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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第七章 招云书阁揭往事 洛长联袂斩北庭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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恍惚之中,我早已不辨今昔。
丰静羽还在慢慢悠悠的说,而我埋着头,望着白瓷杯中佛动心上下浮动。
昨夜我寄书信予父亲,今早竟有人替我捎来了父亲的信。一个好消息一个坏消息。父亲道,凭着这么多史料,皇上准他可以自由出入了。但是天气渐热,母亲脾胃不和卧床不起已然数日,寻医问药后效果甚微。
“想什么呢?”丰静羽见我走神,蹙眉用指腹敲击桌子。
“啊,”我抬头,五内烦躁,“不好意思。”
“你这丫头,”丰静羽倒是笑了,“心思别太重了。我已让惠通给你娘送药,晚上便可送到。”
“多谢先生再次相助。”我渐渐展开愁眉。
丰静羽点点桌面,“随我来。”
我颔首,起身随他身后。过中廊,两边桃花淡去海棠初现,侠蝶翩翩,和风拂面,见此景,心情渐渐舒畅许多。一路上丰先生兴致倒挺好,健步如飞的同时还跟我聊家中每间厅室的功用。
“你能快点么?!”丰静羽丝毫未察觉我的脚被缠过,我一路小跑亦无法跟上他的脚步。
“哦,”见他终于他停下来,我舒了一口气,“路挺长的,是我大意了,”丰静羽轻轻皱眉,面色在阳光下略微红晕,“这样吧。”
说完他执我手,硬生生拉着我往前走。
“别同我说‘不妥’,若不快点赶到,日后还有你烦躁的!”丰静羽依旧大步流星。
我们在一个低矮的房屋面前停下来,丰静羽没有敲门便入室,见我迟疑,嗤笑:“在乡野,别顾虑太多。这不是住家,而是藏书阁。”
刚推门进去我便愣住,敢说这十九年来我都没有见过这么多书。堆积地面,束之高阁,眼花缭乱。我正欲惊叹,突然看见一本书,名曰——
《唐书》
自以为这本书或许是我父亲需要的,心急之下抽出,透过书与书的间隙,我看见了书架后的东西——
绛紫官服,饰以蟒、龙团、飞鱼、斗牛、鸿雁等祥物,还有一物呈于衣袍旁悬挂,那便是鱼袋。
一瞬间我回想起父亲的正五品官服,浅绯,饰以鸿雁、花草。
当时我头脑轰轰作响,隐约记得父亲亦有鱼袋,他的鱼袋为银色。儿时在家无事,晚上父亲忙完公务便以袋中鱼符逗我开心。我曾问父亲为何小鱼不是金色,父亲道唯有三品以上的官员才可配以金鱼。
再者,以蟒为袍花,紫为衣色,大半可能为正二品官员。
“谁让你动书的?!”丰静羽大步走来,朝我喝道。
我失色,后退几步,“我。。。我。。。”
待丰静羽面色缓和些,我支吾说道:“那蟒袍。。。。。先生、先生究竟是何人?”
“非我也,”丰静羽闭着眼背过我,“正如你所见,书架后面就是我们这一村的秘密。那蟒袍,是我父亲的。”
“那,既是庙堂之人,遑遑零落僻壤?”我不敢抬头。
“——甘露之变*。”丰静羽握紧拳头,青筋暴突。(注:唐文宗时期为铲除宦官而由皇帝发起的政变,后被压制。发动政变的大臣郑注、李训被宦官王守澄等害死,郑党李党死伤千人,血染长安。)
“昼号夜哭兼幽显,早晚星关雪涕收。先生果真是为避乱世而来这。”我放下一口气,抬起头望着他。
