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2、甄氏姐妹（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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民间早有“冬鲫夏鲇”之说，可见冬季是正吃鲫鱼的好季节，这个季节的鲫鱼肉肥籽多，格外鲜美可口，夜宴上自是摆着不少鲫鱼菜式。其中一道酱焖鲫鱼，骨酥肉嫩，汁浓味美，婉芳仪陈香梅不由多吃了几口，不料腹中一阵恶心，忍不住俯下身干呕起来。她身边的嘉嫔刘令娴毕竟年轻，见状吓了一跳，忙催人去喊太医来，几位有生养的嫔妃却心里有了几分数。
召来了太医，一诊脉，便说是有喜了，只是月份尚小，而且婉芳仪最近心情有些低落，身子也弱了些，恐有小产迹象。
玄凌顿时明了，婉芳仪是宫女出身，身份卑微，仅仗着年轻貌美且擅弹秦筝（即古筝）获宠，可如今更加年轻貌美且身有所长的新人入了宫，她的宠爱顿时便薄了，底下人不免怠慢了些，心情自然好不起来。
不过，如今她既然怀着龙胎，那自然就不一样了。
玄凌龙颜大悦，虽说他的子嗣比起原著要多上不少，可这种事又有谁会嫌多？于是他立即下旨，晋婉芳仪任氏为从三品婉婕妤，其目的自然是为任芳雪撑腰，免得别人瞧不起她的低微出身。
夜宴散后，玄凌知道下面还有“节目”，便借口散步，只带上柳裕去了倚梅园。尚未进园，远远便闻得一阵清香，萦萦绕绕，若有似无，只淡淡地引着人靠近，越近越是沁人肺腑。
忽然听见一个略带沙哑的柔婉女声：“皇上？臣妾参见皇上，皇上万福金安！”玄凌转头看过去，原来是朱柔则。只见她柔弱地跪伏在雪地上，云鬓微乱，青丝披散在肩上，凌乱中透着媚意。身上散发着清冽幽雅的梅花香气，素净的玉色布料在月光下竟隐有暗光浮动，细细瞧去，原来是用银色丝线绣着暗纹，煞是好看。也许是为了使苦肉计，她并没有披斗篷，整个人冻得簌簌发抖，显得颇为可怜。
“是你？起来罢。”玄凌微微蹙眉，有些不悦。
“谢皇上。”朱柔则婷婷袅袅地站起身来。
“你来做什么？”
“回皇上：臣妾近日听说倚梅园的玉蕊檀心梅开得极好，便私心想着，这雪夜明月，映着红梅簇簇，暗香浮动，该是何等美景。于是便想来这瞧瞧，却不曾想，竟遇着了皇上，想来也是臣妾与皇上的缘分。”朱柔则柔柔说道，只是她身子骨弱，常犯咳疾，是以嗓音有些沙哑，却硬要捏着嗓子挤出那种娇娇嗲嗲的甜腻声音，听着叫人直起鸡皮疙瘩。
玄凌嘴角微微抽搐，剑眉蹙得更紧了，但很快就笑了起来：“既然是缘分，那就随朕一同走走罢。”低沉的声音，带着些许暧昧。朱柔则轻轻垂下头，清瘦却娇艳的双颊微微泛起一片娇羞粉色，的确是称得上千娇百媚，风情万千。
倚梅园中的积雪并未有人扫除，刚停了雪，冻得还不严实，石青色宝蓝蛟龙出海纹样的名贵暖靴踩在雪地上发出轻微的咯吱咯吱的响声。园中一片静寂，只听得二人踏雪而行的声音。满园的红梅，开得盛意恣肆，在水银样点点流泻下来的清朗星光下如云蒸霞蔚一般，红得似要燃烧起来。花瓣上尚有点点白雪，晶莹剔透，映着黄玉般的蕊，殷红宝石样的花朵，相得益彰，更添清丽傲骨。
