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暗香》》一帘梨花半袖雪

3、三、缘起

　　晨光里的少年，丰神如玉，他就立在我面前，某个恍惚的瞬间，我意识到一切再也回不到过去。
　　“墨姐姐，你瘦了。”鸿儿心疼的眼神让我不敢去看。
　　“鸿儿也长高了。”我道。
　　“墨姐姐，你知道吗，在外面的时候，我有多想你，回来的路上，就是因为想着快要见到你了，所以才会这么快就到家了。”
　　我温婉微笑，疼惜的抚上他凌乱的发丝。蓦的，被他捉住我的手，看到他炽热的目光，我的心没来由的慌乱起来。
　　“墨姐姐，你还记得我小时候跟你说过的话么？”
　　“我、、、、、、。”
　　“我说，我要照顾姐姐一辈子，永远都不离开姐姐。”
　　“鸿儿，你的心意姐姐知道，且莫说这些了，你远道而归，想是累了吧，去洗漱一下，一会儿去前厅用早膳吧。”
　　“鸿儿不累，只要能看到姐姐，鸿儿一点也不累。”
　　看着这样的他，我轻叹不语，如何才能让他明白我与他之间仅止于此。想说又怕伤害他，不说又怕他误会，这当真让我为难。
　　“那你与姐姐说说此行的事吧。”拉了他坐在石凳上，轻声道。
　　“哦，此行很顺利，我已经联络到了各地的兄弟们，把我们的计划告知大家，大家也都响应，只等时机一到便可举事。”
　　“鸿儿，你说我们这样做对吗？”我蹙眉。
　　“墨姐姐，你怎么了，为何忽然问这样的话。”鸿儿疑惑道。
　　“我，没什么，只是、、、、、、。”
　　“倒底发生了什么事，是不是有人跟你说什么了？”
　　“没什么，我只是觉得累了。”
　　“累了，这不是理由，墨姐姐，这次回来我怎么觉得你有些变了。”
　　“是么？”我淡笑。
　　“你告诉鸿儿，究竟发生什么事了，你怎么会想要放弃这计划呢？”
　　“昨天陛下召我入宫陪她下棋，说起了父王的案子。”
　　“她如何说的？”鸿儿的脸色霎时阴暗下来。
　　“陛下说当年之事都是她的错，是她愤怒之下未经详查，才酿成父王冤死的悲剧，陛下还说会给我一个交代。”
　　“哼，交代，那个女人的话你也信，当初若非她失查错判，父王也不会枉死，这一切都是她造成的，现在倒假惺惺的承认起错误来，晚了。”
　　“鸿儿，当年之事都是明王设下的圈套，陛下也是误中他人奸计。”
　　“墨姐姐，你糊涂了吗，怎么替那个女人说话，你难道忘记我们这么多年是怎么过来的吗，你难道忘记当初就是因为她，你差点连命都没有了吗。”
　　“鸿儿，你莫要再要说了。”我抚耳不忍再听。
　　“墨姐姐，你变了，我不在你身边的这一个多月，你怎么变了这么多，变的我都不认识你了，你还是我的墨姐姐吗。”
　　“我，当然是。”
　　“你不是，我认识的那个墨姐姐是一心为父王报仇，以慰他在天之灵的好女儿，而现在的你，恐怕已经忘记这些誓言了吧。”说罢，起身离开。
　　“鸿儿、、、、、、。”我含泪唤他。
　　“墨姐姐，既然你不忍心，那就由我来帮你完成这个计划，她加诸于我们身上的不幸，我会双倍讨还回来的。”
　　望着鸿儿远去的背影，我落泪叹息。现在我很后悔，当初为什么会同意鸿儿做这些事，是我害了他也害了我自己，难道这一切是上天早就注定的吗？
　　卯时，上阳宫。
　　“陛下，狄国老已将越州案证人带到，现在殿外等候。”内侍俯首道。
　　“传。”
　　“传狄仁杰谨见。”
　　狄仁杰带着李元芳、张柬之、王孝杰以及越州案证人郑旭一同入殿，众人齐齐叩拜。