“那天,郑注死于刀下,父亲失去倚柱,阉竖王守澄血洗长安,誓要杀死所有郑党。父亲携着害喜的母亲逃亡,”丰静羽仰天长叹,“一路上官兵追击,母亲怀孕以来气血双亏却不忍送走我,生我那日父亲携其他郑党在外引开搜寻的官兵,母亲放心不下导致难产,生下我便仙逝,”他面色平宁从容,“我从不过生辰,不仅因为那日子是我母亲忌日,而且是村里为了引开阉竖之兵的二十余名郑党们的忌日。温小姐,你道你父亲有难时,我看似凉薄,其实我并非凉薄,而是生来不幸,死亡于我而言是常事。自从你来到这,阉竖杨复恭的人就随行而来,我们就等于晒在贼党眼皮底下。我父亲老了,他已是耄耋之年的人了,经不起太多厮杀,我不愿让他看到他年轻时拼死保护的人,拼死保护的村葬送敌手。我本想把范甃阳起兵一事告诉你,但看你因家事颓唐,想想作罢。人世间,有很多不由己,很多不由衷,如何对待方才重要。昔日我与你父亲虽萍水之交,但敬他心胸豁达,因此心中认他为挚友。温小姐,既来之,则安之,顺其自然,必有阡陌。”
听完他这么一席话,我点点头,眼眶酸胀,“温余今日受教了。”
丰静羽终于不再哂笑、嗤笑,目光温和如皓月之光:“天下义士何其多,必有一人会为你顾虑周全。”
“谢谢,”我忍住泪水,当日我来到周南山,自以为除了玉槿以外再无亲人,可生活了几天,就发现自己并非一个人在为父亲、为家庭,甚至为这即将倾颓的大唐打拼。范甃阳起兵后,在杨复恭的虎视眈眈下温家确实有危险,但是,我相信丰静羽,我相信丰老先生,我相信惠通他们会顾虑周全。
咸通二年八月十六日,朝堂大乱。韦保衡和王宗实联手痛批北庭节度使于藩地不谋其政,夜夜笙歌。梁荣卿大怒,驳斥韦、王二人私结政党,沆瀣一气。韦保衡一听梁开始辱骂自己,私加罪名大喜,连忙跪拜在地对着满脸不解的皇帝李漼哭天抢地,说自己乃公主乘龙快婿,为人正直且公主可以证实,受到如此污蔑实在不如以头抢地而还自己清白!皇帝听罢大为悲恸,宦官王宗实趁机抨击梁荣卿私结江湖人士,动国本之邪念。皇帝一听,大怒,有何证据?!
证据?燕西辽这几日派他手下赴藩地找寻梁荣卿同独孤九英交好结盟的文书,其中更涉及到后宫之事,将五皇子之母贵妃王清和拉下马,如此证据,已经风风光光由朱雀门运进紫宸殿。
皇帝一看大怒,朕还未登千秋,你们这一个个都盼着朕死?!勾结乱党、图谋国本足以治你死罪,但朕念你曾为助朕登基之肱骨,罢了,流放崖州。
崖州为大唐最南的疆域,终年瘴气环绕,于文人骚客来说,这是炼狱;然而梁荣卿是北庭节度使,一介武官,多少身子骨硬朗。因此梁荣卿自己绝望之余也暗自庆幸一番。
皇帝这边得知贵妃有结交贼子的嫌疑,遂疏远之。淑妃郭素仪大喜,景和宫欢饮达旦,好比之前皇上新宠韩国夫人。经此一事,郭氏遂对女婿韦保衡另加钟爱,恨不能跨过辈分之界,人伦之限,与之颠鸾倒凤。
这段时间韦保衡十分风光,有淑妃暗宠,更有贾翾以三千白银相赠。
贾颐筝坐在揽月阁上,戚眉。洛阳会那甚是古怪,梁荣卿都流之以远放了,洛晴深还迟迟没有动静,倒是总堂之人黄琉柯快马加鞭向西赶。
“帮主,您找我?”燕西辽面色倦惫,这几日奔波和部署耗费了太多的力气。
“原本这茶我想给你尝尝,但饮得过量无益于睡眠。坐吧,”贾颐筝也疲惫不堪,没日没夜的顾虑万千让她眼圈深重,烟瘾不断。
“帮主还是少饮些茶,多多睡眠才是,”燕西辽坐下,目光望向大明宫,“安贤妃无恙,我已把安九泽带来了。帮主是否考虑摆宴?”
