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亡国公主要建国》卿未眠

5、第5章 渡河

　　与狼大战后，他们已坐着马车继续往南走了两天，牧荣淳悄然打量同在马车里的另一人，那场血腥至极的单方面屠杀给他造成的冲击太大，大到……时隔两日，他仍有些心悸之感。

　　假阿姐大战后投向他的那一眼，真真是让他透心凉了个彻底，不过，她倒也没做什么，只是嫌弃地扫过一地血腥，简单清洗了一番便继续上路了。

　　想起之前她在地上画过的地图，牧荣淳大概估算了一下他们的速度，想来明日下午就能到煌河边了，届时怕要面对渡河难题。

　　怀着这样的心思，姐弟两人乘马车渐渐靠近了煌河。

　　就在第二日早上，简单洗漱上路后，容湘从闭目养神中睁眼，在牧荣淳灼灼盯视中翻找出了两套汉服，一套女装身量较小，一套男装身量较大，可其实也没大到哪里去。

　　“呶，换上它！”容湘将女装抛给了牧荣淳。

　　牧荣淳凤眼倏然大睁，不可思议而愤怒至极地寒声道：“你敢让我穿女装？！！”

　　堂堂七尺男儿，哪怕他如今只是少年身量，也绝受不了这等侮辱，更别说他曾是大宴重山王，皇子之尊，嫡出血脉，高贵得何止一点半点？

　　容湘眸子一眯，马车里的气氛顿时沉凝下来：“你再说一遍？！”

　　牧荣淳紧抿着唇一言不发，看表情像是意识到形势比人强的处境了，但显然浑身上下都充满了拒绝意味，明摆着——他就是不愿穿女装！

　　容湘又不是傻子，当然看得出他这副态度意味着什么，登时被气了个仰倒，忍了又忍才勉强压抑着没有爆发，只是声音到底冷到了极致：“不愿穿？好啊，现在立刻给姑奶奶我下车滚蛋，是生是死自行负责！”

　　牧荣淳一动未动，骨子里的傲气让他想一走了之，可理智上又略有犹豫，毕竟……这个假阿姐看起来的确很厉害，以他如今的情况，似乎跟在她身边才是最好的选择，否则，单凭他这副样貌，下了马车之后的命运，就只会坏不会好。

　　曾经他在这个年代活了二十七年，这个年代的中原有多混乱多肮脏，没有人比他这个亲身经历了很多的人更清楚，他也是人，心中亦……亦难免有惧意！

　　容湘见同车的少年倔强地梗着脖子，一动不动装化石，上涌的怒火平息了几分，又念着他这副模样犹如一个骄傲的凤凰，却不似她的美少年弟弟那般带着明媚的朝气和冲劲，而像是沐浴了火海、被折了双翼……

　　容湘不得不承认，面对着这样一张看了十一年的脸，她还真的心软了！

　　“马上要渡河了，那里必然把守着庆兵。”容湘罕见地软和语气开了口，引得牧荣淳诧异而警惕地抬头看来，她又被他这副神情给气笑了，念着开口的目的，她只得按下情绪继续道，“之前逃出叶城时，凤凰昏迷了，那段时间里我和王檬正面碰上了。”

　　牧荣淳浑身紧绷，对王檬这个名字的反应极大，且绝不是什么好的反应，那种防备重重、小心谨慎中夹杂着些许畏惧，看得容湘联想力一发散，心又软了几分。

　　到这时，容湘便是有再大的怒火也散了个七七八八，这人……虽不是她的凤凰，却也是凤凰啊！

　　“嗯，如你所想，我差点杀了他，可惜被一个男人给搅黄了。”容湘隐约看出了牧荣淳的想法，颇为惋惜地如此道，眼中神色已是极为冰冷，“我想，以他丞相之权，必会通令各处庆兵搜寻我们的下落。”

　　牧荣淳听到这里，明白她的意思了。

　　煌河渡口，在如今庆国灭了大宴的情况下，必然是被庆兵控制着的，既然已经引起了王檬的注意，那这渡河便绝非易事。

　　看来他之前担心渡河之事艰难，不止不是多虑，反而将难度估计得小了。

　　“王檬知道我们是姐弟，那我们便反其道而行，扮作兄妹，如此引起的注意也就小些。”容湘耐着性子解释，同时还用手比了比他们两人的身高，“我有把握渡河，只是你需要配合我，如何？”

　　牧荣淳看到她的动作，明明那双眼睛依旧冷清清的，可他就是觉得其中藏着几分恶劣的笑意，脸色登时黑了个彻底，总觉得她是想要故意看笑话！

　　很久以后，当牧荣淳了解某人的恶劣本性后，也的确证实了这一点。

　　容湘也不急，只等着他的决定，虽然……即便不这样换装，她也有法子渡河，不过是会危险些罢了。

　　当然了，似这等能够避免的危险，她还是愿意避开的。

　　良久，牧荣淳僵硬着拿起了那套女装，攥着衣服的手纤白细嫩，却被捏得骨节越发苍白，分明是用了极大的忍耐力才能做到。

　　容湘心中一笑，对他的识时务表示了稍许赞赏。

　　姐弟两人就在马车里换了衣服，容湘压根没有什么男女之防的意识，至于牧荣淳……他克制着穿女装的抵制心理都不容易了，哪里还顾得上其他？更何况，以容湘现在这副身体的年龄，也没什么看头啊！

