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倾清一笑,上部》小小熙

16、入府(上)

　　今天一早，林浮全就来给我请安，告诉我四爷今天会来接我入府。是呀，在这耽搁了好一阵子，也该回自己的家了！家？好奇怪的字眼啊！那里能算家吗？我不禁摇头叹了口气，哎，那红砖碧瓦的，一点也没有家的味道，一点也没有家的温暖。我只能说，那是我丈夫的府邸，是我住的地方。
　　“支呀”一声，门被打开了，大概是清晨的缘故，这声音县得格外清脆，格外明亮。我背对着门，整着自己的东西，头也没回的喊了句，“春儿，给我倒杯水来！”
　　良久，一杯水稳稳地递过来。我接过杯子，头一仰，痛快地一饮而尽，再顺手将杯子还给他，继续发布着我的命令，“春儿，给我揉揉肩。”身后的人影似乎愣了一下，停留在原地一动不动。我转转头颈，啊，酸得厉害，身后的人影还是不动声色，我就着急地喊了句，“春儿，快呀！肩好酸哦！”
　　身后的人影终于动弹了，他慢慢地走过来，伸出手揉捏着我的肩，他一用力，我就喊了出来，“哇，痛！春儿，你轻点。”我的身子向里缩了缩，春儿今天怎么了？怎么如此用力啊！
　　他的力度显然放松了不少，浑厚的男声从身后传来，着实吓了我一跳，“这样还疼吗？”
　　我惊讶地回过头，正对着我的，是四爷那双深邃的眼睛，他的脸上如往常一样安静，嘴角，眼底都是默然，眉宇间除了冰冷，还是冰冷。
　　“四，四爷，是您啊，我还以为是春儿呢！”我不好意思地低下头，脸颊有些泛红，自从那次和他对视，被康熙逮个正着后，我就再也没有勇气去直视他的眼睛。
　　“主子……”春儿走了进来，见到四爷，忙福下身请安，“奴婢给四爷请安，四爷吉祥！”
　　四爷将双手背在身后，走到她面前，冷眼瞥瞥她，言语间带有些斥责的意味，“怎么让主子在收拾东西？”
　　春儿吓得连忙跪倒在地上，声音明显在颤抖，“奴婢该死，请四爷恕罪！”
　　“是我执意要自己收拾的，不关她的事情。四爷，您饶过她吧！”我鼓起勇气抬起眼去看四爷，碰巧他也在看我，我又不得不瞥下眼来。哎，我怎么变得那么懦弱了？
　　四爷轻微地点了点头，冷冷地对着春儿说了一句，“起来吧。”他背过身去开门，走出门槛的时候突然停了下来，侧过身淡淡地说了句，“收拾好了就出来，马车已经备好了。”
　　“知道了。”我轻轻地应了一句，默默地看着他的背影消失在我的视线范围以内。直到一点儿也看不见了，我才回过神来，却瞥见春儿依然心有余悸地跪在那儿。我走过去扶起她，“春儿，快起来吧！四爷不已经走了吗？”
　　“主子，四爷他好凶哦！”她撅着嘴站起来。
　　我向门外看了看，然后回过头来看她，“是吗？还好啊！”
　　“主子，我觉得四爷对您特别好。”春儿呼了口气，总算轻松地笑了笑，“我到四爷府上也有好些年了，从没见过他对哪个主子这么好的！主子，您真是有福啊！”
　　听着她的话，我的脸颊有些泛红，只是淡淡地笑。春儿见我一脸的羞涩，反倒夸得更厉害了，“主子，你真是个好人！”我听后，还是笑。我来自现代，当然没有古代大小姐的那种架子咯！我还是很相信“人人平等”这个概念的，现代的良好公民啊！呵呵！又在自卖自夸了！
