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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5、第五十五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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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达兰山书院时,已近饭点。于是,一行人停在幽静的湖边,曹清儒命人送来了吃食,皆以木盒盛装,菜色丰富,还从书院搬来了两张木桌木椅,一行人便在这处世外桃源的湖边用了午膳,用完午膳,从书院方向走来一群黄口小儿的学生,身着襦裳,头戴纱巾,手中提着笔和画板,直走到我们跟前。
韩衾和叶旭君笑嘻嘻看我,我狐疑看她们。她们便走到学生跟前:“今日你们要画的美人便是这一位。”说完指着我。我不悦皱眉,伸手阻拦表示不同意。
学生们皆用一双求学若渴的眼神看我,我依然坚持:“画什么不好,大好河山,有山有水,风景秀丽,就算要画人,这不是还有韩衾,还有叶旭君么,不要画我。”
韩衾上来捏着我的肩,将我推入身后木椅中:“你以为今日给你打扮得这么美做什么呢?这群孩子都是十分有作画天分的,你就这样坐着让他们描摹一阵吧,那日曹院长带他们到集市上采买涂料画笔,在集市上见着你,惊为天人,以为是哪个神仙姐姐下凡,纷纷表示想要画你,你便圆了孩子们的梦,嗯?”
韩衾这么一说,孩子们这么一望,一点退路也不留给我。我无奈系上面纱:“画吧。”于是,我一坐便是一下午,湖边,那一群人喜笑颜开追逐打闹都与我无关,我只能静静地坐在椅子上,任由阳光一点一点从我身上消褪,孤独又荒凉。
本来晴朗的天气,却下起黄昏雨来,学生们已都作好画,一行人便匆匆往书院赶去,立于屋檐下,闲听雨声,学生们纷纷将自己作的画送到我跟前,我虽不懂画,却也晓得韩衾方才所说这群孩子都颇有作画天分这句话作不得假。
画中的我显恬静朦胧之神秘美感,幽深古木处,仿佛远离人世,遗世独立。我由衷夸赞了几句,孩子们便欢天喜地地离开了,我却忧心地望着外头没有尽头的雨势以及越来越暗的天幕。
由于雨势渐长,是夜我们不得不宿在兰山书院,用完晚膳时,韩衾见我忧心忡忡,便打趣我:“小容这是担忧燕王晚上回去找不着你么?”
我一个激灵清醒过来,似乎从落雨到这夜幕降临,我真的一直在忧心这件事,万一燕王回去见不着我着急了该如何是好?为掩盖被人撞破心思的尴尬,我通常都是恼羞成怒的,便如此番,三人走到被分配的卧房,我指着略显简陋的家什床铺:“本少主不要睡这里。”
叶旭君推着我便进了卧房:“由不得你挑挑拣拣,这里已经是最好的房间了。”
尔后我又指着床铺颐指气使道:“你们两睡地上,我要一人睡床。”这两人笑嘻嘻架着我便往床上去,一人一边,将我禁锢在床中间,尔后掀了被子上来,三人同榻同枕而眠。
我不自在地扭动着,悲伤地发觉跟这两个女人同眠竟还比不得跟燕王一起自在,我真是无药可救了么。
床头靠窗,窗外雨声滴滴答答,能想见房瓦被雨水洗刷得锃亮以及窗下树木在雨中摇摇晃晃的光景。旁边两个女人开始夜话。叶旭君:“韩衾,你喜欢我哥哥什么呀?”
韩衾思索了片刻,开始了矫情的答话:“叶郎相貌堂堂,为人正直,品行一致,重要是待我情深意重,不计我出生红尘,真心相待。”
鉴于我人生的前二十年并未参与过类似此种年龄相仿姑娘间的夜间长谈,此番略显有些不适应。
叶旭君问完韩衾,韩衾也礼尚往来地问了回去:“你又看上曹清儒什么呢?”我百无聊赖地听着,意识越发清醒。“我没遇见清儒之前,总以为我会嫁给像xx那样的人,终日活在自己编织的一个梦境中,我跟自己说,我的意中人要有相貌,有权势,有财也有才,可xx叫我心死了,我以为此生不会再爱上别的什么人,我果然高估了自己的忠贞,初见清儒时……”
于是,叶旭君又将她家情郎拾金不昧的事不厌其烦地讲了一遍。我心中冷哼,呵呵,抢我银子的小贼,见着别的姑娘掉下的钱袋还能原封不动地还回去?
