花寻的瞳孔突然变做红色,四周魔气四溢,周身开满了花朵,却尖利的仿佛匕首,还透着一股寒气,玖玹看向男子,“君上!”

      被唤做君上的男子面无表情,缓缓的将手压在花寻的额上,一点微弱的白光闪过,花寻睁大了眼睛,忽然身子一软,就瘫在了男子的怀里。

      君上出手抱住她,玖玹却忧心忡忡:“这个女孩的身上有这样浓重的魔气……”

      君上抱起花寻,向外走去:“先回洗画山。”

      玖玹紧跟在他身后:“这么说君上要将她带回长宁了?”

      君上没有回答,两人一出门就撞上另一个女孩,她也红着个眼眶,看见君上怀里抱着的洛花寻后一愣,反应过来后立即就跪在了地上,“公子,水碧爹娘惨死,如今孤身一人,求两位公子发发慈悲,带我一起走!”

      “君上……”玖玹很为难,他可不愿意买一赠一,还带回另一个拖油瓶。

      君上没理他,径自走在前方,留下玖玹和燕水碧两人大眼瞪小眼。

      向前走了几步后他停在一个空旷的平地上,一扬手划过一道淡蓝的弧线,眼前忽然多了几个人,纷纷跪在地上:“君上!”

      君上沉默示意他们说下去——

      其中一个腰间别着橙色流苏的男子开口:“全村一百三十五人,除去孩子,无一幸免!弟子惭愧,察觉不出是何人所为!”

      “摄魂姬,”君上平淡应答。

      “啊?”弟子一声惊愕,“是魔界中人所为?”

      “是啊!”玖玹艰难应答,身后还拖着抱着他一只手臂不肯松手的燕水碧,他当机立断敲晕了她,“魔尊夙秦苏醒之日在即,座下四大护法想借此时机夺回魔尊之力,必然有所作为,只是不明白他们为何屠村?”

      “弟子愚钝……”那个弟子看了看君上,见他没有反对,便又接着说下去,“他们如此大开杀戒,莫非是有什么人,可以克制朱罗花?”

      君上不说话,抬头看向洗画山。

      一片祥云层层,金色的余晖映照着满山,只是这种寂静,千年前曾有,然后是夙秦和她的出世。
      天,将要变了。

      花寻睁开眼睛,模糊中看见床前的一颗夜明珠散发着幽幽的光,她惊住,掀开被子赤着脚就跑了下床。

      这不是她的家。

      地上铺着柔软的地毯,处处是雕花木器,连照明用的都是她在书上听说过的夜明珠。
      花寻赤脚跑出空荡荡的大殿。

      殿前种满了各色的花草,仿佛来到了花神殿。

      “啊——”她惊呼一声,险些一脚踩空掉下去,只见乌云密布,花毯像被齐齐割开,脚下一半踩的是虚无,俯望下去,宫殿房屋鳞次栉比,一幅壮观的景象。

      花寻喃喃:“这里是哪儿?”

      身后有人替她回答:“洗画山,白云间。”

      花寻仓皇回首,看见她的神仙哥哥静静坐在蓝色鸢尾花间,点一盏幽微的孤灯,手下按着一把古琴,神色安然,想是已经坐了很久,只是她太过焦急不曾发现。

      再观他气度,不觉离自己太过渺远,正如阿娘故事中得道升天的神仙一般。

      “你是仙人吗?”她不自觉就问出了口。

      君上轻轻勾起唇角,有笑颜,却无笑意:“我生而为神,不算是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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