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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8、第三十八章 ...

  •   当铺赌坊柜坊的掌柜进来时,个个虚汗直流,屋内顿时被汗味充斥,我不耐地摇了摇扇子,莲生点了夏日专供果香檀香,清新芬芳充盈鼻端,我这才安了心。
      当铺赌坊营生颇好,幸免于难。
      看到丰泰柜坊的账本时,我按捺下的心顿时又被提起了。

      “西市米店刘家言借了三万两,竟未抵押任何物件?你竟借给他了,你是存的什么心,盛掌柜?”
      我太不可置信了,终于将双腿从桌上抽离,站到了地上,身旁的大掌柜明显松了口气,盛怒之下,我已顾不得刁难大掌柜了,只将账本扔到了盛掌柜脸上。

      盛掌柜接住下滑的账本,竟以不卑不亢的姿态居高临下地看我:“刘老板从前救过少主,少主不记得了么?就是去年,七夕夜,浮月桥上,你被人群挤到河里去,就是那个米店刘家言救的您啊。”

      盛掌柜此话一出,我便更怒了,你这是想让本少主坐实忘恩负义之名么?况且当初本少主已重谢过他,知道他经营不善,以用略高于市价的价格收购了他家粮仓中的三成粮,怎的,还不够么?
      “是又如何?本少主已重谢过他,并不欠他什么。”

      “此番刘老板的米店彻底关门大吉了,只是负债累累,日日有人堵到他门口讨债,更有个别亡命之徒已放出狠话,限期偿不了债,取他项上首级。”我衣家门下的盛掌柜此番话却完全是设身处地站在刘家言的立场说出来的啊。

      “盛掌柜当真是菩萨心肠啊,简直催人泪下感人肺腑啊。”顿了顿,我又凌厉了语气:“你当我这是在开善堂么?你既已知他米店破产了,你还借了三万两给他,你这是让本少主的这三万两就这般白白打了水漂,还是说日后他还不出,由你来还?”
      盛掌柜此番才终于认清自家主子过河拆桥,翻脸不认人的性子,才终于认识到自己此番酿了大祸,哆嗦着唇,将求救的目光投向了大掌柜。

      我也看向大掌柜,怒火蔓延:“大掌柜,你也跟着他糊涂么?”
      “盛掌柜此番却并未找我商议此事。”
      看,说我冷酷无情的,一是承袭我爹的秉性,二是受大掌柜耳濡目染,怪不得我。

      大掌柜翻脸不认人,撇清了应有的牵连,尔后才斟酌着开口道:“少主,此事也怨不得盛掌柜,救命之恩确是大过天,此番若不伸出援手,恐遭人诟病。”大掌柜耐心为我抽丝剥茧地分析此事的利弊。

      “三万两,就当少主拿来打了水漂的,是少主的损失。”大掌柜继续说道。

      我心中冷哼,三万两,打水漂还有个声响呢,给了那刘家言呢,顶多落个他感恩戴德的赔笑,本少主才不稀罕。

      “但在外头总也多了个美名,美名于少主,可能少主从前不稀罕,可如今,这沈知府他是看重这些个的主,如此,盛掌柜算是糊涂办对了事,少主就别责难于盛掌柜了。”

      盛掌柜偷偷嘘了口气,被我收入眼帘。
      我当然不是蛮横不讲理的人。
      “大掌柜所言在理。”我负手往紫檀椅走去,盛掌柜便又长吁口气。

      我话锋一转:“但失了三万两的本少主,甚是心痛,这样罢,本少主也不为难你,给你一个月时间,下月的盈利要比本月多三万两,若办不到,便从你的月例中扣三成,扣满为止,大掌柜以为如何?”

      大掌柜点头称是:“少主赏罚分明,赏罚分明。”
      大掌柜分明是在讥讽我今日只有罚没有赏呢。
      我饮了口茶,环顾了一圈书房:“沈元福何在?”

