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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8、作诗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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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诗
我一手捏着绣花针,一手捏着布,线在手中来来回回。春儿好奇地拿起桌子上的那张小纸,口里含糊吃力地念叨着,“君生我未生,我生君已老,君恨我生迟,我恨君生早。君生我未生,我生君已老,恨不生同时,日日与君好。”她念完纸上的字,瞥下眼来忧伤地看着我,“主子,这是一首诗吗?为什么这么悲伤啊!”
“这是唐代铜官窑瓷器的题诗,纸上的是前半首,我想把它绣到帕子上去。”我抬起眼来笑着看看她,而后又垂下眼皮来,继续着手中的动作,“哎,春儿,你识字?”
“春儿只认识一些,主子写的这几个都比较简单,所以春儿认识。”她的嘴角挂着自信的笑容,脸上喜洋洋的。
我只是安静地笑了笑,也没去看她,手里的针线来来回回。良久,我也觉得腰酸了,想出去活动活动,便叫住了她,“春儿,我们到院里去走走吧。”
“好啊。”她笑着跟了我出去。这院里啊,我每天都来,眼睛也已经看得滚瓜烂熟了,还真有点厌,我伸伸手臂,活动活动了腰部,一偏头,我笑嘻嘻地对着春儿说道,“春儿,这四爷府里头也怪闷的,不如我们溜出去玩儿吧?”
“那四爷要是怪罪起来……”她支吾着声音,嘴里含糊地念叨着。
“他怪罪起来就我顶咯,放心,碍不着你事儿的!”我凑近她,用肩膀调皮地碰了碰她的手臂,眨巴着眼睛,睫毛也跟着上下颤了颤。
“那好,春儿就跟着主子豁出去了。”她嬉笑着看看我,一脸的安心。
“恩,那好,春儿,你先去找两套男装来。”我眨巴着眼睛看向她,她愣了一下,“啊?主子是要女扮男装?”
“是呀,快去吧!”我甜甜地笑着,挥挥手示意她快去。她很茫然地看了我一眼,半晌才拿来两套男装。我熟练地换好衣服,春儿愣了好一会儿,呆呆地看着我,“主子,这衣服能穿吗?春儿觉得好怪哦!”
“好了啦!你也别磨蹭了!我们快些出去,也好快些回来,别让四爷看到就是了!”我帮着她理了理袖子,她含糊地应了一声。
就像在阿玛府上那样,我带着春儿风风火火地出了门。北京城的街上永远是那么得热闹,康熙真是治国有方啊!
“春儿,我们去茶馆你坐坐吧!歇会儿,顺带喝口茶。”我一打折扇,大大咧咧地走进茶馆。
“主子,您可真会说笑啊!进茶馆肯定是喝茶,顺带歇会儿,哪儿有倒着的!”她掩着嘴角边的笑意,开心地跟着我进来。
“是呀,是呀!哎,你可别叫我主子了!称呼我公子吧!”我笑嘻嘻地找了张桌子,一把坐下,“小二,上壶茶!”
“好咧!”他大声地吆喝着,迅速地将一壶茶递到我们面前,“客官慢用!”
我拿起茶壶,满满地倒在茶杯里,刚伸手想拿起时,一双大手伸了过来,整个儿将茶杯罩住。顺着那只手,我抬起眼,十爷正调侃地看着我,嘴角带着嘲讽的笑容。
“十爷,您这是……”我收起折扇,上下打量着他,嘴角也充斥着嘲讽的意味。
身后的九爷喃喃地念了一句,手指玩味地指着我,“十弟,你说这东西是男是女啊?”他退后一步,凑近九爷,“九哥,你说这东西不男不女!”
“啪——”我狠狠地拍了拍桌子,暗自叫了声疼,脸上依旧面不改色,直直地盯着他们。
十爷笑着上前一步,一把扯住我的手腕,紧紧地拽着,嘴角挂着不太友善的笑意,“小拖,既然碰到我们了,就陪我们喝杯茶吧!你能跟老十三那么亲密,就不能跟我们那样吗?啊?”