这不是一上来就看上叶旭君故意所为还能是什么?这人人品哪能真信?也就叶旭君这种关外长大的没心没肺的傻姑娘才信。
我直听得昏昏欲睡,忽而被叶旭君摇醒了:“小容,说说你如何与燕王认识的?在你心中他是怎样的人?”
我撇撇嘴:“我们之间没什么可说的。”
两个女人不打算放过我,上来捏我的脸:“我们可不信,说说看嘛,虽然不愿承认,但你们两确实是十分登对。”
说完两人瞪着我,我动了动身子,轻咳一声,缓缓道:“头一回见他,就觉得从前看过的一个词用在他身上恰到好处,风光月霁。他对我做了许多错事,我应该恨他的,也有许多机会可以下手杀他,无一例外,我都没有下手,我不知道我这是怎么了,我这样是不对的,从前他说他喜欢我,转眼就让我一无所有,我虽不懂情爱,可也知道情爱不该是这样的,如今他依然说喜欢我,我总是容易沉沦在他的深情里,每当夜深人静时,我会被噩梦惊醒,我有些怕他了,我发觉我根本不了解他,我发觉对他的感情很复杂,一面想要挣脱他的束缚,一面看到他受伤的神情后便拔不动腿了……我……讨厌这样的自己。”
夜深人静时,容易与人掏心掏肺,我们三人躺在床上,只谈到夜深,才昏昏然入了睡,梦境里,燕王竟还阴魂不散,他从轻雾里走来,质问我:“衣少颜,为何彻夜不归,我很担心。”
翌日,我们清晨便离开了,韩衾她们轻声嘲笑我这么离不得燕王,我也就由了她们去了,一行人匆匆往回赶。
小道上,依然薄雾绰约,城门隐在雾里,隐隐约约似乎见着一个高大的身影负着手来回在城门口踱步,待得走近了,才发觉是燕王,秦钦手中提着伞及一众侍卫在不远处候着,见着我们的到来,秦钦立刻迎上来,小声道:“你昨晚去何处了?王爷恨不得将整个京城都翻过来找你,快急疯了,听说你出城去,在这候了整夜。”
我下了马,见着燕王面色阴沉之极,眸中压着怒火时,竟有几分怯意,继而觉得自己有何可惧,便上前道:“让你久等了。”
看到他肩膀后背处湿了大片,想来是昨夜雨势太大,纸伞也遮不住罢。
燕王满身戾气,提着我的腰一把将我推到身后石门上,俯身急切地咬上我的唇,我的腰背撞得生疼,闷哼了一声,一双眼瞧见后面双方人马已是兵戎相见,燕王的侍卫多大二十人,个个带着重兵器,饶是崇玉功夫再好如此也只能僵持不下。
燕王火气很大,长舌长驱直入直吮得我舌尖发麻,喘不上气来,又在我唇瓣上啃了许久,才终于松开对我的禁锢,反应过来的我自觉在众人面前丢了面子,怒火也升腾上来,随手赏了个巴掌给他,众人错愕,清脆的巴掌声惹得燕王更多的不快,又俯脸吻上来,我挣扎着,却被他制住手脚,冗长的深吻后,他捏着我的下巴,恶狠狠道:“如何又跟他搞到一处去了?你穿成这样,还跟他同乘一骑,你们是去做什么了?为何彻夜不归?”
我冷笑:“我们之间不过是有些误会而已,如今误会尽消,我如何就不能跟崇玉一道外出了?”
燕王面上却忽然哀伤了起来,压低声音道:“衣少颜你晓不晓得,找不到你我有多担心?你这样在外面出事的话我该如何是好?”
