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从来未曾离开（上）（BL）》逸尘

13、真实的告别

　　今天的太阳很亮，明晃晃的照着地面有些刺眼，让人心情大好，这不是重点；

　　天气预报好像说，今天傍晚开始可能要下大雨，又要降温了吧，这也不是重点；

　　昨天晚上送纪翔到家，然后亲自动手帮他止血包扎那个身材好啊结果弄得自己差点喷鼻血，这还不是重点；

　　重点是当下两个人相处同一狭小车厢空间的情况下气氛居然史无前例的柔和自在，

　　这不是很奇怪么？

　　说起来还要谢谢黎华大人，昨天若不是他好心提醒，我也不可能看到纪翔伤口裂开的意外，自然也听不到他发自内心的话语。看着面前的玻璃车窗，脑袋里面充斥着一些乱七八糟的东西，从神话故事如来佛五指山下的孙悟空到历史长河中被赦免了苛捐杂税的的劳苦大众，思维转了一个大圈之后回来发现自己仍然是在极尽得意的胡思乱想。

　　总之，心情大好。

　　美好的发呆进行时被柔声打断：“皓薰，今天晚上不用来等我了。”

　　“嗯？怎么了？”

　　“哦，晚上我答应了跟黎华一起吃饭。”

　　我差点踩到刹车，半分钟前对天王的感激之情霎时荡然无存：“跟黎华吃饭，为什么？”

　　“王导演说让我们找找感觉？”

　　“找感觉？什么感觉？”

　　“当然是…恋人的感觉啦。难道你不知道你帮我接的是同志片？”

　　“喂，勉强才可以算…是！好不好，不是很明显的那种啦！”

　　“不是很明显的那种才最暧昧、最缱绻、最难把握吧！”后视镜里的俊脸放大寸许，气息的热度上滑两格，温热的吹在我的耳边：“关于这点，你应该深有体会吧。”

　　“喂，都跟你说过多少次了，我跟立翔不是那种关系！”

　　“亲爱的经纪人，我可什么都没说哦，你不用那么自觉交待吧！”

　　“你要是不想出什么意外最好就别再绕着这个话题。”真是啼笑皆非，“再说了，要是真有关系，也是黎华跟那个家伙！”

　　“我们的大经纪人好像很有意见么？不会是在吃醋吧？”恶魔似乎很有些期待着我惊慌失措满脸通红结巴着舌头解释的样子——

　　“对，我就是在吃醋！”我正色道。

　　果然，后座的人显然没有想到这个意料之外的答案，略显惊讶的神色一闪而逝，慵懒的靠到椅背上，“噢~不错么！居然大方承认了。”

　　偷偷从后视镜打量他的表情，我居然也敢逗起纪翔来了，这家伙不爽的样子，有趣！

　　“我就是吃醋，黎华那个家伙，既然已经有立翔，还来接近你干嘛？以前的时候就是拍《是朋友也是爱人》勾搭上立翔的，现在借着《真实的告别》又来招惹你，不知道是不是故意的。是天王就可以凭着自己魅力过人男女通吃沾花惹草么？”怪不得听他上次要王导演特别照顾翱翔天际的艺人，那个时候翱翔天际的男艺人不就只有纪翔！

　　“听起来有点不对么，你这到底是在吃林立翔的醋，还是黎华的！”

　　“黎华的醋，还是留着让立翔去吃好了！错了错了——重新再猜！”

　　后座上的人微微困惑的神色，随后舒展眉头大笑起来。

　　“干什么啊你，有那么好笑么！” 我猛地踩下刹车！

　　后方的额骨猛地撞上我的后脑勺：“喂喂喂你，犯得着为了这么点小事杀人灭口么？呵~没想到我的经纪人还是很有些幽默感的么！你要是喜欢我，就大大方方说出来好了，何必要绕那么大个弯子就是为了告诉我你在吃我的醋，不想我去跟黎华吃饭？”

　　我没好气地瞪了他一眼。“是到了啦！”

　　“行啦行啦，这种哀怨的眼神，实在是不适合你哦，好啦，我上去了。”

　　哀怨的眼神？我忍不住拉过后视镜照照自己，我明明是很凶恶的瞪了一眼好不好，这个刚愎自用的男人！“等等！”

　　“还有什么要交待的，亲爱的经纪人？”

　　“我跟你一起上去！”反正昨天已经撞见过黎华了，有什么好怕的，斗志满满：“我倒要看看这个黎大天王耍什么花样！”

　　恶魔笑开了花，爽朗的声音回荡在空旷的停车场。看起来心情灿烂的样子。
　　我有那么好笑么？不过，这样的感觉还真是不错，我加快几步，跟了上去。

　　全球制片——

　　“我不是他们。” 黎华（饰演 零）背过身子不忍看他，低沉嗓音极力掩饰内心的愤懑与炽热。“我绝对不会离开你的，即使你拜托我、恳求我，我都不会答应你！你已经封闭了你自己五年，整整五年，难道还不够么？”