      便听得书房外一声高亢的应声:“少主,少主,我来了。”
      沈元福挪动着肥胖的身躯从庭院外一路滚来,说实话,看到他这身肥肉我都已大动肝火了。

      大掌柜一个箭步跨到门外,截住沈元福耳语了一阵,沈元福擦了擦汗,以袖扇面了好一阵,尔后平复了神色才缓缓走到我跟前,郑重地将账本放到我跟前。

      “本少主不想给自己找不自在,账本就不看了,此前将富居酒楼的掌柜拨给了你,虽汤掌柜此前一直掌管酒楼,但他实在是账务和管理方面的好手,未知可否有帮衬上你?”

      沈元福按捺不住内心的愉悦,似急着要向我邀功:“少主可以看看这账本,汤掌柜一上任便着力于收回货款 ,少主说的半年为期,转亏为盈如今看来果然不是痴人说梦。”
      我也不急着翻开账本,只状似无意道:“货款收得如何?”

      “基本都收回来了。”沈元福面露自豪,又透露出一些对汤掌柜及本少主的崇拜。

      “基本?”我舔了下嘴角,轻咂了下嘴,扶着茶盏,挑眼看沈元福。
      沈元福顿时有些摸不着头脑,犹豫着点了点头。
      是了!那团烂帐本少主当初设想也保守估计只能收回六成,介入衣家堡的势力也顶多是七成。

      奈何,今儿个是个忽略长处,无限放大短处的点背日子。
      “为何其余的账收不回来?”
      “年代久远,有些商家不是已关门就是易主了,这样的占了一成多,以城西杨仁川为首些蛮不讲理的主,只一句,要钱没有,要命一条。”

      大掌柜此前似也跟我提过这个杨仁川,这种破罐颇摔的主当真以为耍起蛮横本少主便拿他没辙了么?他们也不过是仗着新官上任本少主不敢轻举妄动,若搁从前,分明连招呼都不用跟秦淮良打一声,便直接大队人马杀到他杨仁川家中去了。

      沈元福又道:“杨仁川欠的是笔大款,这杨仁川家中养了四房小妾,他还终日出入烟花场所,逢人便吹嘘他欠着衣家的钱,说少主奈何不了他。”

      “混账东西。”我拍案而起。
      林账房眼疾手快,收走了我手边的一方四朝宰相用过的砚台,尔后后怕地瞟了我两眼。

      已故宰相也是我颇为敬重的老人,林账房此举甚为明智,免得我一时气急攻心糊涂摔了这宝贵的砚台。

      “少主,消消气。”大掌柜负手在我跟前踱步,尔后神色凝重:“少主,这个杨仁川分明是心知肚明沈知府的行事风格,也知道少主你意欲逢迎沈知府,所以才敢这般肆无忌惮地放话,意图便是激怒你,杭州城的商户都知道,衣少主一被激怒,行事从不计较后果,从前你一怒收了人家不少铺子商户,他此番就等着你失了理智,做出出格的事,少主可有料想过这样的后果?你此前所做便都前功尽弃了。”

      竟这般居心叵测?被大掌柜一番提点,我重又找回理智,安静沉思:“这个杨仁川心思倒缜密,算得上胆大心细。”

      大掌柜摇头:“少主以为杭州城真正敢得罪衣家堡的能有几人?他杨仁川当真不怕少主背后放阴招?”
      “大掌柜所指……”
      “是!”

      大掌柜所指杨仁川背后必有人撑腰,而杭州城有能耐有胆识有理由跟本少主作对的能有几人。
      沈知府啊沈知府,你这当面一套,背后一套的,可当真是难为了你对着我时还要把酒言欢哪。

      “那杨仁川所欠银两莫不成也要打水漂了?”我抑郁地又敲起了二郎腿,大掌柜握了握拳,我忍俊不禁:“先生要打我?”

