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甄嬛传之乾元大帝》莞尔倾澜

44、众矢之的（下）

　　几个内监也都是人精，听了宜修话中的“好好”和“恃宠而骄”就知道她不打算善了，因此也不敢怠慢，噼噼啪啪地往重里下手，打得甄嬛眼冒金星，没一会儿就双颊高高肿起，嘴角破裂流下血来，模样颇为狼狈凄惨，却仍是凭着胸中一股傲气咬牙死撑，一声不吭，视线平稳注目于前方。
　　流碧就是再不喜甄嬛，在这么多主子面前得装装样子，于是她偷偷对自己下狠手一掐，一对精致的细长美目顿时眼泪汪汪，泪珠儿就跟断了线似的直往下砸，双膝一跪，膝行至宜修身前几步处，额头磕的砰砰响，没几下就磕破了皮渗出血来，配上惨白的秀丽小脸，当真是我见犹怜。只见她哀哀乞求道：“皇后娘娘！我家小主年轻不懂事，还请皇后娘娘宽宏大量饶恕她啊！皇后娘娘！”
　　景妃暗叹甄嬛得了个忠心护主的好丫头，宜修却忍不住微微扬了下唇。
　　以宜修的精明，又怎么看不出流碧是在演戏呢？若真是忠心护主早就扑上去挡在甄嬛前面了，又怎么会眼睁睁看着甄嬛被打成这样了还只知道在一旁不疼不痒地哭泣求情？瞧她眼里隐藏的幸灾乐祸，果然是个有野心的，倒也真是下得了狠手，把自己磕成那样，哭得也颇可怜，演起戏来真是一把好手。再转头瞥眼甄嬛，居然是一脸的感动之色，还真是好骗呢。这么说来，这侍婢倒是个可以利用之人。

　　“倒是个忠心的丫鬟，你叫什么？”宜修淡淡问道。

　　“回皇后娘娘的话，奴婢贱名流碧。”流碧恭敬地道，声音因为哭泣还有些微微颤抖，抽抽搭搭得惹人怜惜。
　　宜修微不可见地点了下头，随即向几个掌嘴的内监道：“停罢。”此时甄嬛早已没有了之前的美丽模样，脸颊红肿，妆容尽毁。
　　“甄美人的气色看起来真不怎么好呢！”绮贵人胡蕴蓉娇笑道，眉眼间尽是讥笑之色。
　　宜修看了剪秋一眼，吩咐道：“剪秋，传温太医来。”
　　剪秋应下，不一会儿便带着温实初前来。甄嬛瞧见温实初，不由瞳孔一缩，微有惊慌之色。温实初如今凭着两世为人的高超医术与人情世故在宫里混得风生水起，再加上宜修的看好、玄凌的提携，年纪轻轻就成为了太医院之首——正四品的太医院院使（作者综合历史杜撰而成，原著中有没有不清楚），可谓是春风得意。
　　“温太医，给甄美人诊脉。”宜修淡淡吩咐道。温实初立刻上前，依规矩覆了张帕子在她手腕上，探了手指为她诊脉。
　　过了一会儿，宜修开口朝温实初问道：“温太医，怎么样？”
　　“回皇后娘娘，甄美人的确有风寒症状，却是以药性强逼出的病态，内里好得很。”温实初恭敬回应道。
　　甄嬛闻言顿时一惊：“皇后娘娘明鉴，绝无此事啊！”随即又转头望向温实初，眼中浮起一层雾气，竟掉下泪来：”甄嬛不知哪里得罪了这位温大人，居然信口雌黄想要置甄嬛于死地！“
　　“微臣只是实话实说，若这位小主不信大可以再传其他太医。”温实初迎上她委屈愤恨的目光，平静道。
　　于是宜修又传了几位医术高明的太医来为甄嬛诊脉，得出的结果与温实初如出一辙。温实初瞧着甄嬛惊慌的样子，默默勾起一抹冷笑。甄嬛啊甄嬛，你可知这全是我的功劳？
　　原来，甄嬛强行冻病后被朱柔则和夏月菁好一番折磨，最后被看不下去的皇后宜修指了个太医治好。满腹算计的甄嬛却仍不死心，决心服药装病再制造偶遇，她瞄上了一个常来棠梨宫诊脉的陈太医，一番威逼利诱加上装可怜扮柔弱地“真情流露”，居然成功打动了这个气血方刚、做事冲动的年轻太医，还为甄嬛研究起装病避宠的方子。可他阅历浅、见识短，再加上医术平平，如何折腾得出来？于是玄凌便把消息传给了温实初，暗示了他放手去干。于是温实初就偷偷帮了那陈太医一把，不过那方子可粗制滥造得很，只要是医术较精又有些经验的太医都能瞧出异样来，也只有陈太医那个愣头青把这漏洞百出的方子当个宝。
　　另外，这方子还有着很强的副作用，会导致难以受孕，就算强行受孕、运气好生了下来也会对母体造成极大损害。这可是他重生之后好不容易琢磨出来的，药性发作缓慢，短期内没人能查出丝毫异样来，就算是日子长了也只会判定她是天生体弱不易受孕而已。
　　甄嬛啊甄嬛，这份大礼，你可要好好享受呢！这可是前世，你欠我的。