　　“我不需要别人的同情与关心，这五年，我过得很好，与世无争，我已经习惯一个人，习惯了黑暗，如果有一天你把我放到阳光下，我反而不懂得怎样生活，你明白么？”终日拉着窗帘不透一丝阳光的房间里，纪翔（饰演 卫）悠悠的声音，从黑暗的一角传来。

　　“你给我起来，”黎华走到纪翔面前，捏着他的衣领将他提起，钳制着他站到窗台前，

　　“放开我！”本应是抗拒的怒吼却因为太久没有好好开口说话与常年暗无天日的生活变成了悲哀的呻吟。

　　“唰——”窗帘被拉开，阳光肆无忌惮的侵占整个房间，纪翔逃不开被圈住的身体，下意识的抬起手放到额前，本能的低头埋入对面男人的肩窝。阳光下，黎华的酒红色的发丝闪着夺目的光芒，张扬的生命力。

　　抓起额前精致的手腕，前进两步逼到墙角，温柔嘶哑的嗓音在耳廓上方响起：“卫，抬头，看着我！告诉我，你不是真的要我离开！看着我！”

　　酒红色的深潭里倒印着酒红色的拂柳，酒红色的叶尾荡起酒红色的涟漪；缠绕彼此浓的化不开的情愫。

　　… …

　　片场四周寂静无声，现场的表演原来可以如此的震撼人心，我竟有些怀疑看到的是卫抑或根本就是纪翔他自己，这就是纪翔和恋人在一起的时候可能有的样子？我从来没有想象过，也无法想象。那种眼神，那种惶恐，我从未见过。是演戏么，我却觉得，那原本就是纪翔拥有的表情。

　　原来他展露给我的所见，是如此的匮乏；而我对于他的了解，仍然是太少太少。

　　王导示意副导演过来监控一下，满意的退到一边稍适休息，专注地盯着镜头前的两人：“完美的东西总是很吸引人啊，不过…”

　　“不过，太过美丽的东西总是让人感觉神圣不可侵犯…或者说是带着一点恐怖、悲哀的气息。”我接过话题，自顾自的，“然而是不是也正因为如此，才会富有这样致命的吸引力？”

　　王导演偏过头，一脸“你怎么知道我要说什么”的神情。随即视线又回到片场中央的两个人身上，“你这个经纪人真是很有眼光啊，纪翔实在是跟当初的立翔很像！一样是由两个广告一个唱片就一炮而红；一样出色的创作才华；一样转而开始投入电影，第一部主演作品就引起轰动——虽然说这部电影才刚开拍，但是我相信他一定会成功。”

　　“那也是要感谢王导演您的栽培啊。”

　　“是金子总会发光的，不过论气质，到底还是有些差别的，两人在镜头前的可塑性都很强，能够尝试亲和性感反叛各种角色，但是立翔给人的感觉终究是更加干净阳光有亲和力些；至于纪翔，倒是跟黎华有几分相似，神秘尊贵，有时候，甚至觉得他身上散发的王子气息，比黎华更加强烈一些。”

　　“王导演您这么说真是太客气了。”

　　“好好栽培他吧，极富天分，态度敬业，真是不可多得的人才啊，今后必然大有作为。只是，让他应付媒体的时候态度小心些。”王导演往摄影棚门口的方向弩弩嘴，几个明星周刊的记者正在那里蹲点，“这两天老是有人来打探关于纪翔身世的事情，他的态度比较激烈。虽然现在的歌迷影迷们都已经成熟许多，不过那些八卦记者的搬弄是非的能耐到底还是不容小觑的。”

　　“我明白，谢谢王导提醒，之前有事没能到片场，以后这些事情我会替他应付的。”

　　“你是个不错的经纪人，我想我不会看错人的。希望以后有机会多合作了。”

　　中午的时候，纪翔和黎华还是腻在一个休息室里，一上午那些亲亲我我近距离接触的镜头还不够么。虽然说硬闯明知里面坐着天王的休息室是很不厚道的行为，我还是抱着便当硬着头皮狠狠心迈开了步子。

　　站定在休息室的门口，又是耳朵占了先机。

　　“无法一个人，谁也好，都需要找一个可以依赖扶持的人。”黎华低沉磁性的嗓音，“人类总是害怕寂寞的生物。”

　　这个，是剧本对白么？像却不是！什么时候已经沟通到那么深刻的地步了。

　　我沉不住气，推门而入扑面迎来的是纪翔轻轻叹息的调子，淡而不冷，“会不会太过绝对，如果就是有习惯了寂寞的人呢？”望向窗外的散漫视线慢慢聚拢到发出“吱呀”声响的门口。

　　“不会有那样的人。”黎华平稳却不容置疑的口气回绝了纪翔口中的可能性，目光则是落到了与对方同样焦点的位置。

　　所以我现在，就站在两双美眸视线的交汇处，干涩的舔舔嘴唇，最终望向天王，扔出经纪人最常见的问题掩饰尴尬，“呃…请问您最近跟纪翔合作的感觉如何？”