“你放手!”我使劲挣扎着想离开他的手,但丝毫没有用。我扯着嘴角,狠狠地吐字,“两个大男人,在大庭广众之下拉拉扯扯,十爷也不怕传出去被人笑话吗?”
“两个大男人?”他的嘴角有些抽搐,目光带着些怒意,直直地盯着我。
“不是吗?十爷您这样对我无礼,莫非染有断袖之癖?”我抬起头,目光直直地盯着他,“十爷,我劝你一句,你还是收敛一下你的行径比较好。毕竟,枪打出头鸟不是吗?”在场的人听明白的便发出哂笑,听不明白也当是看白戏。十爷也察觉到旁人嘲讽的目光,自然火不打一处来,开口就骂,“臭娘儿们,别以为八哥罩着你,我就不敢把你怎么样了!我告诉你!今天我十爷就要你好看!”
“老十,八哥倒是好奇了!今儿个要是我不在,你想把她怎么样啊?”八爷的声音从楼梯口传来,他慢慢地走上来,大拇指上的玉扳指缓缓地摩挲着下巴。他慢步走到十爷面前,从他手里轻轻扯下了我的手腕。
“八,八哥……”十爷愣了一下,面色变得有些苍白,声音也极其含糊,“我不知道……不知道你会来……”
“行了,你们先回去吧!”八爷回头瞥了他们一眼,一扬下巴,示意他们先走!十爷似乎还不甘心离开,九爷便强扯着他的臂膀走下楼梯去。我只是没好脸色地瞪了他们一眼,之后又将目光瞥到了桌上。
“我可以坐下来吗?”八爷直直地盯着我,方才眼底的怒意一扫而光。
“坐吧。”我淡淡地说了句,就径自倒了杯茶来喝,脸上的情绪虽然恢复了,但心里还是有些不愉快的。
“我代老十向你道歉。”他拿起茶杯,斜着视线看了我一眼。我只是摇摇头,看也没看他地说,“不,这不关你的事情,你不需要道歉。”
见我回绝他的道歉,他也没说什么,径自喝着茶,良久才说了另一句话,“你……在四爷府过得好吗?”没等我回答,他就开始自嘲地笑,嘴里含糊地回答着自己的问题,“你看我……跟四哥在一起,你怎么可能不幸福呢!”他的笑带有浓浓的伤痛,让人看了心生怜悯。我伤神地看着他,轻轻地唤了句,“八爷……”
他没有理会我,只是将茶杯里的茶一饮而尽,然后站起身来轻拍了下桌子,“好了!我也该走了,你慢慢喝吧!”我也没说什么,他扭头就向楼梯口走去,淡淡的背影,却夹杂着浓浓的伤感。面对八爷,我总有说不出的愧疚,究竟是对他壮志难酬的同情,还是对回绝他的歉意?
我一撩袖子,将杯里的茶水喝完,回过头对着春儿笑笑,“我们也走吧,这茶也算是喝饱了!”
“是,公子。”她笑嘻嘻地跟上我,走出了茶馆。这一出茶馆门,就让人推了个东倒西歪的。人群滚滚流动,向某个方向奔去,我被撞在了一旁,春儿赶紧扶住了我,我皱着眉看看那群慌乱的人马,“春儿,他们这是在做什么?为什么这么着急啊?”
她挠了恼后脑勺,四处张望了一番后,重新把脑袋探到了我面前,“春儿也不知道啊!”
“要不,我们也过去看看!”我一收折扇,没等春儿回应,就跟着人群奔走了过去,渐渐被推到了事发中心。
面前的是一个柔弱的女子,跪在地上,满脸的泪花,旁边有一具尸体,用白布遮了起来。女子的前面放着一张大纸,上面写着一些字,“小女子家道中落,跟着爹爹到贵地来谋生。无奈老天不公,爹爹生了重病,用尽了所有的盘缠。如今爹爹撒手离去,小女子连棺材都买不起,求求各位乡亲父老可怜可怜小女子,行个好帮爹爹入了葬,小女子愿意一辈子作牛作马,跟着好心人!”