　　“甄美人，你是皇上的新宠，本宫也不好太拂了皇上的面子，便小惩大诫一番罢。撤去两个月的绿头牌，罚去半年份例，迁出棠梨宫，禁足半月；另外，与你私相授受的那个太医，赐鸩酒。本宫也乏了，你自个儿好自为之罢。”宜修也不给她分辩的机会，直接给出了处理方案。甄嬛无奈，只得叩首道：“臣妾甘愿领罚，但只是因为娘娘是执六宫事的皇后娘娘。”她并不顾及周围那些幸灾乐祸的目光，傲气地抬起那张毫无美丽可言的肿脸，“并非嫔妾对娘娘的责罚心悦诚服。臣妾问心无愧，行得正坐得直，相信总有一天能讨回清白。”
　　“噗嗤！”胡蕴蓉一时未忍住，竟失声笑出，“事到如今还嘴硬，甄美人真是傲气得紧！看来皇后娘娘真该让内监每日掌他的嘴。”
　　“绮妹妹这话就不对了，甄美人是皇上的新宠，要是扇坏了皇上可不心疼？！”媚贵人杜佩筠曼声笑道。
　　夏月菁可是宜修的铁杆，赶紧笑吟吟道：“哎，杜妹妹此言差矣，皇上最宠的可一直都是皇后娘娘，何况皇后娘娘育有大皇子、四皇子和钰昭帝姬，甄美人怎么说也只是一个从六品美人而已，哪里比得上皇后娘娘呢？”
　　甄嬛此时已经眸光阴冷得毫不掩饰了，即使是红肿的脸也能瞧出几分盛怒之下的铁青之色。
　　“都跪安罢。”宜修淡淡道，自己先起身回内殿去了。
　　一时间众人散去，甄嬛独自由流碧扶着走出，因跪的时间长了以至于双腿酸软无力，再加上身子被地上的寒气入侵，走起路来竟是踉踉跄跄，要不是流碧扶着，恐怕早就摔倒了，却仍是强撑着不肯示了弱。走到上林苑时，见到冰天雪地之景，再想到自己，不由得黯然神伤，心中满是悲凉凄苦。
　　忽听得身后传来一个温婉略显沙哑的轻柔女声低低唤道：“甄妹妹。”回头瞧去，却是一身蜜合色淡雅宫装的朱柔则。
　　“原来是鹂贵人。”甄嬛道。
　　朱柔则脸色一白，又是这个羞辱的封号！
　　“甄美人见了本贵人怎么不行礼？”
　　甄嬛咬咬牙，为了不落人口舌还是拖着虚弱的身体，在流碧的搀扶硬撑着行了个礼，不过因为身子无力，行得慢吞吞不甚规范。
　　朱柔则果然蹙眉道：“这便是甄美人的礼数么？进宫时是哪个姑姑教的？听闻皇上向来喜欢礼仪周全的女子。这样吧，玉蕊，你来给甄美人示范一下。”
　　那唤作玉蕊的宫女上前朝甄嬛福一福道：“请小主看着。”说罢朝朱柔则屈膝弯腰行礼，低着头道：“妹妹长庆轩甄美人参见贵人，贵人万福金安。”她知道朱柔则素恨那“鹂”字，故意不提，只称“贵人”。
　　朱柔则含笑说：“常听宫中姐妹夸甄美人聪明，一定学会了，请按着刚才玉蕊示范的向本贵人再行一次礼吧。”
　　若是玄凌在此，定会忍俊不禁。风水轮流转，当初甄嬛这样对待余莺儿，如今却落到了她自己身上。
　　甄嬛微微敛眸，平静了一下情绪，压下心中怒火，又行了个礼。这回倒是规范了，只不过甄嬛只感到浑身上酸痛无比，简直要瘫软下来。
