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亡国公主要建国》卿未眠

4、第4章 狼来了

　　是夜，容湘将马车停在一处林木之间的空地上，此时节正值冬季，树木萧条、寒风呼啸，露宿荒野并不是个好选择，不过……逃亡途中也别无他法了。

　　“喂，捡柴去！”容湘挑眉看向从车上下来的少年。

　　牧荣淳眉宇含着煞气，眸子阴沉沉的，配上他少年般剔透绝美的容貌，怎么看都有种违和感。听到这声吆喝，他冷眼盯着指使他的少女半晌，才抬脚向林中走去。

　　容湘撇撇嘴，清出一片空地后，蹲下来一样样掏东西。

　　面包、香肠、打火机等物一溜自她身边排开，片刻后，牧荣淳抱着一堆粗细不一的干柴回来时，就见她被一圈稀奇古怪的东西围着。

　　牧荣淳将干柴扔在地上，走至离那个圈子两步的时候顿足，目光停在了容湘面前的土地上，那是一幅地图，凭他曾经打仗的经历判断，只粗略勾勒出了河流和方位，但懂的人却能分辨出这画的是哪里。

　　“从叶城出发，我们现在在这里，明天再往南走就到煌河口了，等渡过煌河、常江，鉴康城也就到了。”容湘用指尖描绘着路线，正经说完这话后轻叹了一声。

　　牧荣淳眸光一凝，看了眼面前人的背影，沉默着没有说话。

　　煌河是北方的主要水系，从西往东横跨数州，是中元人的母亲河。而常江位于煌河南边，如今成了一道天堑，是偏安南方的景国抵御胡人的重要防线。

　　“这坑爹的赶路方式慢得令人发指也是没办法的事，且不管明天如何，现在最要紧的就是填饱肚子，你说是吧？”容湘从地上蹦起来拍拍屁股上的土，冲牧荣淳龇牙道，“生火啊，柴捡回来就完了？想让老娘伺候你，你付得起工钱吗？”

　　牧荣淳面色徒然变冷，鄙夷地上下打量她，那眼神简直就是在甩刀子。如此一个行为粗鲁、张口闭口“老娘”的人，他怎么都无法将之与阿姐联系起来。

　　容湘目光一沉，比他的脸色更冷更臭，下巴一扬哼道：“小子，你现在吃老娘的、喝老娘的，最好给老娘放聪明点，要是惹老娘不痛快，小心老娘转手把你给卖了，相信扶兼那混蛋很乐意接受你这个细皮嫩肉的小家伙！”

　　牧荣淳浑身迸发出杀气，袖子里的拳头握得死紧，却到底没有当场爆发。形势比人强，他现在还真不能和这个假阿姐翻脸。

　　见面前的少年纵使气息暴虐也没有做什么，容湘满意地点点头，笑眯眯地拍拍他的肩膀：“这才乖嘛，”紧接着又是脸色一变，“那还不去生火？”

　　某人变脸的速度和功力让牧荣淳暗自侧目，他狠狠闭了下眼，忍下满心的郁气和不甘恼火，僵硬地捡起干柴准备生火。

　　他却不曾看到，容湘冷眼望着他的眸中，含着多少辨不清的神色。

　　逃亡第一天。

　　容湘将面包和香肠分给牧荣淳一部分，见他投向打火机目光含着不明显的好奇，便随手将东西扔给他，像给小孩玩具似的道：“给你玩吧，不过，小心别把自己给点着了，到时我可不会救你！”

　　牧荣淳身形一滞，却还是默默捡起了打火机，吃着口中松软的大面团和肉味长条，他的目光时不时扫过火堆另一边的容湘，眸中的深思和忌惮怎么掩都掩不住。

　　刚刚生火时，他本要去马车里找火折子，可这少女只拿着这个东西怎么一弄，一簇火苗就出现了。牧荣淳心中很乱，乍然遭遇怪力乱神之事回到叶城城破之时本就思绪纷杂，还遇上这么一个假阿姐，即使只同行了短短半日，可冒出的疑问却一个接一个。