　　“东西都收拾好了吧？”我拿起床榻上的包袱，淡淡地瞥了春儿一眼。她急忙走过来接过我手里的包袱，“主子，还是我来拿吧，要是让四爷看见，我可就掺了！”她调皮地吐了吐舌头，顺带回答我的问题，“该收拾的都收拾好了！随时可以出发！”
　　“好吧，那我们就走了！”我走出门槛，亲手关上门，“支呀”一声，显得格外清脆。宫门外，马车已经准备好了，四爷冷漠地站在那里，淡淡地看了我一眼。
　　“咣当——咣当——”，马车开始摇晃，然后逐渐平稳地向前走去。我撩起窗帘向外面张望着，街上好热闹啊！正当我看得欢时，“吁”地一声，马车突然停了下来。身子由于惯性不自觉地向后倾倒，我抓紧了窗档，才不至于摔倒，旁边的春儿也适当地扶了我一把。马车怎么了？为什么突然停下来？我还来不及思索，一个清晰的男中音传来，“四哥，来接嫂子回府吗？”好象，是八爷的声音。
　　“是啊，八弟有事吗？”四爷依旧是冷冷地答了一句，声音永远没有起伏。
　　“哦，没事，我正好从府上出来，遇到就打个招呼，四哥不会介意吧？”
　　“八弟哪里的话，我要是介意不就显得太不人情了吗？”
　　“呵呵，四哥说笑了。”
　　“那既然没事，我就先走了。”
　　“好，四哥慢走。”
　　我撩起帘子，露出一只眼睛，没想到八爷此时也正看着我，目光带着强烈的穿透力。我手一颤，立刻放下了帘子，心却“砰砰”直跳。马车又开始行驶，而我一直难以平静。自从那天大选以后，我就有些怕面对八爷了。明明不是我的错，我却有种罪恶感，或许是基于历史的原因吧，是我太同情他了。
　　一下马车，春儿就领我去我的房间了。我在旁边坐着喝茶，她则忙里忙外地收拾起来。愈发觉得有人伺候真是太舒服了，也越来越习惯这种生活了，这可是现代生活中享受不到的啊！呵呵，我惬意地捏着茶盖，用嘴嘘了嘘，慢慢地喝了下去。
　　“咚——咚——”门外传来一阵声响。我抬起头，映入眼帘的是一张干净清秀的脸蛋，清澈的眸子里却有着不想和谐的内敛和成熟。她跨步走了进来，连声音也是那样深沉，“你是小拖吧？”
　　“是呀，姐姐，你是？”我清雅地放下茶杯，笑着看她，看样子，她应该是四爷的嫡福晋了吧。
　　“我叫乌拉那拉•婉佳。”她的嘴角流露出淡淡的笑，笑得那样收敛，笑得好不自在。她给我的感觉跟四爷好象，是不是跟他待久了就会变成这样啊？正当我低下头思索时，她的声音再度传来，“妹妹，你若没事，就陪姐姐去赏鱼吧，姐姐也有话要跟你说。”
　　“好。”我似笑非笑地点了点头，心里却充满疑惑。
　　她领我到了海棠院，在鱼池前驻足，看着池子里颜色艳丽的鱼，她突然回过头来，“小拖，你今年多大了？”
　　“十三。”我欣赏着池子里的鱼，并没有偏头去看她。
　　她收回目光，眼底流露出一丝失落，转而又让人看不到，嘴里喃喃地念叨，“十三了，我嫁给四爷的时候，比你还小好几岁呢！”
　　我只是低下头，没有说话，她言语间的那份伤感想必都来自于四爷吧，是呀，一个冰冷的人，一个心里只有江山社稷的人，哪儿会“谈情说爱”呢？
　　她转过头来，嘴角扯出一个微笑，可我看到的却全是苦涩，她的眼底空洞得像黑夜，除了墨色就什么都没有了，可这份情绪，她有极力地掩藏，“看得出，四爷挺喜欢你的。但是这国有国法，家有家规，四爷府也是一样的。就算多受宠幸，这谁大谁小的规矩还是破不了的，你可明白？”
　　“阿拖明白。”我垂下眼皮，静静地点了点头。