人群里发出阵阵声响,老百姓们不时地窃窃私语,用手指点着,比画着。
“卖身葬父啊?”我轻轻地喃了一句,想不到这种常在电视上看到的情景,真得一模一样地搬到了我面前,我不禁觉得有些不可思议。我侧着脑袋思考着,一抬眼,就瞥见,对面的人群中出现了一张冰冷严肃的脸孔,乌黑的眸子正一动不动地盯着我。完了!是四爷,这下好了,被他逮个正着!他扬了扬下巴,示意我从人群中退出去。
我咽了口干唾沫,看也不敢看他一眼,就用扇子遮着脸,小心翼翼地退出了人群。一放下扇子,四爷的脸就出现在眼前了,“你出来多久了?”
“就,就一会儿,在茶馆喝了杯茶……”我支吾着,把声音压得低低的,“我也不想过去,是那些人,硬把我推过去的!”
“出来就出来,干吗要穿一身男装啊?”四爷冷冷地侧过身瞥了我一眼,脚下的步伐还是不停,而且越来越快。
“你是说,下次可以正大光明地出来咯?”我眨巴着眼睛,一脸欣喜地盯着他。
“你想出府,随时都可以,只是后面要多跟几个奴才,这样我才放心,明白吗?”四爷停住脚步,转过头,怔怔地看着我。我只是笑着,收起折扇,乖乖地点了点头。
一进四爷府,我就换下了男装,坐在海棠院的亭子里,悠闲地刺着绣。天气有些转凉了,午后的阳光特别的暖和。我懒洋洋地感受着秋天的风光。
“姨,你帮帮弘昀吧!!”弘昀以光速向我飞奔过来,使劲地扯着我的衣服,“姨,阿玛逼弘昀作诗,可是弘昀不会啊!姨,你这次千万得帮弘昀啊,要不然弘昀可就完了!”他一脸哭腔地看着我,目光里带着可怜。
“你阿玛叫你作诗?”我瞪大眼睛盯着他,四爷也真是的,才五岁的孩子,就逼着他作诗,这未免也太强人所难了吧!见他一脸委屈地点点头,我便继续说下去,“他叫你作什么诗啊?”
“题目是梅花,姨,你就帮帮弘昀吧!弘昀哪儿会写诗啊!”他使劲地扯着我的衣服,就差没坐在地上撒娇了。
“好吧好吧,姨就帮你这回!”我笑着答应了他,又不免咕哝了几句,“你阿玛也真是的,你才五岁,就叫你写诗,对你的要求也太严格了吧!”
“阿玛说了,这叫笨鸟先飞!”他用稚嫩的声音讲着,眸子里的尽是天真烂漫,“不过弘昀不太懂里面的意思啊!”
“扑哧——”我听了,忍不住笑出声来,瞥下眼来看看他,“你阿玛啊,这是在说你笨呢!”
“是吗?”他难以置信地看看我,搭拉着脑袋,口里含糊地念叨着,“这个坏阿玛,弘昀可是很聪明的。”
“呵呵。”看着他发牢骚的样子,我不禁笑了出来。孩子就是孩子,永远是那么得开心。我偏过头,叫春儿拿了文房四宝过来,开始替弘昀写诗。
不一会儿,我将两张纸递到弘昀手里,笑着叮嘱他,“弘昀啊,你先把左手边上的这首诗交给你阿玛,如果他看后,表情不太好,你再把右手边上的这首诗交给他看,记清楚了吗?”
“先是左手边上,再是右手边上。”弘昀愣愣地重复着我的话,而后开心地笑着,“弘昀记清楚了,谢谢姨。”他蹦跳着向远处跑开了,我又拿起针线,继续来回地刺着绣。说实话,我还真想看看四爷拿到那两首诗时候的表情。呃,会是个什么样呢?嘿嘿……
我正在屋里安静地看着《汉书》,门外却一阵轰闹,不得不放下书,站起身来,“春儿,外面发生什么事了?怎么这么吵啊!”
“姨,救命啊!”弘昀哭丧着脸,慌慌张张地跑进屋里来,搭拉着小脑袋,一脸的委屈样儿,“完了完了完了!这下真的完了,阿玛要大开杀戒了!”