　　这到底是个什么人？

　　“小子，吃饱了就洗洗睡吧，看你那小眼神……想得再多都没用，乖啊！”容湘乘着牧荣淳沉思的时候拍拍他嫩嫩的小脸，神情看起来很和善。

　　牧荣淳骤然后撤躲开她的手，身上的气息再度阴戾暴虐，然而，当他对上容湘虽笑着，却冷得瘆人的眼神时，就什么表现都没有了，反而收起手上的东西，向马车走去。

　　不管此人什么来历，凭他现在十二岁的能力，完全不足以与之抗衡。

　　这是他活过的二十多年岁月教会他的直觉。

　　夜半时分，马车帘子荡起一阵风，牧荣淳缩在马车里的垫子上打了个哆嗦，就在这半梦半醒的时候，他敏锐地察觉到周围有人，呼吸浅得几不可闻，却实实在在有个人。

　　他心头一惊，故作熟睡地没有睁眼，良久，他感到旁边的人将手伸向了他的脖子，那一刻，他几乎就要翻身而起、挥拳相向，却不想听到了一声叹息。

　　是阿姐？不，是假阿姐！

　　牧荣淳绷紧了全身肌肉，一动不动地等着她接下来的举动。

　　进了马车的容湘见蜷缩着熟睡的少年打了个哆嗦，本伸向他脖子的手在空中一停，转而拉过一旁的狐裘给他盖好，这才复杂地望着他发呆。

　　“凤凰啊凤凰，怎么……你也重生了呢？”