　　“我入府也有好些年了，你有不懂的尽管来问我。”她向前走了几步，坐在亭子里，见我不做声，就继续说下去，“四爷贵为皇子，自有要务在身，儿女私情再深，也只不过是一时的。女人这一生啊，注定是男人的附属品。”从她口中吐出的字眼是那么得沧桑，尽管我一点儿也不喜欢这样的话，但还是被她所感染。她捏了捏手中的帕子，空洞的眼神这才回过神来，嘴角挂着有些尴尬的笑，“瞧我，跟你说这些干什么呀？”
　　她左一个四爷，右一个四爷，句句为四爷着想，句句为四爷好，看得出，她真得好爱四爷啊，可四爷……哎，爱一个心里只有江山社稷的人，能快乐吗？不过四福晋也不正把他的江山放在第一位吗？我不禁无奈地叹了口气，心底有说不出的难受。
　　“奴婢给四爷请安，四爷吉祥！”旁边的丫鬟行着礼，我这才回过神来，发现四爷已经走到我们旁边了。
　　“四爷，您来了。”乌拉那拉氏连忙站了起来，目光深深地看着四爷，那眼神，有说不清的柔情，有说不清的思念包含在里边，仿佛她的世界里，只有四爷一个人。而四爷呢，只是淡淡地瞥了她一眼，微微点了点头，转而把目光瞥向了我，“对住处还满意吗？”
　　我咽呜着声音点头，含糊地说了一句，“满意。”
　　他听到我的回答，转身要离开，乌拉那拉氏连忙从背后叫住他，“四爷，您不多坐会儿吗？”
　　他侧过身，淡淡地回绝了一句，“不了，我还有去事，你陪着小拖到处转转吧。”
　　“好。”她只是有气无力地应了一声，呆呆地看着四爷的背影，嘴上再也没有说话。不想再置身于尴尬的气氛当中，我也随便找了个理由，离开了海棠院。由春儿陪着我，把四爷府里里外外逛了个遍。
　　傍晚时分，四爷留在我房里用膳。饭桌上，安静得可怕，他一直不说话，我也不知该找什么话题。米饭一粒粒地少下来，直到饭碗见了底，他才开了口，“今晚不在你这儿过夜了，什么时候你觉得可以完全接受我了你就说，我，可以等。”他的语气好淡，声音却好清晰，听得我有些诧异，我也不知该说什么，只是沉默。
　　他可以等？等我完全接纳他？这句话的意思是……

　　整夜都没睡着，在床上翻来覆去，脑海里不断地浮现着四爷说的这句话，如此干脆的字眼，如此肯定的语气，难道连我自己都不曾注意的情绪，他已经察觉了？如果真的陷入这个泥潭，我又该怎么办？
　　屋里好安静，没有一丝声音，有的只是我淡淡的呼吸声，还有浓浓的叹息声。
　　一大早起来，我揉了揉惺忪的睡眼，硬将自己疲惫不堪的身体从床上拖起来。才刚刚换下的花盆底鞋，如今又要穿在脚上。按规矩，今天要进宫给德妃去请安。春儿很早就进了屋，替我梳头，洗漱，动作轻巧熟练。没过多久，我就一身旗装出现在宫门口。
　　随着四爷走进宫门，我们走得特别慢，像大选的那天一样。这条路很长，我是万分熟悉的，每次导游，走的就是这条线。花盆底穿在脚上，走路起来也乖了不少，我也摆出一副淑女的样子。
　　清晨的紫禁城很安静，走路的声音清晰可见。四爷偏过头来，淡淡地看了我一眼，“昨晚睡得好吗？”
　　我抬起眼，触及他幽深的瞳孔，嘴里含糊地念叨着，“好，睡得挺好。”刚一说完，嘴角却不和谐地打了个哈，眼眶盈满了泪水。我小心地侧过头去看他，喃喃地解释，“可能是突然换床的缘故，有些睡不大着，过些天，应该会好的。”