贾颐筝右手擎烟,左手轻轻按压太阳穴,“不急。冷落他几日,看看他的耐心。”
燕西辽的白袖沾上了些烟草,他正欲悄悄拍去,没想贾颐筝正好偏过头来。尴尬之中,他正准备说些什么,贾颐筝倒是抢先一步:
“我乏了。你,随意。”
洛晴深的马车随黄琉柯的路线慢慢颠簸。她撩开帘幔,望着窗外阳光闪烁在碧色的湖面上,畅然舒了一口气。怎么说梁荣卿都不会死于我手,若帮主问及为何我不杀,遂以深赴滇南找寻的黄琉柯遇见梁荣卿便直接杀了他来答复。治罪也只会治他草率之罪,我寡断之罪,无妨。但是当日答应黄琉柯登上四堂主之位该如何兑现约定呢?虽说四大堂主中有三大堂主至今杳无音讯,但不等于他们不存在。若是琉柯即位四堂主找上门来,这事情肯定难办;若是先派人暗杀四堂主,不仅不方便寻找,而且四堂主武功不会逊色于自己,这事情更难办。
洛晴深放下帘幔,靠在车厢壁上。唉,身为后宫嫔妃遂知后宫争斗不易,人们往往欣羡于江湖儿女,可少有人知,江湖人并非旁人所见之潇洒快活,勾心斗角不比后宫少,其间利害更比后宫之事复杂。
梁潋娇。洛晴深颤了一下,眼前出现潋娇跪在自己面前求救父亲一命的场景。平日里骄傲的北庭大小姐当着金陵堂所有人面前哭的泣不成声,说不论父亲如何逐她出门,言辞如何恶劣,他终究是她父亲,她不想看到已经踏入不惑之年的父亲南下崖州,说她虽平日里娇纵任性,但希望晴姐姐。。。不,是堂主看在自己一直忠心耿耿的份上救父亲一命。但见到洛晴深爱莫能助的表情后,她哭着冲出金陵堂回到自己房间收拾行李即刻启程去寻父亲,众人拦也拦不住。洛晴深不忍告诉她实情,只能驱动轮椅去栏。听晴深说她会尽最大力保她父亲周全,不再让别人加害于他后,潋娇终于安静下来。
潋娇安静的那一瞬间,洛晴深觉得自己的心里像是有什么东西坠落了,死掉了。她觉得她看不清自己,如同凶手在安慰受害者亲属。
在踏上剑南道时,马车停了下来。
赶车的雪隽撩开门帘,想说什么又不敢说,“。。。堂主,总堂的人回来了。”
顺着门帘撩开的缝隙,洛晴深倒吸一口凉气,“啊。。。。”缓缓低下头端详自己颤抖着的、慢慢举起的双手,似乎,都是血。
“堂主,他们动作太快了。”雪隽看了一眼黑色的棺材,嫌恶地转移目光。随即备好轮椅,扶晴深下车。
“。。。。她知道么?”洛晴深觉得自己声音飘渺。
“还不知。但消息已经传到总堂,不日会有人答复。帮主已经知道是黄琉柯先动的手了。”雪隽知道堂主的失神缘何而来,无奈之余只能帮其顺背理气。
洛晴深面色惨白的低下头,抬起头时又是春风拂面,“黄先生办事利落。”
“大堂主安好,过誉了。”黄琉柯稽首。他身后十余人组成了一个丧葬队伍,抬着已经死去的梁荣卿,“帮主说要速战速决,我只是奉命行事而已。关于梁荣卿死去的消息,帮主让我先不外传。所以日后若梁姑娘问起,还劳堂主口舌,就同她说,死于瘴气。”
“你的意思是,这具尸体一个月后运到金陵堂给潋娇尽尽孝,那官府那边问起我们怎么说?”洛晴深偏过头,右手轻抚洛水剑。
“鄙人已经安排妥当,堂主尽可放心。”黄琉柯轻轻一笑,等待晴深说一句话。
“又用假尸体,这一招真是屡试不爽,”洛晴深杏眼含笑,心中却鄙夷,“你放心,你托付的事我会办好的。”
钟良戚坐在洛阳留风茶馆的厢房里,一个人品着雨前龙井。味道不如当日在金陵饮的竹叶水泡新茶。那边已经传来消息,黄琉柯办事利索,但自己并非给黄下任务。滇南那边渐离托人捎来了一只绸缎作底的苗绣锦囊,打开一看,心中虽一惊但却有了答案,那只金色与白色相间的金蚕肥大无比,静静地趴在锦囊里。
——是滇南堂堂主的信物。
他系紧锦囊,不再想这回事。望着西方,或许吧,她也在这样望着。
他看着洛阳大街的熙熙攘攘,看着红男绿女从洛阳桥上翩然走过,看着洛阳河上星星点点的阳光斑驳不停,心中潮起云涌。
三年前在梅馆,他难忍旧爱离去,独自作赋、作词、作诗。流芳未及歇,遗挂犹在壁。怅然乎怅然乎,天地难觅子期,直到那一日,四月十一。
她说她叫醉漠,她不爱言语,离群索居,只在忘贫堂后的凤凰花树下对着天空发呆。她极少作词作赋除非有人想赶她走,她孤僻冷傲,不甘流俗,不易接近,但不久他便开始欣赏她。
“你为何叫司空?”大半年后,梅馆被大雪覆盖。梅花傲立冰霜,那日她兴致挺好。
“随意想的,你呢?”拂去秋千上的积雪坐在上面,他望着她一袭白裘面色绯然立在株株红梅之间,兴致突然变好。
“啊?”她愣了愣神,仿佛在想心思却被他打扰了去。
“你为何叫醉漠?”秋千和她相距不近,他遂放大了声音。
“醉漠?”她不再摆弄那寒梅,而是折下一截,“醉生梦死,驰骋北漠。”
他惊异,不止于她的气魄,并且还有对自己的嘲讽。一个姑娘尚且如此,你身为一帮之主,又怎可输于她呢?
