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枫下》萦寒

2、手冢篇

　　据说，只有走在香榭丽舍大街上才能真正了解巴黎。

　　据说，香榭丽舍大街是地球上最美的林荫大道。

　　此刻，曾经在日本高中网球界叱咤一时手冢国光正漫步在这条举世闻名的大道上。清风徐过，吹乱了青棕色的发丝，拂起了翩翩衣角，也荡漾了他心中不为人知的情怀。若有若无的浅笑还未来得及浮现，已被一贯严肃的面容所吞噬。

　　也许，有些事永远都不会改变，一如不二的微笑，和手冢的冰冷。

　　两年了吧，来到巴黎两年，却不曾刻意在这里留连，因为这里的感觉像是离别。手冢不由暗自苦笑了下，走在这最繁华的商业街上，心中体会到的却是离别，不知是否有些怪异。不过，如果换成那个人，或许会更离奇也说不定。他的思维总不是常人可以理解的，也总是会带来很多惊喜，于是，就那样被自己刻在心底。

　　别人的眼中，他和他是不同类别的人。他的冰冷和他的温柔，好像脚下这条名闻遐迩的香榭丽舍大街，却是划分为风格迥然不同的东西两段。一边是幽静的田园风光；一边是奢华的商业气息。每当踏上这里，总是不经意的提醒自己与他的距离。那张精致的温柔面孔，似乎遥不可及。

　　在一起的岁月里，未曾聆听过彼此心中的私语，却难忘那么多相交的痕迹。没有人知道，在最初相见的时候，已是太过惊艳。只是，还没有多余的时间去品味邂逅，便已陷入被追赶的狼狈。所谓天才，正是轻易便驾驭任何领域，网球亦然。原来，令人惊艳的，不仅仅是那无暇的脸庞。

　　喜欢国中三年他静静的站在自己身旁，微微侧身，便可看到那纤细的身影和飞扬的神采。每每此时，心中莫名的会泛起一阵感动，失色的天地间只见那抹冰蓝。

　　喜欢高一时候他默默的坐在自己身后，无需回头，就能感受到那温柔的目光和熟悉的笑容。竟是有些微的怨恨菊丸曾经与他同桌三载，徒增了一千多天的牵肠挂肚。

　　更喜欢那几年一起打拼，一起奋斗，为了实现称霸全国的目标而流下的汗水，甚至是泪水。那些回忆无疑已成为这一生最宝贵的财富。

　　其实幸福并不遥远，如果不是我们自行离开。

　　熙熙攘攘的人群里，猛然间，不知是谁不小心撞到了漫无目的前行的手冢。打断了，他的追忆；撞痛的，却是他的心。镜片后一双凤眼闪过转瞬即逝的苦涩，坚毅的容颜隐隐挂上一层寞落。

　　“继续一起在青学打网球，一起称霸全国！”

　　有多少热血的约定，只因年少轻狂。而当自己亲手打破那个约定的时候，没有指责，没有不忿，昔日的同伴，给予了他最大限度的谅解和支持。然而菊丸那一句冲口而出的疑问，深深的刺痛了他。背叛了那些信任的他，无言以对。

　　“只要和你在一起，再高的地方都能够到达。”

　　耳旁犹似响着这样的温言软语，而说这句话的人却让他几乎不敢正视。出乎意料的，他竟是要求要与自己再打一场网球。

　　球场的对面，那似乎不曾改变过的招牌式微笑，还未来得及完全隐去受伤的悲戚之色。看的手冢，心中好疼。小小的一颗网球，在两个球拍之间连成线，遵循着那道轨迹，球场的两端是追随网球奔跑的人。

　　眼中只有球，心中却有你。

　　所以，感受到了那前所未有的强烈压迫感中夹杂的恨意与责问。才知道，心痛的原因，不只是背叛了同伴的约定，更多的是舍弃了与他的未来。而一样心痛的，不只是一个人而已。恍惚间，恨自己如此无情。

　　忽然记起国三时那一场比赛，同样的网球，却是完全不同的心情。看着他华丽的技巧，亲身体会着他深不可测的实力，兴奋的感觉充斥着全身每个细胞。原来网球，本来就不是一个人的运动，打网球就是要有势均力敌的对手才会快乐。笑容，不禁在心底深处荡开，还因为，来来去去的一颗球联系了自己和心爱的人，彷佛传递了所有的心意。也许这才是，属于他和他的网球。

　　看到他那流泪的微笑，几乎令自己冻结。终于开始认真，却依然饮恨。这样的败北滋味，应该是他首次体会。天才，赋予了他太多常人望尘莫及的能力，也带给了他别人难以想象的寂寞。高处不胜寒，总是被人仰视的人其实最寂寞。也许，我们看起来并不相同，但本质上却又何其相似。唯一的区别，是他不曾认真、不曾执着过。

