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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年光正似花梢露(二) ...

  •   南阳
      曲风荷的伤看着触目惊心,可实际上伤得并不算太重,伤人者是手下留情了的。可即使这样,没个三五天估计也恢复不了,更不要说立刻骑马飞奔至南阳。江映天和刘绍景虽然不喜欢她,但基于江湖道义也不好抛下她不管,于是带着她在山野一户农家借宿一晚,次日寻了辆简陋的马车,临近正午才到达南阳。
      一入南阳城,就看到大街上三三两两都是身带兵器的江湖中人,来来往往好不热闹。原来,三个月前,江湖第一庄御剑山庄广发英雄贴,邀集天下英雄于三月后在南阳近郊乌陵山召开英雄大会,共商抗金大计。眼看三月期将满,距所定之日只剩最后三天了,因此,江湖上黑白两道形形色色的人这几天都从四面八方陆续赶到南阳。南阳大大小小的客栈,此时差不多都住满了武林中人。
      而江映天一行,也来到了南阳最大的客栈——邈云楼前。
      江映天他们踏入客栈时,时近正午,一楼大堂嘈嘈杂杂全是正在吃饭的人,根本没人注意到他们三个。江映天环顾四周,一眼就看到了东墙窗下坐着一人,青衣灰发,举杯独酌。他心中一喜,提步朝那人走去。
      “华师叔!”
      那男子四十来岁,正是江映天和刘绍景的师叔——华秋恒。他转头见是他们俩,微微一笑,“俩位贤侄迟了一天啊。”他们本是同时从青城派出发,各自行事,算好了日子应是在同一天到达。
      江映天和刘绍景对视一眼,压低声音道:“我们昨天在路上遇到了一件事。”
      “哦?什么事?”华秋恒这时才看到后面站着的曲风荷,微微有些惊讶,“这位不是曲姑娘么?曲姑娘内息不稳,可是受了伤?”他一眼便看出曲风荷有伤在身,因而出言询问。
      “华前辈说的没错,我昨日在来南阳的路上,不小心着了别人的道儿。”曲风荷自从昨日受伤遇江映天师兄弟相救后,心中过意不去,原先蛮横的态度已是收敛了很多。
      华秋恒毕竟老成,见他三人神色凝重,立刻道:“此处不是说话之地,上楼说!”
      走到楼梯口,那儿有个门直通后院,刘绍景无意中往外瞟了一眼,这一眼另他大惊失色,“师兄!”
      “怎么了?”江映天一脚已踏上了楼梯,又退回来。
      只见后院里停着一辆马车,玉铃微响,轻容荡漾,可不正是昨天那一辆!
      这一看江映天也不免变色,不由自主的去看曲风荷。
      曲风荷脸上一瞬间血色褪尽,不管是不是桐琴客,她早已认定这马车中人就是伤她之人,马车在这儿,那就是说,车主人就在这客栈中了,难道也是冲着乌陵山大会来的?。此人武功高强,伤她又伤的莫明其妙,她自认没招惹过这类人,更不明白其伤她为何。她虽有恨,但此时见到马车,更多的竟是惧意。
      华秋恒自然也看到了那马车,但他什么都没问,径自带着几人上楼进了房间。
      曲风荷又简要的把昨日之事重复了一遍,华秋恒沉思半晌,“你们认为那马车中是桐琴客?”
      “除了他还有谁会以琴音杀人?”曲风荷反问,“就算不是他,此人也绝非善类。”
      华秋恒看向自己的两个师侄,“你们也这样认为?”江映天和刘绍景沉默不语,显然是默认。华秋恒想了想又道:“不可冒然妄下断语,不管是不是桐琴客,依我看还是找机会探探她的虚实吧。”

      入夜,明月皎皎,四下里寂静无声。突然黑暗中有个人影一闪,翻身上了停在后院的马车。片刻,那人影轻轻掠起,没带出一点风声,静悄悄的消失在夜色里。
      “咚咚”门上两声轻扣,华秋恒房间的门被推开,客栈小二提着一壶茶水点头哈腰的进来,“客官,您要的茶水。”
      站在窗前的江映天转过身,“小二哥,劳驾打听个事儿。”他手掌一翻,手中赫然托着一只玉铃,“我们在来的路上捡到了这个,你看看你们这客栈可有客人丢了东西?”
      “哦,这准是那位白衣姑娘的。”店小二只看了一眼就笑道:“她就住在这客栈里,她的马车上就挂着一样的玉铃,那么与众不同的马车,我只消看得一眼就记住了。”
      “白衣姑娘?”华秋恒和江映天对视一眼。
      “是啊!白衣姑娘。”那小二顿时来了精神,说得兴起,滔滔不觉的讲下去,“要我说啊,那姑娘长得可真漂亮,我长这么大,就没见过这么美的人,跟天上的仙女似的。她来的时候,乘着那样一辆马车,弹着琴叮叮咚咚的,你们是没看见,那情景就像一副画。所有的人都看呆了,我还以为是天上的仙女下凡了呢……”
      “咳!”华秋恒见这小二说起来没完没了,不得不出声打断他,“请问这位姑娘住在哪一间房,我们想亲自把这个玉铃还给她。”
      “哦,她啊——”小二自觉多言,忙陪着笑指着对面一间房门紧闭的屋子,“就住那间,上了楼梯左首第三间。客官要是没别的吩咐,小的就下去了。”他说完江映天道了声谢,他就退出来带上了门,转身心里却暗道:瞧这两人,一副正人君子模样,心里还不是想找着机会和那白衣姑娘套近乎,唉,真是世风日下,人心不古啊。他这样想着,就一面摇头一面下楼去了。
      刘绍景和曲风荷从帘子后面出来,刚才的话他们也都听到了,刘绍景叫了一声“师叔!”