　　“臣狄仁杰、李元芳、张柬之、王孝杰，草民郑旭叩见陛下，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众卿免礼平身。”
　　“谢陛下。”众人起身立于两侧，郑旭显得有些紧张，想来这是他生平第一次入宫见皇上。
　　“怀英，证人何在？”狄仁杰忙朝郑旭使了个眼色，示意他不要紧张，上前答话。
　　“草民郑旭叩见陛下。”
　　“哦，你就是睿王的幕僚？”
　　“回陛下，正是。”
　　“越州一案你也在场？”

　　“是。”
　　“当时究竟是怎么回事，你且说与朕听。”
　　“是，十年前的一天，有明王使者送信过来，约我家王爷去兰台赏花品茗，我家王爷见信便疑有鬼，对那使者推说身体不适不能前往，可谁知三天后又接到明王来信，说是各家王爷都到了兰台，希望王爷不要推辞。我家王爷无奈才带了小的一同前去赴约，临行前嘱咐小的凡事小心，若觉不对立刻脱身回朝报信。小的跟随王爷一同去了兰台，几位王爷果然都在，初时赏花品茗还算正常，可是小的发现明王手下有些鬼鬼祟祟的，而且明王有意无意在怂踊王爷谋反，王爷见事不妙嘱我快些离开回来报信，还未等小的寻机离开，便见有数名黑衣蒙面人手持兵刃杀向王爷，幸好手下侍卫拼命抵挡，小的才寻了机会逃了出来，可是王爷他却、、、、、、。”他说到此处，忍不住拭泪。
　　“这群逆贼真真可恨，那后来你为何没有回朝报信？。”武皇怒而拍案道。
　　“小的，小的是想回京城报信的，可是回来的一路上总是有黑衣人追杀小的，若非小的机灵，那时只怕就已成明王刀下亡魂了。从此后，吓的小的再也不敢回京了，便寻了个隐蔽所在改名换姓苟活下来，可是后来听说朝廷介入此事，将王爷抓了起来关入天牢，所以这十年来小的无时无刻不在愧疚自责，每晚都做恶梦，梦见王爷找我说我为什么不回京报信替他洗雪冤屈，小的对不起王爷啊。”说罢，又落下泪来。
　　“你所说的都是真的吗？”
　　“在陛下面前，小的如何敢说谎。”
　　“嗯，如果事情真如你所说，那看来此案需要重审，以还睿王清白。”
　　“怀英、、、、、。”
　　“臣在。”狄仁杰俯首道。
　　“朕命你为御史中丞，会同刑部、大理寺共同审理此案，务必要审清查明，给朕和妩儿一个交代。”
　　“是，臣定当尽心竭力不负圣望。”狄仁杰俯首道。
　　“嗯，对了，当年审理此案的刑部侍郎和大理寺卿是谁？”
　　“回陛下，是赵伯庸和梁弼。”
　　“哼，来人啊，传朕口谕命内卫将此二人抓入天牢等候处治。”
　　“是。”
　　“怀英，此二人空出的官职你觉得谁可担当？”
　　“这，事出突然，临时找人选恐怕来不及，臣有个提议，未知陛下可允。”
　　“你说。”
　　“可从刑部员外郎和大理寺少卿中各抽出一名官员暂时补此二人空缺，与老臣同审此案，案毕再议。”
　　“这，好吧，就依卿所奏。”
　　“谢陛下。”
　　“那此证人又当做何驱处？”
　　“郑旭乃此案至关重要的证人，为确保此案顺利重审，必须确保他的人身安全，臣请将此人留在府中保护。”
　　“准奏。”
　　“若无他事，老臣等告退了。”
　　“怀英，你且留下。”武皇叫住了他。
　　其他人见状纷纷俯首告退，只留君臣二人相对。
　　“陛下，可是有何心事？”
　　“怀英啊，此案于睿王朕已铸下大错无法弥补，现在他这唯一的女儿也患了绝症，朕已经对不起睿王了，不想妩儿再出什么事，对妩儿的病症，你当真一点办法也没有吗？”
　　“这，老臣虽不能治，但是老臣愿意试试，或可保郡主减少复发的痛苦。”