      “学生错,先生过,是我当初没教好少主礼仪。”大掌柜躬身。
      没想到戏弄戏弄老头挺能驱散烦恼的,我故意继续架着双腿:

      “嗯,都是大掌柜没教好,尽教我怎么看帐,怎么巡店,怎么管理下人了,上回去赏诗会也被嘲讽了呢。”

      大掌柜立刻惶恐了,想要转移话题了:“杨仁川所欠与刘家言所借银两是两回事,刘家言有恩与少主,又举债维艰,已到食不果腹之境,不收他的钱说明少主知恩图报,而杨仁川却过的十分阔绰,四房小妾个个穿金戴银,吃穿用度不比衣家堡差,若不收他的钱,说明少主不辨是非,分明是做给沈知府看的。”

      我没料到大掌柜这话题就这么生转了过来,便留了几分薄面给他:“那大掌柜可有何良策?”

      “硬的不行,便来软的罢。”
      “如何软?”

      “让汤掌柜吃住都到他杨家的宅子里,既然他厚颜无耻了,我们也不必在他跟前做正人君子,他欠衣家的钱,他断不能明目张胆地赶汤掌柜出去,汤掌柜相貌堂堂,算得上年少有为,日日住他家里,他必定担忧自己的几房小妾红鸾心动……”

      我差点忍不住为眼前的老狐狸拍手叫好啊,古人诚不欺我,姜果然是老的辣啊。

      这事就这般愉快地决定了,议完事已近四更天,便让莲生收拾了间厢房给大掌柜住下。
      别院不比衣家堡,没有浴房,回到卧房时,莲生已备好水供我沐浴,与我的床榻隔了一架屏风。

      莲生为我宽衣,搀我进了浴桶,尔后捏着换下来的衣袍出去了,热气氤氲,隔着屏风床榻周围帷帐鸾动,我将整个身子都没入浴桶之中,闭目养神。
      尔后倏然睁眼,莲生将门窗都关好了,为何帷帐会动?

      “颜儿宽衣时姿态撩人,即便隔着屏风也能断出颜儿身段姣好,让我真想越过这碍事的屏风一堵美人沐浴图。”
      不是岳洛还有何人?

      “淫贼,你是选择折双腿还是折双手?本少主好成全你。”
      “颜儿这算得上是在邀请本公子观赏么?观赏完了要打折我双腿或双手,是么?”床上动静颇大,似乎真的要跃过屏风。

      “无耻之徒,不准再靠近了,再敢靠近我就喊了。”我竟有些慌张了。

      “颜儿以为你那手无缚鸡之力的丫头进来能是我的对手?或者说你这未着寸履的摸样不介意旁的男人看见?”说话间,姓岳的已踱至屏风一侧,我们只一画之隔,烛火映着他的身形,他英挺的五官也跃然布上,他说话间似乎勾起了嘴角,露出坏笑。

      “岳洛,别过来,我求你。”我坍塌了双肩,身子又往下探了探。
      屏风那头没有声响,半晌后,岳洛轻笑:“颜儿,你竟求我。”
      “我只是累了,真的累了。”

      累了,身心俱疲,也无兴致与他斗嘴,也无心情恐吓他了。
      屏风那头的人沉声不语,定定地站着,他身形高大,烛火远远照耀,他的身影攀过屏风落在浴桶里,我掬一捧水,他的影子便碎了,星星点点荡漾在浴桶里。

      晚风吹开了窗,抬眼看天幕,亏月挂在房檐上,散落的星辰落在天边,这个夏夜,岳洛站在屏风那头,静默不语,良久,我起身出浴,套上里衣,越过屏风,看正在赏月的岳洛,轻喃一句:“岳洛,崇玉不要我了。”

      岳洛的双眸灿若星辰,这双眼眸专注地看着我,尔后长手一手,拥我入怀:“颜儿,你还有我。”
      许是我有些彷徨无助,许是我有些孤寂心伤,这个夏夜
      我情绪低落地看着面前的岳洛竟有一诉衷肠的意愿。

      无论何人,此时,我只是想要一个拥抱,一个能让我依靠的身躯,我靠在岳洛怀里,睡意沉沉,趁着尚未睡着时,捏着岳洛的衣襟喃喃问了句:“岳洛,你不会骗我,是么?”