　　下午，煌河渡口。

　　容湘掀起帘子远远扫了眼渡口处把守的庆兵，一拂手开始收马车里的东西，什么小食、狐裘、毯子，通通被她拂手间扫到了空间里，牧荣淳这几天见多了某人的奇异之处，早就麻木了，因而也没什么特别的反应。

　　不过片刻工夫，原本舒适至极的马车就变成了一个空壳子，这全赖于容湘经历过末世的扫货经验，那是寸草不留啊！

　　“站住，车上的人马上下来！”庆兵敬忠职守地拿着武器挡住了马车，容湘看了眼牧荣淳，见他冷着张小脸，穿着女装正襟危坐，头发被她挽了个简单的发髻，插着两三支金钗以作装饰，乍一看妥妥就是个貌美至极的显北族少女。

　　容湘自个儿倒是宽袍广袖，长发披散而下，连束一束都懒怠，配上她姣好眉宇间的那抹邪气，倒真有几分汉人名士的不羁风采。

　　这个年代的显北人多半被中元人同化了，虽然他们肤白胜雪，明显是显北人的长相，可穿着中元服饰却不显得突兀，反而很正常。

　　听到外面的喝声，容湘神色一整，整个人都透出一种慵懒而散漫的气息，素白的手掀起帘子，钻出了马车。

　　“俺当是咋了，原来是俺大庆陛下的兵啊！”容湘出了马车，打眼一扫周围，跳下地后反身向马车里面伸手，将牧荣淳给扶了下来。

　　牧荣淳看到她的动作一怔，又听到她操着口音奇怪的中元官话，嘴角不受控制地抽了抽，竟然连穿着女装在这么多人面前出现的不自在都去了大半。

　　拦住马车的庆兵见到马车上下来的人容貌如此昳丽都呆住了，再听到口音这么奇怪的官话，那表情要多奇怪有多奇怪。

　　好吧，后世此地的方言的确和一千多年前没法比，有所差异再正常不过。

　　容湘心中也明白，可眼下……她却必须要若无其事地继续装下去。

　　“弄啥咧？”容湘扶着牧荣淳下车，伸手就将他揽到了身边，操着方言很是二世祖地斜睨周围的庆兵，“俺们要渡河，你们赶紧给俺们起开，妈的个毛，宴国的废物被灭了国，俺们还指望着投奔自家远嫁的姑奶奶继续花天酒地呢！”

　　牧荣淳感觉得到容湘揽住他的手很用力，这既是种保护姿态，又暗含提醒，但……他将脸埋到她肩窝里，强忍着才没有笑出声，实在是……实在是某人这一口官话说得尤为可乐，比听段子还让人忍俊不禁。

　　和他有同样感觉的，还有周围的不少庆兵，离得远些的早已避了什长、伍长闷笑不已，他们中虽不乏中元人，可迪人也不少，听过官话的绝不在少数，可听起来这般搞笑的，却是第一次。

　　虽然这年纪轻轻的两人身着华服孤身在外，可联想近来宴国灭亡的事，似乎又正常了，特别是看到这少年年纪轻轻一副纨绔子弟的模样，庆兵大都放松了警惕。

　　“敢问这位爷，您是哪家的贵人啊？”庆兵中有个什长模样的站出来，扫了眼手下的兵，成功让他们纷纷止了笑，陪着笑上前询问道。

　　容湘不屑地扫了他一眼，活脱脱就是个向来看不起这些草根士兵的士族子弟：“俺看起来像是那种软脚虾？哼，俺的姑奶奶嫁到承郡解氏了，怎么，俺去投奔自家姑奶奶还要你说中呢？”

　　“不敢不敢！”小队长连忙摇头，心里却大约明白了。

　　看这少年异常雪白的皮肤，分明是个“白虏”，能这么颐指气使的，感情是家里有个女儿给承郡解氏做了妾室啊！

　　不怪这小队长如此想，实在是这个年代，南方世家大族以显北人做娈宠和妾室极为稀松平常，再加上宴国已灭，北方的显北人去南方投奔也没什么奇怪的。

　　想到这里，小队长很好的隐藏住内心的鄙视，挥挥手命人放行了。

　　渡口处有船，正有人搬运货物，还有些一看就是逃难的人登船，其中有衣着干净的，也有衣衫褴褛的，大都神情惶惶，面露愁闷，可见这次大宴亡国造成的影响绝不算小。

　　容湘揽着牧荣淳经过庆兵向船走去，经过那小队长的时候脚步一顿，随手拔下牧荣淳头上的金钗，扔给那小队长：“俺赏你的！”

　　小队长状似恭敬地接下那金钗，脸上的笑容越发谄媚了。

　　容湘暗自松了口气，过了这一关，后面的事就简单了。牧荣淳亦是如此，两人隐晦地交换了个眼神，方向那船走去。

　　却在这时，一支羽箭破空而来，径直射中了容湘面前一尺之地，若她再快走一步，绝对会被射个对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