　　“恩。”他默然地应了一声，再也没说话。一路上，相半的除了沉默，就是寂静。
　　他撩起珠帘，引我走进长春宫，正在伺候德妃梳洗的丫鬟们半蹲下身来行礼，“奴婢给四爷，格格请安，四爷吉祥，格格吉祥！”
　　“起来吧。”四爷淡淡地应了一句，径自走到德妃身边，“儿臣给额娘请安，额娘吉祥！”我漫步走过去，从液下取出手帕，用力得当地向后甩，半蹲下身，“阿拖给额娘请安，额娘吉祥！”
　　“起来吧，都是自家人，就别多礼了！”德妃笑着抬眼看看我，言语间都带着宫廷里特有的雍容味道。我拉回帕子，轻起身子，嘴角扯出一个微笑，“谢娘娘。”
　　德妃座椅的前方搁着屏风，四爷走进里面，坐在她身边，同她说了几句话。我在屏风外面倒了杯茶，刚要拿起茶杯时，四爷走了过来。我想去给德妃敬茶，他却挡在我面前，伸在半空中的手突然套紧我的手腕，冷漠的目光淡淡地穿透着我，嘴角挂着不可思议的笑意。我愣了一下，怔怔地看他，难道……是想刁难我？
　　我轻轻地扯了扯手腕，抬起眼来笑眯眯地看着他，“四爷，如果您没事情，就到一边歇着去？”
　　我这话音刚落，屏风后面就传来了德妃的笑声，“老四，看来你这媳妇儿还很疼你啊！”听着她的话，我的脸颊有些泛红，僵硬的嘴角尴尬地笑笑，四爷眯着眼，手指离开了我的手腕。我轻轻地吁了一口气，将茶水递到德妃面前，“额娘请喝茶。”
　　“好。”她笑着将茶水喝了下去，再把茶杯递还给我，嘴角笑眯眯的，“那天大选的时候，我就知道你是个好姑娘了。”我不好意思地笑着，嘴里含糊地推脱着。
　　她瞥下眼，将视线落在了我的脚上，“对了，脚上的伤好了吗？”
　　“劳额娘挂记，小拖脚上的伤已无大碍。”我笑着说客套话，趁她和四爷说话的时候溜出了屏风，轻轻地把茶杯放在了桌子上。刚一抬眼，就撞上了十三爷的视线。他撩起珠帘，笑眯眯地看着我，“你已经来了？”
　　“恩。”我点了点头，嘴角扯出一个微笑，他突然握紧我的手腕，在我耳边轻轻地喃了一句，“你认命，我可不认命。”说完，他就放开我，径自向德妃走去，“额娘，儿臣给你请安来了！”
　　“来的正好，你四哥也在这儿呢！”德妃笑着说拉一句，就把十三拉进屏风里去。我呆呆地停留在原地，身子一步也动弹不了，头脑一阵晕眩，只是反复地重复着十三的那句话，其他的，什么都听不到了。
　　十三陪着德妃说笑话，四爷冷冷地坐在一边，我呆呆地坐在外面，无事可干，就随意地玩弄着桌上的茶杯。
　　大概是辰时左右，四爷和十三一起出去了，屋子里，除了丫鬟们，就剩我和德妃两个人。她拿出针线，刺起绣来，我则在一旁呆呆地看着针一来一回。
　　“小拖，你会刺绣吗？”她的手指捏着细细的绣花针，目光瞥到我这里。我只是摇摇头，无奈地说了句，“不会啊，小拖从来没做过女工的。”
　　“那额娘来教你好了，这个很简单的。”她将绣花针递到我手上，见我应了一声，就开始仔细地教我。
　　难是不难，关键就是有没有耐心了。我也一时心血来潮，向德妃讨了些针线，忙里忙外地刺起绣来，也当是打发打发时间吧！今儿个德妃留饭，也就是说我要在长春宫待上一天，哎，一听就觉得够闷的了。做点针线活，陶冶陶冶情操也是好的。
　　到了晚点的时间，十三准时地回来了，却不见四爷的身影，原来他是被他皇阿玛留下来了。饭都准备好了，德妃说不等他了，我们就先用了。我的右边空出了一个位置，那是留给四爷的，而坐在我左边的，就是十三了。