      许是我睡着了没听清岳洛的回答,许是岳洛根本没有回答我,我只听得岳洛带了几分担忧的声音在头顶盘旋,颜儿,颜儿,尔后便没了意识。

      梦里落花流水,庭前一条细溪,溪边繁花似锦,中间一棵古树,古树上结满枣子,我闲坐树干上,支颐撑在拱起的一条腿上,另一条腿悠闲地晃动着,随手摘了一把手边的枣,甘甜入腹。

      树下崇玉蹲坐花丛,微风里,草长莺飞,他侧颜俊逸,举着一个花环递给我,我戴上问他好看吗?他点头,眉眼里尽是宠溺的笑。我幽幽醒来时,窗外透着微亮,雨水洗涤庭前树叶的声音仿若近在耳畔,落雨了……‘你很美’这样的话,崇玉一次也未对我说过,一次也没有。

      我手微一动,身旁的人醒了,我已司空见惯,他一手揽着我的腰,一手给我当靠枕,见我睁眼,伸手抚上我的脸颊,细细摩挲着,低沉的嗓音:“颜儿,你才入睡不多时,再睡会儿,嗯?”

      我翻了个身,正面向他,拱手在他胸前,戏谑地问道:“莲生没赶你出去?”

      他闭眼扯起一抹笑:“你家丫鬟都认可我了,你便也从了我罢。”“你做梦!”我伸手要捶他,被他的大手一把握住,放在唇边:“颜儿这样说话似是在娇羞。”说完在我手背上印下一吻,尔后又摸了摸我的头,安抚的语气道:“睡吧。”

      似有魔力一般,他下巴抵在我头顶,呼吸清浅,让我渐渐安下心来。此番又是被门外喧哗声吵醒的,天已大亮,我皱眉看了看身旁,姓岳的好整以暇地支颐悠闲看我,他是故意的,他总故意让别人误会我们的关系,我挑了眉,疲乏地支起身子,唤了莲生进来伺候更衣洗漱,莲生进来时神色有些慌张,替我更衣前将岳洛这尊大神请了出去,我听到门外马如飞的声音:“这位公子……为何会从少主的房里出来?”

      尔后是一道女声:“你这老不死的,还有闲情管这些,好好想想一会儿怎么给衣少主交代。”尔后是捶胸顿足声及妇人嚎哭声。莲生欲言又止着替我一并洗漱更了衣,尔后束发落簪,走到门口时,莲生递过来一只茶杯,小声嗫嚅道:“少主,一会儿给您摔的。”

      我瞥眼瞧她,心说你主子看着像动辄大动肝火的人么?遂没理她开了门。门外马如飞见我出来扑通一声便跪到了我跟前,我心情尚可,也有闲情逸致开玩笑:“昨儿个夸赞了马矿主,怎的现在还感恩戴德的,起来罢。”

      一旁的妇人也是扑通一声便跪到我跟前,我细一端详,似乎是马如飞的内室,那妇人一边嚎啕大哭一边捶打身旁的马如飞,我这才意识到事态严重:“受了什么屈辱,本少主替你们做主。”

      马如飞抬起朦胧泪眼,瑟缩了一下,尔后似一咬牙道:“少主,昨夜盐矿被人点了火。”

      “什么!”莲生适时将杯子递到我跟前,我一挥手,青瓷的茶杯轰然落地,传出清冽的碎裂声,妇人也忘了要哭泣,抽噎着看我,连易从屋里搬出张木椅给我坐,我一坐下便将手伸向莲生,莲生立刻将折扇递上,饶是落着细雨的清早凉意袭来,我还是燥热地想要一桶凉水彻头浇灌下来,好叫我灭了揍打中老年人的冲动。

      我焦躁不安地斜靠着椅背,频密地晃动手中的折扇:“说吧,怎么回事?”马如飞一脸沉痛,懊丧尽显地重述了事情的经过,妇人在旁一把眼泪一把鼻涕。所以说,福兮祸所伏,祸兮福所倚,马如飞昨儿个在众人皆受辱唯有他获赞的境遇下,立时飘了,晚上拉着工坊的工人们小酌了几杯,就着和风细雨,几杯又几杯,几杯又几杯,直至不省人事。由于泼了酒的缘故,虽夹着细雨,但烧到天亮,整个盐矿工坊仍是只烧剩下一片废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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