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鹰传》安小晴明

4、瑶光之泪

　　天枢，天璇，开阳静静地看着她。那一刻仿佛什么正在悄然改变，她们隐隐觉得这是瑶光第一次想要计算别人。淡薄悠然如她竟也会想要杀死雪鹰，她那向来古井无波的心境，此时怕早已波涛汹涌了。

　　天枢细想了一下，或许她知道瑶光对雪鹰没由来的恨意。那是十年前了吧。那时的瑶光还是一个单纯的小女孩，她喜欢笑，见人就笑。她总是说笑容很温暖，她是个孤儿，她总希望把温暖带给别人。可惜她不知道她来错了地方，这个错误的决定足以改变她一生。

　　十年前的那个午后，瑶光因没有写好师傅交代下来的作业，而被罚在暗室中自省，这几日是冷漠的是绝望的。没有人会来关心她，她哪去了？就好像她的存在与否，根本就不重要。

　　开始几日，她总是在责怪自己，这么简单的算术也做不出，被罚是应该的。而后姐妹们的嘲笑和奚落铺天盖地的来。那一副一副各式各样的蔑视和鄙夷，刺伤了她初来的善良，柔弱的心被尖刀划过，愈合的疤痕越来越厚重，渐渐地原本的心被埋葬，伪善的笑容代替了一切。她开始蜕变，仅仅几日，便从一个单纯善良的小女孩变成了满腹心机的女人。

　　就算是给她送饭的侍卫将饭菜全泼到她的脸上，她也能自如地拨开额前沾染汤汁的面条，露出如沐春风的笑。可这改变，盟主是看不见的。如何才能重新得到盟主的赏识呢，自省可没说要省到什么时候，难道就这样被人遗忘，受尽屈辱的过一辈子？

　　不不不……我要加倍奉还。唇边撕裂的口子开始溢血，黑暗渐渐占满了瑶光的心。她开始庆幸自己是个女人还有筹码，女人要想得到，必须有付出。这付出是什么都无所谓，重要的是她能得到什么。

　　那一夜，窗外下着淅淅沥沥的小雨，暗室内瑶光□□的站在侍卫面前。她只说了一句话“我已反省好了。”侍卫则像是早已被人吩咐过一般，走过去完成了他们之间的交易。那一夜，她十三岁。

　　翌日，她看着那些“姐妹”们惊讶的目光，尤其的天枢咬牙切齿的样子，忽然间觉得这代价很值得。她回以温柔的一笑，心中却满是鄙夷，怎么样，我回来了，我瑶光绝对不会轻易地被打败，我将会站在吕候的最高处！

　　转瞬间，她又回到了学堂，仅仅几日，那个天真浪漫的少女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个满腹怨恨埋没在黑暗深渊的女人。

　　“瑶光!”夫子的一声断喝，将她正在盘算怎么报复天枢她们的思绪拉回。“何事，夫子？”瑶光满脸奇怪的看着夫子。

　　“听说你自省了许久，那道《九章》盈不足的算术，想必你一定想到了解法吧”夫子的话给了瑶光一个巨大的打击，如若没有解答，难道我还要回去么？，不，不可以。一定有解法的，不要慌不要乱。冷静冷静……

　　天枢看着瑶光那副手足无措的样子，顿时心中一定：这小妮子，就这点水平还想和我斗，回你的暗室去吧。随后，和天璇她们交换了得意的眼神：等着看好戏吧。

　　就在瑶光急地全身颤抖的时候，一声犹如天籁的声音响起：“夫子，都是我的不是，昨夜借了瑶光姐姐的手札借鉴，忘了归还了。”循声望去，只见门框边倚了一位小女孩，娇俏可人，如春花之媚。

　　说罢，只见那位漂亮的有点过分的小女孩，从身后拿出了手札。“哗”的一声，准确的将手札仍在了夫子面前。

　　全然寂静，夫子翻了翻手札，不甘心似的将手札拍在了桌子上。“雪鹰，那你的呢？”面对夫子的发难，那个小女孩，翻了翻白眼，顺手从身后又拿出了一本雪白的手札。仍在了夫子面前，不等夫子问话，便转身离去。眼见雪鹰帮瑶光解围，天枢却不解，雪鹰向来独来独往，这个瑶光不过是刚挑选出来的小丫头，竟值得雪鹰帮她。