　　“嗯。”朱柔则点点头，温柔笑道：“甄美人是新人，想必是对宫中礼仪还不熟悉，要是日后冲撞了哪位高位娘娘就不好了，不如多练习几遍，也好记得牢些。”
　　甄嬛只好又强撑着行了三遍，整个人几乎瘫在了流碧身上：“鹂姐姐，臣妾身子不适，可否先行一步。”
　　“又身子不适了？甄美人唬谁呢？！”朱柔则嘲讽地笑道，“呦，甄美人怎么倚在宫女身上了，多没礼数啊！”说着朝玉蕊看了一眼，玉蕊会意，上前便要拉开流碧，她原是底下的粗使宫女，力气着实不小，流碧也不是什么忠心之人，也就顺势让开了。甄嬛一下子没了支撑，虚弱的身体早就不堪重负，一下子狠狠摔在地上。
　　朱朱柔则眼中笑意荡漾，面上却装出一副焦急的样子：“玉蕊！你怎么做事呢？还不快把甄美人扶起来！”说着偷偷使了个眼色。
　　玉蕊应了一声，上前便要扶甄嬛，甄嬛何等傲气，又怎么肯让朱柔则身边的宫女来扶，于是一把推开玉蕊道：“不用劳烦娘娘！”双手撑在地上强撑着便要起来，流碧为了装样子，无奈只得上前扶她，却被玉蕊抓紧紧住手臂用力一扯，，立刻就被拉到了一边去，甄嬛又被摔在了地上。这回甄嬛的运气比较差，本就肿着的脸蛋狠狠磕到了地上，右颊破了个血口，疼得她险些叫出声来。
　　朱柔则冷冷一笑，眸中沁出彻骨森寒：“甄嬛，你可知道我有多恨你这张脸？！皇上宠你是因为什么？还不就是因为这张青春靓丽又与我相似的脸么！这恩宠，本该是我朱柔则的！不是你的！我朱柔则堂堂朱家大小姐，才貌双全、能歌善舞，又岂是你这个不知廉耻的破落户可比！”说着，伸出手在她脸上破开的伤口上狠狠一按，鲜血汩汩，一股似要撕碎她脸颊的疼痛剧烈袭来，甄嬛死死咬着牙根，头轻轻扬起，将眼中的泪水生生逼了回去，目光毫不畏惧地直视朱柔则，嘴角却勾起一抹虚弱却嘲讽的冷笑。
　　“鹂贵人姐姐，如果妹妹没有记错的话，姐姐是民间女子出身，并非什么朱家大小姐。”
　　：“闭嘴！”朱柔则闻言便如发了狂一般，长长的指甲抓上甄嬛那张丽色尽失的脸，甄嬛只感到脸上火辣辣的疼，似有液体流出，伸手轻轻一碰，火烧一样的痛感，手上是鲜红的血迹。她微微移开目光寻找流碧的身影，却发现流碧被玉蕊的紧紧掐住了手腕，动弹不得，秀美柔嫩的脸上似有泪痕，一双美丽的眼睛似乎也在寻找着自己。当然，她忽略了流碧眼中一闪而逝的冷光。
　　“甄嬛！你这张脸一时半会儿恐怕也恢复不过来，何况——这两个月你的绿头牌都被撤了，你拿什么跟我争？哼！”朱柔则恶狠狠地丢下这句话，脸上又恢复了柔婉的表情，然后扭动着细弱的腰肢摇曳生姿地走了，玉蕊一愣，急忙放下流碧跟了上去。
　　流碧揉揉眼睛，泪水便涟涟而下，她哭着跑到甄嬛面前将她扶起，装出心疼的样子地道：“小主！您……”
　　甄嬛安慰了她几句，随即眼神一片阴狠凌厉，凝视着朱柔则离开的方向，喃喃道：“朱柔则，我甄嬛记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