我被他的忧伤感染,胸口有些发堵,却依旧自顾说着气话:“我身后这么多人跟着能出什么事,燕王当真以为我离了你就什么都不是了么?”
这话彻底激起了燕王被压下的怒火,他长手一伸,将我捞起扛到了肩上,尔后被丢进了马车里,我一被塞进马车,外边便传来刀剑相向的打斗声。
自此,我便被燕王禁足了,除了莲生能在我身旁伺候,旁人都是见不到,我一天要闹三回,摔坏无数杯盘,叫嚷着燕王无权禁我的足,燕王却总是冷冷瞥我一眼:“待你认识到自己的错,我自会放你出去。”
我怒火更甚:“我错?我何错之有?我不过是跟好友出游而已,我错哪儿了?我没错!”
“你穿得花枝招展,还彻夜未归,还不让人回来通报我一声,还与严崇玉共乘一骑,就不能多置一匹马么?”燕王如是指责我。
我大为光火:“他那样抱着我我很欢喜,我高兴与他一起,我不是你的禁脔,我有行事的自由。”
通常吵到最后都是燕王拂袖摔门离去,脸黑得彻底。
秦钦上门来找过我两趟,通常都是开门见山:“祖宗,你就不能向王爷认个错么?多少人被你殃及了你可知?”
通常他说完话我手中有什么便向他扔什么,有回手中是一尊香炉,我抓起来就往他身上扔,经过关外三年的磨练,如今我掷东西的准头越发精准了,秦钦嗷呜一声蹿了出去,后来再不敢上门来劝说。
我爹的三年大忌将近,我心中越发焦急,在廊檐下站着有时便是一下午,出神到最后会想着,罢了,跟燕王示个软罢,尔后又痛斥自己丝毫没有原则,觉得自己怎么变得这样软弱无能了,节节败退在燕王手中,太没有骨气了。
便一直这样僵持着,直到一日,慕七万找来了,我诧异于他是怎么进来的,他却焦急万分地告诉我连易被人绑了。
手中的书滑落下来,我一时慌张地抓住慕七万的衣襟问他连易究竟怎么了,好好的怎会被人绑走?
慕七万慌乱不输我,只说去酒楼吃饭,连易不当心撞到一人,那男子当场便发难了,抓住连易不放,连易岂是善类,从前在杭州城都是横着走的,如今到了汴京依然想横着走,不成想,便惹到大人物了,那男子带了不少随从,便将连易给抓走了,慕七万匆匆便赶到了我这边与我商讨对策。
我捶了一记桌子,恼怒地看慕七万:“你为何不叫他收敛着点?汴京岂是杭州?燕王说过走到街上三品以上大员家的公子与你擦肩而过的几率是三成,官宦子弟惹不得你不晓得么?他这回惹到了何人?”
慕七万沉痛道:“太傅家的长公子。”
这当真是大官啊,虽说太傅手中并无多大实权,可他给当今圣上教过书啊。我无力地瘫坐在椅子上,瞪着慕七万,心中恼火得很,又放心不下连易,一时纷乱得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慕七万提醒我可以去求燕王,燕王啊,那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啊,汴京这块地,除了皇上,谁人不卖面子给燕王。
我又瞪了他一眼,心中焦虑更甚,我跟燕王还在冷战期呢,叫我腆着脸去求我,我衣少颜怎么能做得出这种事呢。
慕七万又催促了我几番,我烦躁地将他轰走了,尔后在房里来回踱步,莲生煮了去火的莲子茶让我喝,我看了眼莲生,终是悲伤地让莲生替我梳妆一番,莲生有一丝错愕,继而不再问什么,我眼神闪了闪,未曾料到我衣少颜竟也有以色事人的一天。
梳妆完毕,又让莲生做了几道燕王素日里爱吃的小菜,摆在花架下的石桌上,就这般等燕王的归来,直等到夜色降临,燕王才缓缓归矣。
见到我时,神色恻然,尔后欲要从我身旁走过,被我拦住,我软了语气道:“陪我一起用膳罢。”
他看我一眼,清浅夜色里,花架下悬着的纸灯忽明忽灭,将他的侧脸映得如同鬼魅一般,神秘而危险。
他缓缓落座,并无旁话,自顾地吃着菜,我还替他倒了杯桂花酒递到他手边,他也只是顺手端起来喝掉,甚至都不看我一眼。
我又倒了杯酒递到他手中,旁敲侧击地问了句:“太傅家的长公子,你可认识?”