　　真正的你到底在哪？我希望终有一天，可以看到一个真正的你，一个不再将自己隐藏起来的你。

　　这一天，已经来了么，在背弃了大家的这一天。手冢感觉到了不二的愤怒，他的潜力完全呈现在他面前，一瞬间，他以为自己会被击溃。

　　这样，也好。既然无法留给他应有的承诺，至少还可以补偿一点尊严给他。

　　雨，下得毫无征兆；不二，停手得也毫无征兆。来不及讶异的手冢有些无措的望向对面。

　　越来越密集的雨丝打乱了视线中那个单薄的身影，一个球场的距离，竟然那么远。不由自主的向前走去，只为了更接近他一点。却难以跨过那道球网，难以跨越两个人之间的阻隔。雨水模糊了镜片，打湿了双眼。隐约看见他的靠近，刹那间，似乎读懂了他停手的理由。这一局终了，彷佛两人之间也是完结；而收藏起残局，是不是还可以留那么一点渺茫的期待……不想就这样切断联系彼此的纽带。

　　不由自主，拥他入怀。

　　感觉到怀中身体轻微的颤动，如同自己的心。我们从不曾如此贴近过。然而，第一次，或许也是最后一次。即使你已经给了我那么多的宽容，我却无法原谅自己。如果能早一点肯定自己的心意，如果能早一点发现你的心情，我会抛开所谓的梦想。但是现在，一切都已太迟，从选择了放弃你的时候，就已经失去了爱你的资格。

　　隔着一道球网的拥抱，清晰却又那么的不真实。隔开了两个人，从此分开了两个世界。

　　骤然感觉到一阵寒意，才知他已经离开了自己的怀抱。追寻着他的影像，想将他印在心底。却发现浓浓的哀伤被打碎在那汪冰蓝中，几乎压抑不住内心的彭湃，想将他拉回自己身边，永远珍藏。才迈步，却又碰触到那道球网，略迟疑间，怀中已被不二塞入他的球拍，无意识的接过，看着他头也不回的离去，几乎将球拍握断，那一句藏于心中数年的誓言，最终哽在喉中。

　　苦苦追寻的幸福，失去时，却是那么轻易。

　　手冢仰头向天，深深的吸了一口气，他伤了自己，伤了最在乎的人，不知这场大雨是否能将所有的痛和罪都洗刷干净……

　　之后的几天里，不二再没有出现过，手冢却比任何人都平静。看起来依旧是一成不变的面无表情，一成不变的冷漠。可是他自己知道，他无时不刻都在想念着那个搅乱了他心湖的人。

　　也许，没有什么事是永远不会改变的。即使是不二的微笑，和手冢的冰冷。

　　送行的时候，很沉默。虽然没有人提起不二的名字，但是每个人都在等他。而直到最后一刻，他依然没有出现。

　　登上飞机，那机舱便承载了满满的失落。凝望着窗外晴空如洗的蔚蓝，似是不二那如翦双瞳。手冢不由看的痴了。将手放在胸口，彷佛依稀还可以感觉到那日不二的心跳。然而尽管机舱里很暖和，他的手却没有温度。

　　纵然海阔天高，孤单却是加倍。

　　来到法国，一切都如所料，以手冢的实力，很快便暂露头角。眼看离梦想越来越近，却没有丝毫的喜悦。什么时候起，打网球已经不再快乐，每当站在网球场上，与不二对战的画面便涌现在脑海，驱之不去。于是，他的网球更加犀利，令对手难以招架。疯狂的挥拍，疯狂的麻痹自己，不断创造更好的成绩，也为了让远在他方的人经媒体看到自己的消息。

　　一别两年，不二没有给他捎过只言片语。他自己也是。也许，他们真的是太过相似的人，所以也有着相似的坚持和固执。从大石口中转述的不二，还是那个样子，好像那么多年，真的一直没有变过。

　　还是那个样子。还是那样寂寞着么。或许比以前更寂寞，因为思念。是否也同我一样有着那么深那么浓的思念，还是那些往事早已湮灭在情殇里不复记忆。

　　热闹非凡的香榭丽舍大道上，只有手冢与周围欢乐的人格格不入，惹得两旁排列整齐的梧桐树上竟似挂满了寂寥。他的表情冰冷，心更冰冷。那样的寒，化不开。

　　没有你，即使在人群中，还是孤寂。

　　没有你，再大的梦想，也没有意义。

　　原来被带来法国的，不仅仅是那只球拍；而落下的，却是一个灵魂。梧桐一叶落，天下尽皆秋。此处已萧萧落桐，那遥远的彼方，可应该是满天枫飞的季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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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喜欢这样结束的同学们可以继续往下看...
　　喜欢悲剧喜欢自行想象滴筒子们口以打住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