　　我一手拿起筷子，一手垂在桌子下，一声不吭地吃起饭来，德妃见我闷闷不乐的样子，就打趣地说了我一句，“怎么？老四不在，连饭也吃不下了？”
　　“哪儿有，我只是很饱，所以吃不下。”我尴尬地抬起眼笑笑，嘴角有些僵硬。
　　“你可得多吃点啊！要是老四回来看见你瘦了，那我这个做额娘的，可就没法向他交代了哦！”她捧起饭碗，打趣地笑着，我只是不好意思地陪着笑，一旁的十三也一直没说话。
　　良久，我才收了收垂在桌子底下的手，却发现手中的帕子被人硬生生地拽住。我垂下眼皮，十三的手正拽着我的帕子，我偏过头瞪了他一眼，他玩味地笑着看看我，又若无其事地低下头去吃饭。我一用劲，将帕子向我这边拉了些过来，可他却故意跟我作对，又将帕子拉了回去。这好几个来回，帕子都被拉得不成样子了，可他还是不放手，我自然也不肯放手了。
　　“小拖，你怎么满脸通红的啊？里面很热吗？”德妃的一句话才将我的视线拉回饭桌。我这才意识到自己已经满脸通红，颗颗汗珠从额头渗了出来，嘴角尴尬地笑笑，“呵呵，有点热。”我放下筷子，用袖子擦去额头上的汗水，死拽着帕子的手下意识地放松了下来。这刚一放松，十三就用力地扯过帕子，我的身子毫无准备向他那个方向倾去，双手扑倒在了他的膝盖上。啊，中计了！这个可恶的十三啊！
　　“嫂子，你怎么了？”他假惺惺地装出一副好人的模样，腾出手来扶我，趁着德妃不注意，在耳边低喃，“被耍了吧？笨啊。”
　　我干瞪了他一眼，嘴角还是装模作样地笑着，身子从他的膝盖处起来，“没，没事，劳烦十三弟了！”
　　“小拖，没摔疼吧？”德妃疼惜地看着我，目光有些迷离。这时候，珠帘被一双大手撩起，四爷怔怔地站在那里。
　　“老四啊，你来得正好。你不在呀，小拖连吃饭都心不在焉的，这不，刚刚还摔在了老十三的身上呢。”德妃急忙向四爷招了招手，示意他赶快进来收拾“残局”。
　　他跨步走到我身边，扶了扶我的身子，语气还是带着不变的冰冷，“摔疼了吗？”
　　“我，没事。”我正了正身子，离开他的手，偏过头，咬牙切齿地看了一眼十三，顺带不为人知地白了他一眼，然后笑盈盈地看着四爷和德妃，“多亏十三弟接住我，不然我可得摔在地上了。”
　　“那也是嫂子摔得位置刚好，胤祥可不敢居功啊！”他笑呵呵地看着四爷，顺带不怀好意地瞄了我一眼，一副得意的样子，看得我牙痒痒。
　　四爷没说话，只是坐下来吃饭，饭桌上，又开始沉默了。我一偏头，本来想去看四爷一眼，可谁料他也在看我，我又不得不懦弱地瞥下眼来，不知所措地握紧筷子吃饭，狠狠一咬，竟咬到了自己的手指，又不争气地喊了出来，“哇，痛——”
　　“怎么了？”四爷放下手中的饭碗，轻拿起我的手指，仔细地查看后，便打趣地盯着我，嘴角出现一丝笑意，良久才说出一句话来，“咬到自己的手指了？”
　　这一说可把德妃给乐坏了，她放下手里的饭碗，打趣地盯了我一眼，“老四啊，你这媳妇儿可真有趣哟！没事就让她多进宫来陪陪我！”
　　“好，我会常带着她过来的。”四爷放开我，转眼看向德妃。我轻轻地松了口气，耳边传来十三一阵阵的轻笑声，充满挑衅的味道。我瞪他一眼，他勉强止了下来，可不久嘴角又重新燃起笑意。