　　轻若耳语的询问飘散在马车里，装睡的牧荣淳心中一动，思绪变得复杂了几分，防范之意也褪去了五分。

　　重生？他是被部下所杀后回溯到亡国之时的，说是重生……倒也贴切。

　　怎么，听起来这假阿姐也是重生的？那她又是谁死后重生的，从何时重生的？

　　这片刻间，牧荣淳心中涌出诸般疑问和揣测，可表面上仍似熟睡着。

　　容湘未曾发觉某人已醒，又叹了一口气才探向他的衣领，这下牧荣淳的浑身又紧绷了，这让他不禁回想起了曾经备受欺凌侮辱的日子……

　　容湘轻轻拉开面前少年的衣领，从中抽出一根链子，将那链上挂的吊坠拿在指尖细细摩挲，眉心微微蹙着，面上也露出犹豫之色。

　　之前王檬命人将刀架在凤凰脖子上威胁她时，就是因为有此物她才毫不担心凤凰的安危，这是几年前她从空间里取出来给凤凰戴上的，还三令五申让他永远不准取下来。

　　可如今凤凰的身体里已不再是那个她看着长大的孩子，这般护身的宝贝……该不该取下来呢？

　　马车帘子又是一荡，飘进来的风中却夹杂了一股别样的味道。

　　容湘犹豫不决的神色骤然褪去，换成了冷然警惕，她手中一松，任那吊坠落到牧荣淳衣领处，到底未曾将之取下。

　　罢了，怎么说都是凤凰的身体，便是舍了这宝贝护着也是应该的，谁让……这是她在这个时代唯一认可的人呢？

　　空气里传来躁动不安的气息，容湘一个跨步踏出马车，右手一转便凭空握住了一把刀，正是她先前自庆兵中杀出重围时用过的。

　　呜呜的狼叫声渐渐清晰，同样听到的牧荣淳猛地从软垫上翻起，下意识捏住脖子上的吊坠，那是块半寸左右的玉璧，上面浅雕着凤纹，不过比他印象中的凤纹要复杂华美得多。

　　他在那些融合后的记忆中找了找，才得知这是几年前假阿姐给他亲手戴上的，还多次叮咛无论何时都不得摘下来，哪怕是沐浴也一样。

　　牧荣淳暗自将这个记在心上，准备日后再弄清楚这东西有什么奥秘。思绪流转之间，他便听到马车外传来狼的悲鸣，登时掀了狐裘冲向外面。

　　马车外的情景，却让他僵在了车辕上。

　　那一抹纤细丽影横刀移动，刀影所过之处鲜血飞溅，一颗颗狼头滚落在地，眨眼间便染红了地，此情此景，侥是曾下令将昌安屠城的牧荣淳，也被震撼了。

　　他看到那穿梭间带起一片血幕的少女目光冰冷无波，绝色倾城的脸上仿佛结了霜色，手起刀落时干脆无比，刀刀瞄准了狼颈，以至于她杀的狼都是身首异处，死状惨烈。

　　这般杀狼的手法，让牧荣淳不得不想，这个假阿姐杀人时又当如何？该不会……也是如此暴烈的方式吧？

　　容湘习惯性地躲开将要溅到身上的狼血，反身砍掉意欲偷袭的那头狼的脑袋，余光里便看到了车辕上瞪着她似一脸怔忪的牧荣淳。

　　大约是有几头狼发现容湘不好对付，又看到了马车那边的牧荣淳，竟改了方向准备去攻击他。

　　寒冬腊月的，狼也不好混呐，要为度过这严寒的冬天寻找食物，还要抚育幼崽，好不容易闻着点肉味，却没料到猎物竟凶悍至此。

　　狼说，俺们容易吗？

　　容湘瞳孔一缩，见几头狼自地上跃起扑向牧荣淳，哪里还顾得上什么凤凰身子、大叔里子的事，当即清喝一声，唇边泛起抹残忍的笑纹。

　　牧荣淳只觉得呼吸骤然不畅，四周的空中突兀地传来莫名的压力和杀气，只一错眼的工夫，就见扑向他的几头狼仿佛被施了定身术，悬停在空中保持着凶恶扑食的模样，没等他多看一眼，惊骇的事情发生了。

　　悬停的几头狼像是被外力强行挤压了，身体呈现出不正常的扭曲压缩，压缩到极致时轰然炸成了血肉沫，因他离得近，便被溅上了几团血肉，他打眼一扫，呼吸不禁一停。

　　溅来的血肉中混着骨头沫，几头狼竟不止身体碎成了渣，就连骨头都碾成了沫沫，牧荣淳心中激起滔天巨浪，猝然看向容湘，十分震惊于她的手段。

　　这是什么能力，隔空碎物？还是妖法？

　　那边厢提着刀的少女却不知他的心理活动，眼见牧荣淳危机解除，她暗暗松了口气，收敛散出的精神力，一个闪身到了马车边，将刀往地上一插，再不像刚才一样提着刀狂砍了。

　　“你妹的，当老娘是小绵羊任你们扒皮拆骨、吞吃入腹吗？我呸！”容湘往旁边吐了口唾沫，朝还活着的那十几头狼一比中指，粗鲁之态连常年混迹市井的流氓都比不过，她阴阴一笑，目光猛地一厉，“就算老娘不吃狼肉，今儿你们也一个别想回狼窝抱狼崽子，哼，敢在老娘头上动土，老娘会放过你们吗？会吗？”

　　牧荣淳眼神震动，站在车辕上的他就看到，状似护着他的容湘话音落下的瞬间，杵在她面前刨爪子、低声嚎叫的十几头狼，像是被吓住了般裹足不前，莫名其妙的便如方才偷袭他的那几头一样，身体扭曲压缩着轰成了渣渣。

　　血腥味浓重地让人窒息，狼尸横陈，入夜前他们还生火休息的这片空地上血肉横陈，便是打了场硬仗的战场也没有这般血腥惨烈，让人观之胆寒。

　　牧荣淳后槽牙紧咬，控制不住地有些心颤。

　　这时，容湘徐徐转身，晦暗难辨的目光落在了牧荣淳身上，联想这场景和先前杀狼的诡异方式，牧荣淳浑身都僵住了！

　　这瞬间，他对眼前来历不明的假阿姐生出了惧意，从骨子里涌出了胆寒之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