“怎么?你阿玛生气了?”我一脸笑意地看着他,他却撅起了嘴,垂下眼皮叹着气,“岂只是生气,简直就是大发雷霆!”
“两首诗你都给他看了?”我坐下身来,仔细地盘问着他。
“哎!”他深重地叹了一口气,无奈地摇摇小脑袋,“看了啊!我先把左手边上的这首给他看,阿玛看后,脸迅速地沉了下来,半晌扔出一句话来:胡闹,简直就是胡闹!”
“那后来呢?他有没有看第二首?”我着急地将脸凑近他,好奇地等到着他的答案。
“看啦!”他又无奈地叹了口气,摇摇小脑袋,撇撇嘴,一副已经对人生绝望了的样子,“阿玛看后,一脸的严肃,良久才砸出一句话来:你哪儿搬来的救兵?”
“弘昀在里面吗?”外面传来了四爷冰冷的声音,还带了些愤怒。
“四爷,您……”春儿想拦着他,却还是无能为力,硬让四爷闯了进来。弘昀下意识地躲到我的身后,扯着我的衣服,可怜兮兮地抬起头来看我,小声地嘀咕了一句,“完了,阿玛杀进来了!姨,你可要顶牢啊!”
“弘昀,到阿玛身边来!别以为往这里跑,阿玛就会放过你了!”四爷的视线别过我,径自落在了我身边那个畏缩的小不点儿身上,弘昀一动也不动,四爷就又加了一句,“快过来,再不过来今天就别想睡觉了。”
“姨,我要英勇牺牲了,哎!”弘昀抬头郑重地望了我一眼,然后大义凛然地迈开了步伐,挪一步,回头看我一眼,眼神里的都是“救命”,“救救弘昀”这一类词,我都看得有些不忍心了。
“弘昀,把这张纸上的诗给阿玛念念!”四爷拉近他,将一张纸递到他的小手上。弘昀垂着脑袋,小心地回头瞄了我一眼,口里含糊地开始念了起来,“诗的题目是:梅。正文是:一二三四五,五四三二一。梅花倒着长,阿玛笑嘻嘻。”
他还没念完,我已经忍不住笑出声来,旁边的春儿也“扑哧”地笑了出来,只是可怜了弘昀,面对着四爷冰冷的脸,在那里颤抖了半天。
“还有一首,也一起念一下!”四爷冷淡地瞥了弘昀一眼,将另一张纸递到他手上。弘昀颤颤微微地打开纸,照着纸上的内容念了一遍,“诗的题目还是:梅。正文是:淡墨枝上绕,香……香……阿玛,这个字,弘昀不认识!”他抬起脑袋,傻兮兮地看着四爷,一脸的委屈样儿。
“香馨托粉瓣,后面继续念下去!”四爷很熟练地说出这半句诗,扬了扬下巴,示意他继续念下去。
“是!”弘昀可怜地垂下脑袋,眼睛盯着那张纸一动也不动,“独孤点一枝,疑似玉娇娘。”他含糊地念完最后一个字,抬起头来傻呵呵地笑着看他的阿玛。
“你还笑得出来!”四爷伸出手指,往弘昀的额头上重重地点了一下,差点就把他点到地上去了,“弘昀啊!我怎么养了你这么个笨儿子!你连这字都不认识,阿玛会相信那是你写的吗?”
弘昀支吾了一声,一时说不出话来,只是愣愣地站在那里,受着四爷的训。四爷仍然不放过他,拉住他的手,凑近他,“告诉阿玛,这诗是谁写的?阿玛倒不知道四爷府有这样的‘神仙’在!”
我倒抽一口气,心不由地紧了一下。刚才一直抱着看好戏的心态在看四爷训斥弘昀,现在好了,下个主角就是我了!完了完了完了!!我打心底里泛凉,胸口好似被硬石堵住了,难受啊!
弘昀听了,“嘿嘿”地直笑,抬起眼来深情地望了四爷一眼,头也不回地一手指向我,“阿玛,那个‘神仙’就是她!”
我深吸一口气,定了定神,“四,四爷……那个……那个……那个是我写的,第二首写得不还行吗?我觉得已经挺好了!”
