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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第十九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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姓岳的大约是觉得场面还不够混乱,想拖几个一起下水,继续刺激我道:“你以为你的人都没有过这层想法么?他们只是不敢说罢了。”
瞬间,我忘记了要挣扎,手中的剑滑落在地上,我怔怔地回头问严崇玉:“你不会有这样的想法的,是么?你们不是一直在各地找寻我爹么?你们不会跟着姓岳的一般让我宣布我爹已死的,是么?”三人皆不说话。
“你!说话!”我指着大掌柜,大掌柜犹豫许久,终是吐出几个字:“岳公子所言有几分道理。”
林账房目光畏惧道:“少主,要以大局为重啊。”
我的世界顿时崩塌了,我多年来一直坚守的信念破灭了,泪水已淹没我双眸,整个世界都呈模糊之势,我在泪水落下之前推开严崇玉,往外冲去,我不能哭,我不能让别人看到我哭,我爹说我比世间的男子都要坚强,我是衣少颜,我要坚强,我是衣少颜,我是最坚强的。
严崇玉在我身后呼唤:”少主……等等……”
大掌柜和林账房也在呼唤:“岳公子,岳公子,醒醒啊……”
方才止了的雨此刻又淅淅沥沥地飘下来,脚下一片泥泞,朦胧的世界里绿意交错,初夏的雨天里,我觉得周身冰凉,寒气包裹了我的感知,顺着杂乱的丛林,我一路走到后山从渊处,葱郁树枝掩映间,奔腾的瀑布依然雄壮不息地吞吐着磅礴水气,瀑布底端的嶙峋石块经过冲洗,越发显得洗亮,我站在崖边,任雨水浇灌在我周身,不多时,严崇玉便赶了上来,在我头顶撑开一把伞,挡去肆虐的飞雨,我腿下一软,瘫坐在和着雨水的草地里,手中揪着地上的长草一声一声地肯定道:“我爹没死,我爹没死……没死……”
我的心一直往下沉,往下沉,仿若在浩瀚无边的苦海里,没人愿意伸一支手给我,我这些年不眠不休苦心经营衣家堡,不过是想等着再见到爹爹时,昂头道一句:“看,爹爹,我做得还不错吧?”若这唯一支撑我的信念也破灭了,那我人生的意义将何在?
严崇玉半蹲下身子,伸手替我擦去脸上的雨水,和声道:“少主,想哭便哭出来吧。”
听到这句话,我的眼泪终于不受意志力的控制,簌簌往下落,我闭上眼,伸手抹去止不住流出来的泪,紧锁眉头道:“我跟你说过,死要见尸,要让我相信爹爹已去,只有让我见到他的尸身。”
严崇玉伸手,将我揽进他怀里。
“所有人都放弃了我爹,可我不能,你可明白?我是他女儿,若他仍在世上某个角落受着不为人知的折磨,而我却放弃了寻找他,他该如何是好?午夜梦回时,我时常梦到我爹,他神情痛苦地唤我的名字。他说他生不如死,他总说他生不如死。我该如何是好?严崇玉?”所有建成的心墙此刻全面溃败,我的意志崩溃了,我何尝不知,找了六年的人,却毫无音讯,生还的可能性已然渺茫。
我放下所有防备,在严崇玉怀中哭成泪人:“你可知,我时常坐在这树下遥望远方,想象着爹爹在某个地方好好活着,有时望着这悬崖,偶尔会有跳下去一了百了的想法。”
严崇玉身子一颤,尔后将我抱起,速速往后退去,退离悬崖约莫十丈远后才停下。我抹去挂在眼睑上的泪珠,哭笑不得。
本少主的命值钱得紧,那些轻生的念头不过是在脑中过过而已,当然,严管家不这么认为,衣家堡上上下下的人都不这么认为。待我隔几日再来从渊时,便发现悬崖处已全部罩起了一张铁网,连着古树,形成铺天盖地之势。
我瞟一眼严崇玉,严崇玉岿然不动,神情镇定道:“少主,只是怕你想不开。”
我无语扶额。更甚者,每每我咳嗽一声,不管是在卧房,还是书房,还是浴池,莲生总会第一时间跳到我身旁,如临大敌般:“少主,您不打紧吧?”我已耐心尽失,身子靠在浴池边缘,指着虚掩着的门道:“出去!”