　　然而此时的瑶光仿佛是经历了大悲大喜，她更是下定了决心，绝不容许自己再犯这种低级错误。之后她才知道，那个叫雪鹰的女孩子是被誉为“雷盟中最尊贵的少女”她对雪鹰，是有感激么？若是以前也许会，可现在……只有嫉妒和愤恨。

　　谁都知道，雷盟的都是最好的，最好的生活，最好的人才。当然训练我们的夫子也是最好的。九章的术数对于年仅十三岁的孩子来说，确实难了。可这里是雷盟，就没有什么难字可言，夫子给每人出的题目都不同，这道盈不足的算术，我苦思了许久，都未见一丝头绪。而雪鹰，不消几日便做好了，连自己的都做好了，她的题目比之我们只会更难。而她的才思，简直让人嫉妒得发疯。

　　还有愤恨，为什么要恨雪鹰，她经历了多少屈辱，甚至是出卖了自己的身体，才换回现在能坐在学堂的资格。那一夜，虽然很痛，但她并没有绝望，反而她觉得自己已经没有什么输不起的了，她对接下来的充满了信心，没有什么输不起，剩下的就全部输得起。直到那个女孩的出现，她是那样美丽，那样聪明。她美丽的连身为女孩子的我也被她迷惑了。她聪明的可以藐视夫子。为什么，这是为什么，为什么上天是那样的不公，把这世间所有所有的美好全部给了她。

　　恨意，浓稠的恨意。对雪鹰的恨意瞬间浇灌了瑶光的心。谁也不知道这恨意有多浓，但它一直在生长，并且生长了十年。就像酒一样，窖藏的越久，酒味越香醇。

　　十年的磨练，让她蜕变，让她成熟，让那种似有似无的笑，可以瞬间夺魂。

　　”诸位密探，大典快开始了！请去正殿”侍女的传话，让气氛变得缓和起来。

　　在雷盟里，全都是极端的。你若能活下去，你的生活就是纸醉金迷，奢华无比。皇宫也不过如此，但你若完成不了任务，下场只有一个，死。在这里，维持生存的就是血和仇。

　　任谁都要自食其力，想过这样的生活，谁都要靠着鲜血和仇恨生存，没有利用价值的人是没有活着的权利的。有时为了活着，灵魂和身体的出卖，是最常见的。就算她们是最杰出的杀手，在雷盟里，也不过如此。

　　她们每日要想方设法，挖空心思的保住自己的地位。不只是拼命的专修诗词歌赋，刀剑弩矛，毒医双修。更要懂得如何做一个女人，如何利用自己的美貌勾住自己的地位。如何去魅惑敌人，惨死石榴裙下。

　　都拥有这不可言诉的苦衷，进入雷盟是自愿，但也是一种无法逃避的选择。

　　雷盟就像一口井，多少冤死的灵魂，只能困在井里，多少的秘密，只能沉淀。进去了，再多的爱恨情仇，都会抹去。进去了，再多的荣耀屈辱，都会消失。

　　那里宛如，凤凰涅槃。重生的人都有一张面具，一张妆的与人格对立的面具。

　　但这所有的一切，只有一个女人，可以统统不用做，统统不用想，她，叫雪鹰。

　　她，可以颠覆一切，可以令百万大军，瞬间倒戈相向。她，可以，塑造一个千秋，只要她愿意。但她的美不仅仅因为容颜，她的才情，她的心。这一切的一切无不征服着见过她的人，她拥有一种让女人嫉妒的魅力，那种魅力与她浑然天成。

　　悠然如她，也被雷盟这口井深深的困住，再多的无可奈何，只化为声声叹息。

　　盟主极尽溺爱，多少珍奇，多少荣华，但在她的眼里，不值一提，她就这样立于权利与金钱之中，一身清冷的身姿，如月之皎白，如仙之清逸。

　　这些年来，她表面是书画歌舞精绝，可谁知，她的轻功出神入化，剑法轻巧灵动。匹敌天下之高手绰绰有余。

　　但在她内心深处，却有着一道，无名的伤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