出乎意料地,四爷的嘴角露出一丝笑意,声音也少了些以往的冰冷,“第二首是写得不错,但是第一首……”他顿了顿,嘴角边的笑意似乎更浓了,“作出这种诗来,也难为你了!”
“啊——”我张大嘴巴,一动不动地愣在那里,一时说不出一句话来。四爷瞥下目光,紧盯着弘昀,“弘昀,这次是你犯的错,理应该接受惩罚!”
“是!”弘昀很不甘心地瞥了我一眼,又迫于四爷的目光,不得不低下头来,发出极其轻微的声音,“弘昀愿意接受惩罚。”
“好,阿玛就罚你抄《大学》一百二十遍!”四爷淡淡地看了他一眼,然后直起身来,顺带拿走了弘昀手上的小纸,一步不停地走出了门槛。四爷这前脚刚走,弘昀就忍不住地发起牢骚来,“啊!!!为什么姨没事啊!!!阿玛真是个重色轻亲的家伙!!!”
“好啦!你也别抱怨了,赶紧抄吧!再抱怨也没用啊!”我故意冷笑着,摆出一副要看他笑话的表情,“慢慢抄啊!”
“不行!我一个人怎么抄得完啊?姨……”他剧烈地左右晃动着身体,向我冲过来,扯住我的衣服,晃啊晃,晃啊晃,接下来的事情可想而知,我只得无奈地陪着这个小鬼头,亲密地跟文房四宝打交道了!
才抄了几遍,弘昀就开始抱着头发牢骚了,“哎,怎么这么多啊!”
“你阿玛已经够仁慈了!《大学》可是四书里面最少的了,满足吧你!说这些废话,还不如赶紧抄吧!要是完不成,你就有的受咯!”我笑嘻嘻地看了他一眼,手中的笔一直不停,就算是吃糕点,眼睛看着别处的时候,墨汁还是来回地磨动着。
替这小鬼抄了一下午的书,晚上吃饭的时候手都提不起来,四爷问我怎么了,我只是咽呜着声音说没事,没事。哎,今儿个算是受到罪了,和弘昀一起抄了六十遍啊,不过明天还有六十遍等着我们呢!
一倒在床上,就呼呼地睡了过去。朦胧中,感觉有人推了一下我的手肘,我下意识地大喊,“呃——我马上抄……大学之道,在明明德,在亲民……物有本末,事有终始。知所先后,则近道矣……弘昀,还有六十遍……我帮你……呜……”口里含糊地念着,我又侧身睡了过去。
一大早醒来,我懒懒地翻身起床,舒服地伸了个懒腰。春儿帮我梳洗完后,我就准备帮弘昀抄写《大学》了,刚想叫春儿拿文房四宝来,她却笑嘻嘻地看着我,一脸的开心样儿,“主子,昨晚上四爷来看过您,他说剩下的那六十遍不用抄了。”
“啊?为什么呀?”我惊讶地看着她,撇撇嘴,心里是挺高兴的,终于可以不用受罪了!
“是这样的!昨天主子睡得特别熟,连被子也踢到地上了。春儿给您盖被子的时候,不小心碰到了主子的手肘,主子您就开始喊着要帮弘昀小主子抄书,四爷看见了,就跟我说让您不必再抄了!”春儿从桌上倒了杯水,而后笑脸盈盈地递给我。
“那,那弘昀呢?他还要不要抄啊?”我接过茶杯,一口喝了下去,呃,好舒服哦!
“弘昀小主子也一并不用抄了啊!”听着春儿说出这句话,我总算轻松地舒了口气。这一波,总算是闹哄哄地过去了!