　　“那你的意思是、、、、、、。”
　　“为求诊病方便，臣请陛下允许郡主入驻老臣府中。”
　　“好，准奏。”
　　“谢陛下。”
　　武皇起身走下宝座，来到狄仁杰面前。
　　“这些日子以来辛苦你了。”
　　“陛下、、、、、。”狄仁杰见她亲到近前，有些受宠若惊。
　　“待此案完毕，朕准你好好休息几天。”武皇微微笑道。
　　难得见到她笑，狄仁杰心下舒了口气。
　　“谢陛下。”
　　出得殿外，其他人都已走了，只有李元芳没有走，在等候他。
　　“大人，陛下都跟说了什么？”李元芳好奇的问。
　　“你什么时候变的这么好奇了。”大人笑道。
　　“没什么，只是随便问问。”李元芳挠了挠头道。
　　“陛下问我郡主的病情可有办法，我说虽不能治，但若让郡主入住府中，有我在侧或可保郡主减少复发。”
　　“那陛下怎么说？”

　　“陛下答应了。”
　　“哦，是吗，那太好了。”李元芳一时高兴竟有些失态了。
　　“嗯，郡主入府你这么高兴做什么？”狄大人好像发现了什么，狡黠的笑着问道。
　　“呃，我只是为郡主高兴嘛，有大人在她就不会像我那可怜的兄弟一样了。”
　　“真的只是如此？”大人紧追不舍。
　　“大人，您又没正经了。”说着，不好意思的低下了头。
　　水府，熹微阁。
　　“小姐，宫里来人了。”倾月道。
　　“又有什么事？”我疑惑问道，倾月却摇了摇头。
　　“走吧，去看看。”
　　换了衣服来到前厅，又是上官大人。
　　“上官大人。”
　　“郡主，我们又见面了。”
　　“大人此来有何事？”
　　“哦，陛下体恤郡主的病情，特命我传口谕给姑娘，允许郡主到狄国老的底上养病。”
　　“狄国老、、、、、、。”
　　“是啊。”
　　“可国老上次不是说臣女这病已经无药可救了吗？”
　　“郡主不必灰心，狄国老可是我大周有名的杏林高手，即便不能治愈姑娘的病，也可确保郡主少受些病痛折磨。”
　　“那何时动身？”
　　“郡主若无他事，现在即可。”
　　“好，劳烦上官大人回复陛下，就说臣女谢陛下体恤。”
　　“如此，那我就回去交旨了。”
　　“我送大人。”
　　“哦，郡主身体不适，不必相送了。”
　　目送上官大人的队伍离开，我眉头轻蹙。
　　“小姐，陛下怎会忽然想到让您搬到宰相府去住的？”
　　“你没听到，这是陛下体恤我的病情才这么决定的吗。”
　　“可之前，狄国老不是说您这病他治不了吗？”
　　“不管怎样，这是陛下的旨意，好了，去帮我收拾一下，准备动身吧。”
　　待月儿离开，我转身便看到站在身后的鸿儿，他的表情很是阴暗。
　　“那个女人又在搞什么鬼，怎么忽然让姐姐住到狄仁杰那里。”
　　“鸿儿，休得无理、、、、、、。”
　　“墨姐姐，你不会真的要去吧。”
　　“如果我不去就是抗旨，你说我要怎么办。”
　　“你难道不知道狄仁杰那个老狐狸是我们这个计划的最大威胁吗？”
　　“鸿儿，你真的要继续下去吗？”
　　“已经准备了十年了，你说我会轻易放弃吗。”我只好不语。
　　“嗯，去也好，不入虎穴焉得虎子，墨姐姐你会帮我的，对吗。”
　　鸿儿的眼神让我觉得莫名的可怕，这还是我认识的鸿儿吗？
　　没来由的，这一晚觉得特别的难熬，怎样也无法入睡，闭上眼睛就是鸿儿那可怕的眼神，与那些自己不愿意看到的画面。
　　起身来到窗前，月色如水流泻，心情烦乱之极。我该帮鸿儿吗，尽管当年之事是因为陛下失查才导致我父王冤死，可是现在她已经让狄国老帮我查清事实真相，还我父王清白了呀，还这么关心我的病情，我这样做是不是很对不起他们呢？