朱柔则娇柔笑道：“也不知是雪衬了梅，还是梅托了雪，真真是一个‘疏影横斜水清浅，暗香浮动月黄昏’的神仙境界!”声音沙哑甜腻里透着销魂蚀骨的妩媚意味，流露出小女儿家的娇羞与浪漫。
玄凌轻笑出声，笑容却冰冷得毫无一丝温度：“没想到鹂芬仪虽然出身平民，却是饱读诗书，颇有才情呢。”
依旧是低沉略带暧昧的声音，内容也是夸赞，只是“鹂芬仪”与“出身平民”这几个字让朱柔则脸色一僵，但很快就恢复了娇羞模样：“宛宛才疏学浅，倒让皇上见笑了。”
玄凌嘴角又是一抽，这话说的，自己跟她很熟么？一个失宠嫔妃而已。
“‘宛宛’二字，休要再提，要是婉婕妤听到可要不悦了。她如今怀着龙嗣，身份贵重，你这样可是对她不敬了。”
这话就说得重了，朱柔则听了，连脸上娇媚柔婉的笑容都挂不住了。婉婕妤任芳雪原本是受她欺压的卑贱宫女，如今不但飞上枝头成了宫嫔，还怀了龙嗣，到时候生下孩子不论是男是女，至少也是个位居一宫主位的贵嫔，自己却还在从四品的芬仪位置上挣扎着。
不过，在听到最后一句话的时候，朱柔则黯淡的眸子里顿时投射出一片明亮的光彩，唇边漾起一丝甜蜜羞涩的笑容：看来皇上心里还是有我的，只不过任芳雪那个贱人怀着龙胎，才不得不安抚着她，到时候生了孩子还不一定能养呢！我被灌了绝育药，皇上估计也后悔了，心里头正内疚呢，说不定会把这孩子给了我作为补偿呢，只要是个皇子，我就有筹码跟朱宜修那个贱人竞争了。
她柔顺地说道：“是，柔则谨遵圣谕，不惹妹妹动气的。柔则知道，皇上心里是有柔则的，这就够了。”说话时还不忘做出一副娇艳可人的媚态。
玄凌看着她那一副发春似的表情，还有那娇滴滴的春心荡漾的语气，再加上那深情款款、莫名其妙的肉麻内容，一下子就懵了，他说了些什么不该出现的甜言蜜语吗？
就在我们的男主角快要抓狂的时候，甄嬛终于”千呼万唤始出来“了。
“甄嬛一愿父母安康，兄妹平安；二只愿能在宫中平安一世，了此残生；三愿……“只听得甄嬛清亮婉转的声音顿了一下，随后幽幽地道：“第三愿，愿得一心人，白首不相离。”说到最后，已是几乎语不成声，语调忧伤哀婉，却又微含少女的浪漫情怀。
朱柔则一下子愣在了那儿，反应过来后刚想说话，却听得甄嬛一声长叹：“逆风如解意，容易莫摧残。”声音中一片酸楚，无限惆怅，幽幽的格外牵动人心。
玄凌还没开口，朱柔则就忍不下去了，只听她冷冷地道：“甄选侍不是病了吗？怎么大冷天的跑出来了，莫非是知道皇上要来，故意在这儿等着？”
甄嬛身子一僵，暗道自己好生晦气，心中正紧张着，忽地回头看见园子的小门后闪过一色翠绿的宫女衣装，灵机一动道：“启禀小主，奴婢是倚梅园的宫女，出来祈福的，不想扰了小主，请恕罪。”
“哦？一个倚梅园的宫女，居然会听出鹂芬仪的声音，知道她是‘小主’而非‘娘娘’，真是叫朕惊讶呢。”玄凌淡淡说道。
甄嬛听到玄凌的声音，心中一喜刚想要故作矜持一番，却蓦然间察觉身边闪过一个人影，还没反应过来，就被柳裕从梅树后面拉了出来，柳裕身手敏捷，还顺手把挂在梅枝上的小像拿了下来，交给了玄凌。
玄凌打量着手上精致的小像，装出一副很感兴趣的样子问道：“这是你的小像？谁剪的？”