　　“很好，纪翔其实并不像他看上去那么冷漠，我们谈得很来！”黎华依旧彬彬有礼的作答，目光扫过我手里抱着的一团，“是送爱心便当么？那么先告辞了！”转而向纪翔，“一会片场见；还有，晚上的约定，时间安排应该没有问题吧！”

　　“嗯，当然。”简短礼貌的回应。

　　我“通”的关上门，什么谈得很来，说话真是奇奇怪怪的。

　　“呐，吃饭！”我以比往日更加麻利的动作打开便当盒，筷子餐盘重重掷到桌面上叮当起舞，闹得房间里的另一个人终于从刚才的对话中回过神，收回在不自知状态下一直追随着我的目光——大概因为我是这个房间里唯一可见的活物吧。

　　“你什么时候动作那么粗暴了？”

　　走到他面前，“还不快点去吃，要凉的。”

　　眸中的射线下倾三十度掠过我春生竹筒子般暗里噼啪作响的情绪，八公分的落差果然还是很有高人一等的气势；擦身，耳边的气流循环些微的加速，末梢的发丝轻轻滑过我的脸颊。我在他离开的沙发里窝下，抓起边上的报纸阅读状，持续刚才坐在这个位置上的某人发呆的心绪混杂着我的天马行空。

　　沙发褥子上还是那人淡淡的香气残留的体温。

　　翻来覆去，报纸被蹂躏成一团，还是没有什么可读的，除了那些个扰人心弦的南方某国王子的传言，持续不断的报道犹如那恶俗的八点档丝毫没有中断的征兆，极力压下自己蠢蠢欲动的好奇心；另一桩让人烦心的事又蹦了出来，嘀咕着脱口而出：“还是要去吃饭啊？”

　　握着筷子的手停滞在与窗台齐平的高度，漫不经心的口气，“你吃饭了么？”

　　“嗯？” 算回答刚才的问题？根本就不相关么！说是不相关的话题？都是问吃饭的事，好像又有一点关联。

　　“啊！还没有，早上本来没有想好今天要留在这里的，就带了一盒准备让剧组人员拿给你的，没关系，我过会可以…”

　　“过来一起吃吧，反正也丰富的有些过头了！”

　　摊满一桌的咖喱鸡、海鲜蒸蛋、玉米浓汤、上汤蔬菜、水果沙拉——中西合璧。

　　“噢！好啊！” 我在他的身边坐下，休息室里桌子的一边并没有很长的距离，挨着肩，撩起袖管下的皮肤时不时触上对方的温热。

　　餐食只有一盒，不过足够两个人的份量；筷子只有一双，所以… …

　　“我喂你吧！”

　　纪翔低着头用筷子专心的伴着饭粒、鸡肉与青咖喱，

　　总是这样，随意几个字从嘴巴里面漫不经心的掉出来然后让我目瞪口呆，他却永远不动声色的怡然自得。

　　晚秋正午的橙光纵横着落进来，照得饭盒里的米粒眯起眼睛，晶莹剔透，安静慵懒的平躺，竞相诱惑着执筷的修长手指的宠幸。

　　“呐，纪翔，有没有人说过你，说话总有一点暧昧过了头的味道！”

　　“嗯，有啊！”

　　“我就说嘛，绝对不是我的感觉有问题？都有些谁啊？”

　　“你呗！上次在我公寓。”

　　上一回合得意地笑还没圆满，就惊觉自己又被算计了，嘴巴正定格在那错乱的时刻等待着中枢神经下达指令好决定怎样反攻的时候，那团青糊糊的咖喱鸡拌饭已经不偏不倚的从呈扁圆状的入口安稳落袋!

　　恶魔满足的比过一个胜利的手势，“成功！”

　　孩子气的笑容晴空般的纯净透明。

　　将餐盘吃了个底朝天，摸摸自己饱足的胃，总觉得有哪里不对劲。

　　傻傻看着纪翔把吃干净了的饭盒往袋子里面装的时候忍不住奇怪；两个人吃完自己都已经那么饱了，那每天来收拾的时候干净的一点不剩的餐盘都是纪翔一个人杰作？！

　　他不像是会特别暴饮暴食的人。我突然像做了坏事的小孩开始不安起来。

　　“呐，纪翔，”

　　“嗯？”

　　“那个，每天中午的便当都是你吃完的？”

　　“不然呢？没人教导过你浪费粮食是犯罪么？”

　　“这个分量，会不会太多了啊？”

　　手里的动作慢了下来，“真是…噗~你现在才知道啊！”

　　“那你可以剩下的啊！”我越来越小声。

　　柔和温暖的笑意不经意的滑过他的嘴角。打包完成搓搓手，

　　“都说了是爱心便当了！当然是照单全收！嗯！饱了可以开工了！下午你还在这？”

　　“嗯！”我站了个笔直，“晚上都要把你借给黎华了。白天当然要看紧一点！”

　　话出口了我才知道吐舌头，我的老天现在这算是个什么状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