　　跟德妃请了晚安后，我和四爷就从长春宫里出来了。夜色已经有些浓了，按宫里的规矩，我们是应该再早些就出宫的，可是今儿个德妃特别开心，所以就留我们晚了些。
　　我一抬头，夜空，丹华粲罗星，皎洁的月光抚过半抹苍穹。月亮影上朦胧的墨色，在风中摇摇曳曳，那是传说的广寒宫吗？我不禁倒抽一口气，缩紧了旗装。
　　“手指还疼吗？”四爷偏过头来看我，嘴角噙着淡淡的笑意。这次我没有避开他的眼神，而是直直地盯着他。大概是因为黑夜的缘故，他的目光没有白天那样深邃，瞳孔也没有那样幽深，有的，只是淡淡的满足之意。
　　我捏紧食指，有些尴尬地答了一句，“不疼了。”
　　“呵呵。”出人意料地，他竟笑出声来，在黑夜的寂静下，这声音显得格外清晰。这似乎是我第一次听他笑，好陌生，又好熟悉。他的嘴角一直没有停止笑，突起的喉结翻动了几下，声音还是淡淡的，“也只有你，才做得出这种事情来。”
　　我垂下眼皮，颊边有些熨热，带着淡淡的红晕，嘴里嘟哝了一句，“我也是不小心啊，平时都很清醒的，最近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
　　“那你咬手指的时候在想什么？”他突然停下来，侧过身来等我的答案。
　　我瞥了他一眼，一时说不出话来。他看着我，目光又一下子深邃了起来，乌黑的瞳孔闪烁了几下，“跟你对皇阿玛的回答是同一个答案吗？”
　　“呃……”我愣了一下，极其含糊地答了一句，“……好象是。”
　　“好象？”他淡淡地瞥了我一眼，嘴角露出一丝笑意，脚下的步伐再度响起节奏来，花盆底扣在地上的声音又重新游荡在漆黑的夜里。
　　过门槛的时候，他突然拉住我的手，我伸在半空中的脚猛地下滑，在惯性的作用下，一向前，就被高高的门槛给挡了回来。“啊——”我下意识地喊了一声，一手离开他，两手同时落地，托在了门槛的前头。我郁闷地回过头，无奈地看了他一眼。呜，他想干吗？定时耍我啊？
　　黑色的靴鞋走到我眼前，没有一丝灰尘。一双大手伸到我面前，我下意识地扶了那大手一把，四爷的身上，有淡淡的佛香味，沁人心脾，闻起来真的很舒服。我忍不住地凑近多闻了几口，引来他惊异的目光，“你在闻什么？”
　　“你身上的佛香味很好闻，让人很舒服。”我抿了抿嘴唇，笑着看他，全然忘了刚才的事情。
　　“是吗？府里有佛堂，你随时都可以去。”他扶起我，脸上的神情恢复到原来的默然，语气也淡淡的。
　　“是东配殿旁的那处吗？”我好奇地问了一句，据我所知，四爷府里有两处佛堂，一处是四爷用的，一处是给他的妻妾用的，可我还不知道哪处是给妻妾的。
　　“你爱去哪儿处就去哪儿处好了，没关系的。”他瞥了我一眼，继续向前走去。我只是愣愣地应了一声，然后再也没说话。

　　“你认命，我可不认命。”
　　睡在床上，脑海里又不断地浮现出白天十三在我耳边说的那句话，当时他虽然笑着，但语气是那么坚定。他想做什么？不认命？难道要改命？不，不会的，他怎么可能背叛他的四哥呢？他为了他四哥都能效死命，是不可能背叛他的。那他所说的不认命是什么？难道是“地下恋情”？我不禁起了一身冷汗。或许，或许他只是随便说说，我大可不必当真啊！当时的我是这样想着，可惜的是我的想法错了，而且是大错特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