　　心里并不想去，可是这时一个影子浮现在眼前，那身戎装那腼腆的笑容，为什么我又想起他，去宰相府会见到他吗，他是狄国老的护卫长，如果鸿儿一旦实施那个计划，势必会与他为敌。我呢，我要怎么办？
　　现在的我进退两难，两边都是我在乎的人，我该帮谁呢？为什么要让我做这样的选择，我的头忽然又痛了起来。不知道是怎么睡着的，醒来时天将亮未亮，头已然不痛了，倾月这时进来，伺候我洗漱梳妆。
　　没有刻意打扮，我想呈现给他最本真的自己，一根玉簪挽了如墨青丝，淡施粉黛白衣胜雪。倾月为我着了披风，抱了我平时不离身的古琴，随我一同出了房间。
　　走到花园时，看到鸿儿，好像是在等我。
　　“你在等我。”
　　“没有我在你身边，你要照顾好你自己。”
　　“我知道，你也是。”我淡笑。
　　“妩儿，我可以这样叫你吗？”
　　“鸿儿，你、、、、、。”我微讶，不知所措。
　　“其时我想这样叫你好久了，只是每次都不知道怎样开口，怕你会怪我唐突。妩儿，我们从小一起长大，彼此了解对方，我对你的感情相信你心里早已明了，这次的计划若能成功，你就是我此生唯一的皇后。”
　　“鸿儿，别说了。”我不忍再听。
　　“妩儿，别忘了我们曾忍受的所有苦难，现在是他们该偿还我们的时候了，我相信你一定会帮我的。”
　　这样的他让我不敢再看，转身与倾月一同离开，没有回头也不敢回头，一路到了大门口，直到坐上马车，才看到门口他舍不得的目光。
　　车帘落下，我离开了自己的家，踏上前往宰相府的路，未来如何我不敢去想，也不愿意去想，一切听天由命吧。
　　“小姐，其时我看得出少爷他很爱你，你们不是亲姐弟，你、、、、、。”路上，倾月言道。
　　“月儿，有些事你不懂，莫要说了。”不知为何，心中有种说不出的难过。
　　不知道走了多久，在期待与抗拒的矛盾中，我到了宰相府。
　　停下马车，倾月扶我下了车，便看到狄国老率领府里众人在外迎接我，他也在其中，那一身蓝神秘耀眼，让我终生难忘。
　　“臣狄仁杰率宰相府全体人员恭迎郡主芳驾。”
　　“狄国老快快免礼，如此厚迎岂非折煞如墨。”
　　“请郡主入府。”
　　我跟随国老一同走进宰相府，偌大的府邸，却没有豪华的陈设，一如国老其人。而他就跟在一旁，不声不响。我的心一直跳的很快，不敢看他却又想看他，我不知道他对我的印像如何，在胡思乱想的猜测中，到了前面正厅。
　　“请郡主先在此稍事休息，卧房老臣早已命人打扫出来，只待吃过早饭便请郡主过目。”
　　“有劳国老。”我微微颔首。
　　狄春管家上了茶，我与狄国老相对落座，他就坐在一旁，只低着头还是不说话。
　　“元芳，郡主来此，你怎么一句话也不说呀。”国老似乎看出不对，便对他道。
　　“我，大人与郡主说话，末将怎敢插嘴。”还是那憨憨的样子，让人忍俊不禁。
　　“哦，倒是很明事理嘛。”大人打趣着笑道。
　　我低首不语，他亦不说话，大人看我们俩这样也没了主意，便主动与我说起话来。
　　“郡主，老臣府中房舍简陋粗茶淡饭，希望郡主不要介意才是。”
　　“国老言重了，臣女来府上叨扰心中已是不安，怎会介意。”
　　“如此甚好，如此甚好。”国老抚须笑道。
　　就在大家有些尴尬的时候，狄春过来说可以开饭了，我们大家都有了缓解尴尬的理由，国老笑着拉了我们去花厅用早膳，到将军府的第一个早晨是如此的美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