“司空?”她向他走来,手执着那段红梅。
“嗯。”他随口应道。因为沉浸在回忆当中,觉得此情此景似曾相识,便晃了神。
“。。。。替我把花簪上?”她目光透过了银色面具,盈盈传来。
“我非风雅之人,”他目露难色,“恐怕不能令你满意。”
“无妨,”她收回了盈盈目光,“就当是见面礼吧。自此我们就是朋友了。”
那夜他将词作予洞庭木叶,托他收藏。前半阕词中意象或许尽是他对她的印象,时机未到,还不想让她知晓。
长安帮山水堂。伙房里忙活不停,相逢望着那些美味佳肴垂涎三尺却不得不装作无动于衷,筵席在黄昏时分才开,哎唷,还有两个时辰呐!苏婧之挽着她的胳膊,望着师傅们正为千层油酥饼揉面,烤炉里噌噌冒着热气,还有那葫芦鸡,已经备好食材准备下锅了,她素来最爱吃樱桃毕罗,如今伙房里已然做好三盘了。
“万物毕罗,莫足以归,嘿,你们这些小鬼丫头,在这伙房里鬼鬼祟祟做什么?!”濢阳右使江成還咧开嘴扯着一口闽地话。
“哪有!”两个十九岁的丫头心不甘情不愿的退出伙房,“平时我们的伙食可比这差远了。。。。”
“嘿咻,你们不知那安九泽啊,人家是两万精兵统领!”
“再精兵,那都是朝廷的,与他何干?!”相逢不服气。
“懂什么啊!”江成還垂袖准备吩咐伙房伙计些事情,不想与她们争,“藩镇割据,那些兵都是他一手调教出来的,你们说,他们听谁的!”
“哼。。。”两人踏出房门。
江成還随即转过身去,冲着师傅们喊:“劳师傅们再备一个菜‘烤驼峰*’!”(胡菜,燕西辽专门吩咐给常年在西北的安九泽准备。)
师傅们却被他的闽地话弄糊涂了:“先生在说什么。。。。。”
刚踏出房门的沈相逢和苏婧之转过头齐声说:“再备一个菜,烤驼峰!”说完二人就大笑着跑了,似乎有种大仇已报的感觉。
“中原人做不好漠北的菜肴,安先生莫怪啊。”贾颐筝正襟危坐面对正门,虽未化梅妆,但素装淡抹亦让她卓尔不群。
安九泽和春几长老、玉黎长老均南向,而燕西辽自请次之坐在西向。
“帮主有心了,竟知道老夫爱吃烤驼峰。老夫一介粗野匹夫,竟得帮主如此对待真真是有幸啊。”见安九泽微笑,贾颐筝亦回以微笑,与燕西辽交换了眼神。
“安先生同春几长老等是一辈的人,我便以义父的口味来挑酒了,来,”贾颐筝举匏樽而立,山水堂顿时乌压压站起了一大片,“今日为安先生入我长安帮接风,论辈分来说我是晚辈,所以,日后晚辈做的不妥的地方还请安先生提出。”
“不敢当不敢当,老夫能出那昏昏朝堂多亏帮主相助,花甲之年还能再出东山还亏帮主不嫌,日后我定死而后已,报效帮主,”安九泽一饮而尽,众人皆大喜,“帮主,这曲米春之味真是美煞老夫!”