他接过我手中的酒杯,将手覆在我手上,看了我许久:“听过,不认识。”
尔后喝掉酒问我:“好好的提这人又做什么?”
我又倒了杯酒,颇有些沉痛道:“你可知,我这辈子不曾求过什么人,如今我只剩下连易了,他被太傅长公子绑走了。”
他捏着酒杯,意味深长地看着我,尔后伸出另一只手轻轻捏着我的下巴:“你要求我什么?”
这是月桂初香的季节,鼻端有桂香和酒香的缭绕,他捏着下巴这样的姿势让有些微的屈辱感,我微阖了双眼,握紧双拳:“求你保连易出来。”
他这样捏着我的下巴许久,拇指指腹在我下巴处轻轻摩挲,并不急着表态,我心中焦急,终于又抬眼看他,抬眼时看到他眼中神色复杂,我终是等急了,神情委屈:“你会帮我的,是么?。”
燕王手一伸,将我整个人拖到他腿上,对上他锐利的双眼,我一时心潮起伏,情绪波动得厉害,看到他眼中的火,竟有些想要退却。
“我可以帮你,但……我有要求。”他说话时,贴着我的嘴角,若即若离地触到我的唇角,我有求于人,不得不静静地坐着,如坐针毡。
“你要什么?”
他看着我,眼神幽深,深不见底,好似要将我吸进去。
“我要你。”
自燕王说过这话后,我一直恍恍惚惚,似乎还与他辩了几句,为何要这般趁人之危,还表示自己宁死不屈,不会遂他的愿,燕王似乎在我耳边说这样也可以,不过听闻太傅家的长公子非善类,连易在他那多一天,便多一份生命危险,颜儿你就慢慢考虑吧。
我在房中直坐到夜深,莲生几次进来要伺候我沐浴更衣歇息,都被我挥退出去了,我神思恍惚,对于情爱之事,我向来是不大懂的,也参不透,人生前面两次的示意也基本以失败告终,但如今与韩衾叶旭君她们相处久了,见到叶旭朝和曹清儒他们如何待她们,也总是知道了一些情爱方面的事,对于所爱之人,不应当都是珍而重之的么?为何偏偏燕王要这般轻贱我?我想了半夜,仍是想不透。
莲生替我备了些点心和茶放到我手边,又催促了一遍,我抬眼看她,叹了口气:“莲生,伺候我沐浴。”
我推开燕王房门时,手竟有些发抖,不知是冷的,还是怕的,推开门时,风携桂花香,香气四溢,燕王斜卧软榻,将视线从手中的书上转到我身上,下一刻,他便走到了我跟前,提着我的腰往床榻走去。
他将我压在身下,呼吸有些急促,凝神盯着我看,伸手抚上我的侧脸。
我眼神闪了闪,回看他,哀痛道:“为何要这样待我?”
他的喉结滑动了一下:“因为我知道,凭你自愿,或许我此生都得不到你,你或许对严崇玉,情丝未断。”说完他的吻便印了下来。
我咬紧牙关,伸手抓住身下被褥,偏过头去,不再看他。
他伸手缓缓解开我腰间束带,我仿佛能感受到他视线在我身体上的逡巡以及流连,他的吻一路印了下来,我只更咬紧牙关,一声不吭。
“颜儿,别咬着牙,发出声来,叫我的名字,乖。”
我慢慢松开牙齿,正眼看他,燕王正要满意地笑。
“崇玉……崇玉。”我咬牙叫出这个名字,尔后得意地笑着看燕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