午后,我惬意地坐在亭子里看着书,看累了,就走到池子旁赏赏鱼。日子每天都是这样,简直无聊透了,哎!这天气也越来越冷,都已经是深秋时分了。
“你怎么总是这么悠闲啊?又偷懒了吧?”一个声音从头顶传来,我不回头也知道,来者也是一闲人——大清朝的十三阿哥。
“我又没事可做,整天闲着,倒是十三爷,肯定整天忙得天昏地暗的,出门都找不着方向,对吧?”我抬起手,将帕子优雅地掩在嘴角边,笑闹着看向他。
“你这张嘴巴哟,就知道讽刺我!敢戏弄我十三爷,胆子倒不小!”他玩味地笑着,手里依然捏着折扇,惬意地走到池子边,往池里张望着。
顺着他的目光,我往池里一看,嘴上不禁叫了起来,“哇,这条鱼怎么这么肥啊!”我掩着嘴角,嘻嘻一笑,斜眼看看十三,用戏谑地口气说着,“快!下去把它给我抓上来!”
我正笑着想看他的反应,谁知只听到“扑通”一声,他竟然想也没想,就跳到了池子里!我跑近几步,往池子里大喊着,“喂,你疯啦!我只是开玩笑的啦!”他呆呆地站在池子里,没有任何反应,我回过头,着急地吩咐着春儿,“春儿,快去拿身干净的衣服来,让十三爷换上。”
“是,主子。”她应了一声,就慌张地跑开了。
我上前一步,硬把十三拉了上来,他轻笑着在我耳边嘀咕了一句,“嘿嘿,开我玩笑是会付出代价的!”我愣了一下,冷笑着瞥了他一眼,“还不定是谁付出代价呢!”
“扑哧——”一声,他颤抖着身体笑了出来,上岸后嘴里直喊冷,不停地瑟缩着身体。
我扶着他到客房躺下,他钻在被窝里,身上的凉意总算淡了些,口上还是不忘刁难我,“哎,受了风寒的人不都要喝姜汤的吗?你也给我弄一碗来!”这口气哪儿像是生病的人,主动讨药喝的病人,我还是头一回见到呢!我侧过身,瞪了他一眼,“知道啦,十三爷,我已经叫春儿去厨房弄姜汤了!饱准你喝个够!”
“呵呵,一定要够多哦,你——十三爷——我的胃口可是很大的哦!”他嬉皮笑脸地将身子往被窝里缩了缩,惬意地扬扬下巴,又闷出一句话来,“哎,十三爷还是觉得冷,要不,你上来给我暖暖被窝?”
“我又不是你的奴婢,为啥要给你暖被窝啊?”我没好脸色地斜着目光瞥了他一眼。他看到我鄙视的神情后,不禁“扑哧”地笑了出来,“你当然不是我的奴婢,可是你别忘了,是你害我落得水!害大清朝的十三阿哥落水,你可是个罪人啊!”
听着他的话,我也忍不住地笑了出来,故意冷眼看看他,“罪人?是你自己硬要跳进池子里去的,我可没把刀架在你脖子上威胁你啊!”
“主子,姜汤来了!”春儿端着一碗偌大的姜汤走了进来,还不忘给床上的人请安,“奴婢给十三爷请安,十三爷吉祥!”
我的目光直直地落在了那个碗上,这也……太大了吧?跟锅一般大小,春儿可真厉害,让她找个大点儿的碗,她竟真找着了!
十三看着那个盛着姜汤的碗,着实是吓了一跳,嘴角有些抽搐,“我来四哥府上那么多次,怎么从来都没见过府上有这么大的碗啊?”
“扑哧——”,我抬起手,用帕子掩着嘴角直笑,侧过身去玩味地盯了嘴巴张地老大的十三一眼,“这是专门招待十三爷的!”
我端过春儿手里的姜汤,递到十三爷面前,心里忍不住地干笑了几声,嘿嘿,你的胃口再大,也大不过这个碗吧!
他定了定表情,笑嘻嘻地看向我,“病人是不会自己喝药的,一定要旁边的人喂,不都是这样的吗?”
“是呀!”我咬着嘴唇应了一声,从碗里撩起一勺,递到他嘴边。不料,他却执拗地摇摇头,翻着嘴唇看我,“这不会有毒吧?”
我深吸一口气,嘴角硬扯出一个微笑,这个死小子,竟敢故意刁难我?哎,我也只能忍气吞声了,“好,我以身试毒,这总行了吧?”我拉回手,一口将勺里的姜汤喝了下去,从小就不喜欢姜汤的味道,难受啊!我皱了皱眉,重新从碗里撩起一勺,目光偏向十三,“看吧,我还活着,现在,十三爷,可以喝了吧?”