贾颐筝勾勾唇角,“尽数坐下吧,都是江湖沦落之人,不必拘礼。”她不胜酒力,这浓酒曲米春是西辽特意遣人从蜀道带来,见安九泽喝的尽兴,她算是放下一口气。
“安老弟,可认识我了!”春几长老朗声大笑,“帮主令我们这些日子疏远你,要试试你的耐心,可难为了我这糟老头,苦苦等了酒友良久啊!”
“安先生,”贾颐筝原本掏出烟枪正准备点上,然而想到了些话遂放下烟枪擎起酒杯,“这些天苦了你了,今日在此,便拜你为濢阳左使,帮我训练兵卒罢!”
安九泽单膝跪而谢帮主。山水堂响起掌声,众人向其道贺。
贾颐筝先干为敬,笑而不再言语。
“帮主得良将,老夫得旧友,如此美事,妙哉妙哉!”春几长老欣慰,“老夫敬你一杯!”
“不敢当!”安九泽站起,灯火之下他早已双鬓斑白,大漠的风沙将他的皱纹深深刻在古铜色的脸颊上,显得他饱经沧桑。
这曲米春太过浓烈,况且燕西辽为顺西北规矩更换了原先的小酒杯,喝桂花酒都脸红的贾颐筝如今竟喝了两斗曲米春,她撑着头,面色醺醺。
“帮主,如今朝廷奸佞当道,后宫已于前朝串通一气,多亏帮主助息女,才使她免遭人暗算,老夫欠了帮主大人情,暂且敬您一杯!”
贾颐筝轻轻按着鱼际穴,见他已经端起酒杯,只得以礼相待,“左使千杯不醉,我实在佩服!”遂端起酒杯,一饮而尽。在一旁看着的春几长老不免担心,但还要应付其他人敬酒,也无暇顾及。
“安前辈,你不会忘了小弟了把!”燕西辽悠悠举起酒杯,微微一笑便让堂中灯火黯然失色。安九泽酒眼微眯,发现朝自己敬酒的是忘年交燕西辽,自己竟疏忽了他遂赧然,“哎呀,西辽弟,愧矣愧矣!恕为兄直率,你怎坐那去了!”
“你甭管我!来,先饮三杯再说!”遂畅怀酣饮。燕西辽素来千杯不醉,这安九泽也是他行走大漠时会来的酒友。旧知相见恨晚,话愈说愈投机,这样燕西辽便帮贾颐筝挡了她的酒。
“翾儿,怎么样,要不要回去?”春几长老为她夹了一块樱桃毕罗,“樱桃酸甜,可解些许酒。”
“不用,”贾颐筝三斗酒下去,看东西都出现了重影,“今天是我做主为安九泽接风的,我怎可先走呢。”
“哎呀,”春几长老爱女心切,柔声劝道,“那你多吃一点菜,解解酒。安九泽是我当年走镖时候认识的,他在漠北以酒会友,所向披靡啊。”
见燕西辽和安九泽相谈甚欢,贾颐筝放下心来,“这人倒不坏,但不知日后可忠心。”
“这点你就别操心了,”春几长老笑,“我们保安贤妃一命就可让他忠心,就算保不住,燕西辽是他旧知,这样也行。他早已无意于朝廷纷争,身体日下,翾儿你只要以礼相待,那两万精兵就会归顺长安帮。”
一桌饕餮,她只尝了几口,胃里翻江倒海,却不敢在爹爹面前表现出来。
“安兄,我醉了,”燕西辽装作不胜酒力,给贾颐筝使了个颜色。
颐筝会意,起身宣布宴席散了。春几长老、玉黎长老遂朝安九泽迎去欲与之聊天谈地,燕西辽朝贾颐筝走来。
“怎么样?”燕西辽搀住颐筝,侧过头问她。
“你这小子!”贾颐筝恨恨吐出这几个字,“领了这么浓的酒来。”
“等会我让人做碗醒酒汤罢,这事怪我。”西辽吐吐舌头。
“月亮升了,”颐筝望着皓皓明月,月光洒了她一脸落寞,“他回去了。”
此时相望不相闻,愿逐月华流照君。梅馆迎来了又一场秋色。
她在做什么?
司空坐在凤凰花树下,望着秃楞楞的梅花和空落落的秋千,摘下了面具。
回去罢,回去罢。
听闻长安帮宴请,她定是熏醉了。
回去罢,回去罢。
洛阳长安路遥遥,约定当真难赴。
月夜,黑衣人坐在城墙之上,望着南方。
“下一步,让他们找到滇南堂?”
“正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