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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红泥小火炉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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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师妹对不起……”
“师妹我错了……”
“师妹我再也不会了……”
师妹淡定地抚着盏,万年不变的清冷神情:“每次都只会这三句。算了,你起来吧。”
本来就只会这三句。这三句还是师父临终前教的,特意写在了那绘本上,说是保准有效。
我立刻卖乖起身,凑到老头儿身旁。方才还狼狈的老头儿现在也淡定地啜着茶,一副怡然自得的样子。
“方才臣下所说的,二殿下可有兴趣?”
“没有。” 师妹立刻将老头儿的话塞回去。
“二殿下大可不必这么快做决定,臣下有的是时间等殿下的心意。”
师妹讥诮道:“龙崎阁下倒是有耐心,且不问我这里留不留客?”
“这……”老头儿的老脸一下子憋红,支支吾吾道:“殿下,这事关东琉苍生。殿下若是不跟老臣回朝,先帝好不容易安定的江山就又要……”
“天下苍生与我何干?东琉又与我何干?我如今在这里活得逍遥自在,外面的事情,没兴趣。”师妹冷冰冰的话语能凝起冰渣子。虽然早已习惯了师妹这种万事淡漠的神情和语气,但这老头子紧张的样子,好像他说的东西很重要?性质和七月的天火会烧了整个东陵谷一样的严重。
“师妹……”
“闭嘴。”
干净利落的两字像往我嘴里塞了一大碗冰。我摇摇头看向老头子:我也帮不了你了。
“去睡觉,不叫你不准起来。”
“好……”我踮脚悄悄地饶过二人,不经意瞟见石桌上放着师妹平日里不离身的水玉。
“磨蹭什么?”师妹竖眉喝道。
“好好好,就去就去……”我吐了吐舌头乖乖滚去睡觉。
自从师父死后师妹越来越少笑脸,总是冷冰冰的,态度也恶劣起来。不管怎么说,总是愿意和她呆在一起。这世上我就只认识她了。呆在冰冷的榻上我努力回想去过去的事。越来越差的记忆力靠不住,果然只有将每天发生的事写在书上的。
“书……”我摸了摸枕边空落落的一片,“书呢?”
我蹑手蹑脚地摸索到树屋下,他们两人还在继续着对峙。
我轻声絮叨一番:“我不是有心偷听,我只是来拿书恰好路过而已!恰好路过嗯!”然后开始心安理得地蹲在树屋后开始偷听。
“洛浦老先生当年携女出逃时是举国皆动,及到先帝与老先生列土为牢,其间多少谗言误传,害得老先生身后仍不得正名。二殿下若能归朝,为洛浦先生平反自是不难。只看二殿下有没有兴趣了。”
“没兴趣。” 简直是简单粗暴。
“呃……”老头儿顿了顿,“二殿下不喜欢老臣提这事,老臣便换个茬吧。”
“据闻洛浦先生在京时便爱研习药理。不知道了谷中,可有何怠废?”
瓷盏坠地的声音,不轻不重,却清脆刺耳得要命。
“龙崎阁下可说得明了些,山野粗人听不懂拐弯抹角的话。”
老头儿仍是言辞闪烁:“宫中有上好的御医,虽不能包治百病,但洛浦先生当年的药理,也是向宫中御医学得。”
“龙崎阁下不坦诚,我也没什么好说的了。”语气中明显的不耐烦,“早歇。”
起身的声音窸窣入耳,我连滚带爬地攀着藤梯麻溜地上楼缩进被窝里。眯着眼看着师妹走近,将一本褐色发旧的书搁在我床头。她长长叹息了声,继而行远。
我听不懂师妹和他的对话,大概听懂了我也没办法做些什么。
第二天师妹特意放我出渊墟玩一天。难得。
我继续在雪地上肆意撒欢追逐着我的兔子。真棒。
师妹说是去处理一点渣渣。渣渣是什么?我问老头儿的时候老头儿笑了。
“我说,傻姑娘,你过来!”看来昨晚师妹已经告诉过他我的性别了。
我怔怔站在他跟前,任他胡乱摸着我的头,见他皱巴巴的脸挤成一团,灰亮的小眼滴溜地转:“不像啊,洛浦那小子长得可寒碜了,你这么秀气,怎么可能是他的女儿。”
我打掉他的手:“呸,他是我师父,我本来就不是他女儿!”
老头儿揣着手乐呵笑道:“傻小子,我跟你讲点事儿呵!”
“快说。”我不耐烦摆摆手,眼盯着不远处一团银白。
“你愿意去宫里玩吗?”
“宫里是啥?”
“有很多很多好吃的,好看的,好玩的。可有兴趣?”
我摆手:“没!”我比较中意眼前那只哆哆嗦嗦的小雪兔。
“有很多医术高明的御医,可以治好你师妹的病。”
“呸!”我跳起啐他一脸唾沫,“你才有病!”
他翻着白眼抹一把脸:“信不信由你。只是二皇子的病不能再拖了。”
他见我没反应,凑到我跟前继续游说:“你师妹人看起来是挺精神,内里的毛病已经快要将她一点点蚕食了。这洛浦老爷子下的药,普天之下也就当年授他之人可解了。”
我摇头:“不懂。”
他捞起袖子有大干一场的气势:“这样跟你说吧,要么她回宫,要么你代她回宫,不然她早晚得死。”
“吓……” 我大气不敢出一个,“这么严重?”
他点头,很满意我的反应。
“我怎么知道你是不是在骗我?”陌生人不能随便相信。师父说的。
他捻着胡子轻蔑道:“是不是在骗你等你师妹死了你就知道了,哼。”
鉴于事件的严重性,我还是答应了龙崎老头的要求。但前提是,在走之前,我得去把师妹的水玉偷来。
“那是皇族的象征,不然不足以服众。”龙崎老头是这样说的。
但是偷这种事情我从来没干过,一想起第一个下手对象是师妹,心里就忐忑不已。我该什么时候下手呢?用什么借口呢?水玉是不是跟以往一样挂在师妹脖子上呢?我是不是该拿起水玉就拽跑呢?师妹搞不好会被勒住?这样想想还是算了……
老头儿看着我也干着急地打转。不急不急。渊墟之下,我蹲在锅前抹着汗安抚自己。
“喂,你。”谷里往日就我和师妹两个人,所以师妹称呼我只称作“你”而从不叫我名字,导致我至今都记不起自己叫什么。
“嗯?”我抬眼。
师妹扶额:“锅烧起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