“我怕烫,你先用嘴嘘一嘘。”他丧心病狂地笑着,嘴角充斥着戏谑。我无奈地又拉回手,将勺子放在嘴唇边呼啊呼,明明就不烫,硬要刁难我!趁他不注意,我打心底里翻了几个狠狠的白眼。等到呼得差不多了,我又将勺子递到他面前,勉强地笑着看向他,“十三爷,姜汤已经不烫了,这下可以喝了吧?”
“等等……”他嬉皮笑脸地说出这句话时,我的手腕下意识地颤抖了一下,这小子,又想干什么?我抬起眼,他正戏谑地笑着,嘴角吐出万恶不赦的字眼,“十三爷怕苦,先去厨房拿些蜂蜜来。”
我努力压抑着自己火冒三丈的情绪,笑脸盈盈地看向十三,“这姜汤不苦的,十三爷,您就将就着喝了吧?”
他停止嬉笑,摆出一副大义凛然的模样,用带着呵斥的语气跟我讲着话,“将就?怎么将就?我是可以将就,但是我的身体可将就不来!”我握紧手指,努力克制着自己的怒火,假意地笑着转过头,“春儿,去厨房,给十三爷拿些蜂蜜来,越浓越好!”
“是,主子。”春儿福了福身,刚要转身出去时,一把被十三叫住,“哎,等等,蜂蜜要调匀些,还有,十三爷不喜欢太甜!”
“奴婢知道了。”春儿点着头,一脸委屈地走了出去。
我伺候着他喝姜汤,那可真是痛苦啊。他只喝了几口,就让我搁在旁边了,春儿拿来的蜂蜜,他更是碰也没碰。一会儿说背痒痒,一会儿说头皮痒痒,更有甚者,他还说他牙痒痒。都几岁了,难不成还没换牙啊?这不,现在说他想睡觉了,让我唱首催眠曲给他听,我说我不会,他就让我唱那天在假山旁唱的那首,哎!我真后悔,早知道就不让他下水去抓鱼,或者我干脆也直接跳下池子里去!
只可惜,我当时没有想到后果,现在我也只能无奈地唱歌给他听了:
让欢喜代替了哀愁呀,微笑不会再害羞,
让时间懂得去倒流,叫青春不开溜,
让贫穷开始去逃亡呀,快乐健康留四方,
让世间找不到黑暗,幸福像花儿开放,
让我们敲希望的钟呀,多少祈祷在心中,
让大家看不到失败,叫成功永远在,
让大家看不到失败,叫成功永远在……
唱着唱着,我竟也趴在床边睡着了。等我有了意识时,发现四爷就站在我身边,手上拿了件外套。他上前一步,外套稳稳地落在我的肩上,“天凉,你这样睡着,怕是会受风寒的!”
“哦,我也是小睡一会儿。”我揉了揉惺忪的睡眼,别开视线向床上的十三瞥了一眼,他正很安静地睡着,不时传出轻微的呼吸声。
“听说十三弟落水了?”四爷淡淡地瞥了我一眼,撩起床帘,看了十三一眼,又将目光撒落在我身上,“他还好吧?”
“恩,已经喝过姜汤了,应该没什么大碍。”我边回答着他的话,边打了个哈,泪水充盈了整个眼眶。
“你也快些去休息吧,这儿留春儿照顾就可以了。”他扬了扬下巴,示意我快些去休息。我点了点头,就走出了门槛。天色,也已经不早了,我再待在这里,恐怕就会传出闲言闲语的,还是早些离开得好。
回到房里,我脱去了四爷披在我身上的外衣。躺在床上,却一点也没有睡意。我的身份,注定让我四爷结为夫妻,这是命运的安排。如果命运给我第二次选择呢?我的选择还会是四爷吗?还是是十三?越想越头痛,我晃了晃脑袋,克制自己不去想这个问题。又没人逼迫我选择,我又何必自寻烦恼呢?哎,睡吧,安静地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