莲生又作委屈状跪在池边:“可是严管家让奴婢时刻……”我一把推倒一旁的衣架并伴随着一声闭嘴!动静颇大,严管家应声而入。
于是,本少主便被严管家看光了。严管家许是没见过女子裸身,竟忘记了要转开视线避嫌,直勾勾看着水中的我,水波粼粼于他面上,他的双目熠熠生辉。
我慵懒了声音道:“严管家……看够了么?”严崇玉才如梦初醒,脚步凌乱地转身离开,离开时还不当心碰倒了悬挂纱帐的木杆,白纱纷纷飘落,严管家回头瞥一眼,他的身姿连同他慌乱的神色朦胧在白纱里,逃也似的冲出了浴池,莲生也跟着一道期期艾艾地走了出去。
我鲜少见到严崇玉如此慌不择路的模样,心情便又转好,于是又在浴池里多泡了半个时辰,待半个时辰后,我头晕目眩地从浴池起身,脚步有些虚浮,正欲唤莲生进来,却一个趔趄,滑到在地,我不得不惨叫一声。
莲生和严崇玉再次破门而入,严崇玉侧身立于门口,莲生三步并作两步走到我身旁,又是一声惨叫:“啊,少主!”。
严崇玉便站不住了,往里赶来,好吧,本少主美人出浴图,又被他看个精光。有了前面的经验,严管家一路走来都看不出心绪的波动,走近之后,随手拿起一旁重又立好衣家上的衣袍包裹于我身上,尔后抱起我往外走去。这一套动作如行云流水般连贯,走出门口,漫天繁星落下,严崇玉沉声问道:“少主,伤到哪儿了?”
我双手环在他颈项间,软软道:“脚崴了。”严崇玉便抱着我匆匆往卧房走去,莲生提着纸灯急急跟在后头,尔后往梁大夫卧房走去。拐个弯,便看到姓岳的托腮坐于我卧房门口,他的侍卫秦钦立于他身旁。秦钦眼见我的到来,立刻拎着剑冲到我眼前,神情暴戾:“衣少颜,我们家公子替你挨了一刀,我也要给你一刀。”
“在本少主的地盘还如此英勇护主,实属勇气可嘉。你先闪开,一会儿叫严管家收拾你。”
说话间,岳洛也走上前来,月色下,他的脸色依然寡淡,发如黑墨,身着茶白色织锦素袍。撇开他的无礼侍卫,我给予了应有的关心:“伤得重,为何不好好躺着?”
岳洛撇了撇嘴角道:“在床上躺久了,乏闷得很,便出来走走。我躺了三天,颜儿一次都没来瞧过我……”
“本少主没杀了你便该感谢上苍垂怜了,还想叫我去瞧你?”
“衣少颜,你这恩将仇报的混蛋,我要替公子报仇。”
“秦钦,退下!”岳洛声音很轻,却不容抗拒。秦钦难以置信看他家主子:“公子,您金贵的身子怎能在衣家堡任这个女人糟蹋?”
“退下!”我饶有兴致地看着主仆二人内斗。
尔后摇着手道:“不用退了,你跟严管家比个武,若是输了,往后再不许在本少主的地盘对本少主无礼。”“若是赢了呢?”秦侍卫颇有自信地问。
“你不会赢。”我无情打击道。秦钦将剑换了个手,倏地眯了眼,做好备战状态。严崇玉根本不将他放在眼中:“隔日再打败你吧,少主的脚伤了,要先诊治。”
受此耻辱的秦钦自然上蹦下跳,不依不饶。我道不要紧,让严崇玉将我放于一旁的石凳上,他应战便是。严崇玉眼看梁大夫反正也没来,便应了我的话,将我抱到门口的石桌旁,缓缓放下,姓岳的也随我一同坐下,相视一笑,我是冷笑,我们严管家终于可以报此前所受一剑之辱了。
姓岳的却是笑得如沐春风,一点也不将比赛放在心中。待梁大夫赶来时,严崇玉已同秦钦战了十几个回合,院内劲风忽起,颇有飞沙走石之势,梁大夫甫一进院落,瞧见我便是大惊,我暗叹不好。
梁大夫却已叨叨开来:“少主,您伤着了怎么不到床上躺着啊?哎呀,岳公子,你伤得那样重,怎么跑出来了啊?夜风很凉,不利于养伤啊,哎呀,那两人怎么打起来了啊?”我漫不经心地朝他一瞥,招招手:“老梁,一同来观战,正激烈着呢。”
梁大夫匆匆赶到我身边:“少主,您不是崴脚了么?”
“嗯,方才挺痛,现下却没了知觉。”梁大夫脸一沉,让莲生提着纸灯凑近照一照,照完后脸色更难看了,抬头道:“少主,都肿成馒头了,您别怕,我帮您接骨。”
“接……骨?啊……!”梁兴山说时迟那时快,一个咔嚓,我吃痛地一头扎进一旁岳洛的怀里,哀嚎声响遍整个院落。可气的是岳洛一边拍着我的背一边柔声道:“不痛,不痛……”被他这一哄,显得本少主好像多怕痛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