甄嬛跪在地上，依旧是那副被吓傻了的模样，也不行礼，愣了一会儿才道：“这是臣妾的奴婢流碧为臣妾剪的小像。”语气里没有什么恭敬之感，却满是少女的天真与傲气。
玄凌挑挑眉，视线落在了甄嬛身上，嘴角勾起一抹柔情的笑：“起来罢，不必行礼了。别人见了朕都害怕，你倒是个特例。”
甄嬛天真笑道：“皇上也是男子，又是臣妾的夫君，有什么好怕的？”说着便袅袅起身，脚下故意滑了一下，玄凌听见“夫君”二字，眼中冷芒掠过，戾气大盛，并未伸手扶她，甄嬛一下子重重地跌在了地上。
“甄选侍平时没学好规矩么，居然会御前失仪，该当何罪？！”朱柔则冷冷地讥讽道。
甄嬛咬咬唇，忍住眼眶里的泪水，倔强地道：“嫔妾只不过是在冷风里跪的时间久了，鹂芬仪又何必如此斤斤计较，为难嫔妾一个新人？”
玄凌冷冷地瞥了朱柔则一眼，朱柔则顿时没了声音。
”甄选侍么？长得倒不错，与鹂芬仪当年有几分相像呢，不过比鹂芬仪多了几分风致与傲骨。“玄凌顿了一下，目光似是温柔而疼惜：”怎么摔着了呢？快起来。“说着便上前扶她，不过劲道却是虚的，甄嬛倒也傲气，自个儿咬着牙站了起来，脚踝疼得火烧火燎，脸上却做出一副小女儿家的娇羞神情，还不忘用目光挑衅朱柔则。
朱柔则看着甄嬛那挑衅的目光，忍不住再次发飙了：“甄选侍，你既然身子康健，就该去参加阖宫夜宴，连身怀六甲的清河王妃都来宫里参加了，你倒是金贵得很！难道不知这可是欺君之罪么？！”
“朱柔则，你在宫里这么多年倒是没白待，宫规抄了那么多遍，记得倒熟！不过，朕还没说话呢，你一个小小芬仪怎么就管起了朕的嫔妃？甄选侍虽是你宫中的，但你并非主位，又有什么资格这样训斥于她？！”玄凌面有愠色，目光如刀，直直射向朱柔则。
朱柔则面色煞白，眸中浮起一片水雾，泪眼朦胧，娇躯轻颤，一副弱不禁风的可怜模样：“都是臣妾的错，还请皇上恕罪。”
玄凌冷漠的目光从她身上掠过：“柳裕，传朕旨意：棠梨宫从四品鹂芬仪，目无尊卑，御前失仪，着降为正六品贵人，掌嘴二十。”
朱柔则不可置信地望向他，眼中浮现出浓浓的恐惧。掌嘴，永远是她心头的噩梦。只见她哭得梨花带雨，抽抽搭搭地道：“皇上，柔则入宫十余年，没有功劳也有苦劳，皇上为何如此狠心！”
甄嬛走到玄凌面前婉声道：“鹂姐姐也不是有意，还请皇上念在她侍奉多年，饶了她这一次。”
玄凌瞥她一眼，道：“既是甄美人亲自开口替你求情，朕也不好太拂了她的面子，就免了掌嘴之刑罢。“接着微含笑容看向甄嬛：“怎么欢喜过头了？连谢恩也忘了。”
甄嬛跪了下去正色道：“臣妾一于社稷无功，二于龙脉无助，三尚未侍寝，实实不敢领受皇上天恩。”
玄凌故作温和地笑道：“动不动就跪，也不怕累着自己。朕既说你当的起你就必然当的起。”
甄嬛脸上流露出感动的神色，谢恩起身。玄凌见她披了一件银白底色的翠纹斗篷，兜着风帽边，也不如何厚实保暖，冻得她嘴唇都没了血色。看到她的凄惨模样，玄凌忍不住勾了勾唇，心情大好，接着头也不回地便走了，只留下两个女人待在原地，眼神凌厉，互不相让。
“我突然发现我很有做演员的潜质，早知道前世就去演艺圈闯闯了。”玄凌默默感叹道，然后愉快地去凤仪宫过了夜。
作者有话说
第42章 甄氏姐妹（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