      华秋恒看了他一眼道:“从这小二的描述,那白衣女子绝不会是桐琴客。”
      江映天他们心下明白,都是一阵沉默。桐琴客早在二十年前就震惊整个武林,他一出道,一个月内连杀祁连四杰,闹得人心惶惶。没有人见过他的真面目,事发时,附近的人只听到一阵琴音,接着死者就被发现是被人以极高的内力震断全身经脉而死。因为不知道他的真面目,从此江湖中人便以桐琴客来称呼他。
      小二所说的白衣女子如此年轻,那就怎么也不会是二十多年前就出道的桐琴客。
      四个人沉默半天,总觉得事情有点不对劲,却又说不出所以然来。还是华秋恒先开口,“映天和我今晚去探探那白衣女子虚实,曲姑娘,你和绍景留在这儿等消息,如果我们有什么事,相互也好照应。”
      曲风荷内伤未好,就是想去也不能去,刘绍景留下来可以保护她,以免发生什么意外,所以他二人并无异议,齐声应是。
      华秋恒和江映天就缓步来到店小二所指的左首第三间屋子门前,他们自诩为侠义正道,不肯做那等偷鸡摸狗之事,坚持定要先礼后兵,倒是秉持君子之礼,上前要去敲门。
      就在他们一左一右站在门口,刚要伸手敲门之际,忽然警觉背后风声隐隐,饶是他二人反应快,迅速分开急掠向两旁,两人肩头还是各被人拍了一掌。这一掌拍得轻飘飘软绵绵,并未带丁点力道,即使这样,也还是让他们心头一悚。他们俩一掠即转身,可是眼前空荡荡的,哪里有半个人影,不禁大惊失色,好快的身法!
      就在他们一怔之瞬,外面传来“磔磔”两声怪笑,声音随即向着东北方向飘去。华秋恒当即纵身而起穿门而出,江映天紧随其后,两人循着声音往东北方向追去。
      追出约莫三里路,只见周围一片漆黑,月光为云层所遮,前方隐约可辨是一片竹林。风声穿林飒飒作响,竹枝随风乱舞形状可怖,如邪魔魅影,森森然然,让人心生寒意。
      华秋恒停住了脚步,皱眉看着前方竹林,他本是循声而来,可是追到了这里却再也无迹可寻,心念一转,低声对江映天道:“这地方诡异得很,恐怕有诈,我们先回去。”
      江映天也隐隐有种不好的感觉,这种感觉就好像是有人故意引他们来此似的,该不会——他心头突的一跳——该不会是调虎离山吧!这个想法一旦冒出来,他越发的担心留在客栈的两人。华秋恒一说回去,他立刻应好,调头就往回奔。
      可就在他堪堪转身,脚步将起未起之际,一股迅而急的掌风由左侧突然袭来,转瞬已到身前寸许,眼看就要闪避不及。幸好江映天也非泛泛之辈,危急之中拼命往前纵身一扑就地一滚,姿势虽不雅,却险险避过了那一掌。听得身后一声怪笑,有人道了声“好”!
      江映天翻身一跃而起,见黑暗中两个人影已缠斗在一起,其中一个是华秋恒,另一个一身黑衣,看不清样貌,但看身手甚是矫健灵活。
      原来那黑衣人偷袭江映天时,华秋恒虽看的真切,可相隔数步,想救竟是来不及。眼见江映天不顾面子和身一扑一滚,居然被他扑出掌风之外。那黑衣人一击未中,心中也是暗自讶异,未作停留,第二掌又紧跟着拍出。可华秋恒就抓住他这第一掌和第二掌间的一点点空隙,“唰”的一声长剑出鞘,一招“分花拂柳”直刺黑衣人眉心,逼得黑衣人不得不回掌自救。
      江映天喘息稍定,眼见华秋恒剑光闪闪,游走不定,划出一道道银光,一眨眼的功夫已和那黑衣人斗了四五十招,而那黑衣人脚步越来越慢,竟似体力有所不支一般。他索来相信自己这个师叔武功高强,只当他已胜券在握,黑衣人要不了十招就会败于他手下。却不知此刻华秋恒正暗暗叫苦,那黑衣人只用了一个凝字诀,粘住华秋恒的剑尖,引着他指东打西,看似华秋恒剑法精妙招招攻向黑衣人要害,实际上他连黑衣人的衣角都没沾着半分,一招一式完全被黑衣人牵着鼻子走,甚至想脱身也不能,竟像是老鼠遇上猫被他耍着玩一般。华秋恒心中大骇,再这样下去,他势必要内力耗尽而死,霎那间心思千转,却一时想不出什么解决之法。
      其实他只要开口要江映天相助,定可以使黑衣人分神,就算不能伤他自己脱身也足够了。可是他自认一代大侠,技不如人便要师侄相助,传出去岂不让江湖同道笑话,这一犹豫之间,机会稍纵即逝,黑衣人内力已是源源不断的逼迫过来,他除了全心凝神应付,再也分不出神开口说话。而江映天站在一旁,完全没有察觉自己师叔已是到了危险至及,生死悬于一线的紧要关头,仍是坚持名门正派风范,不肯以二对一群起而攻。
      就这样一个有苦难言,一个丝毫不觉。华秋恒与黑衣人僵持不下,暗暗心焦,他与黑衣人缠斗了半天,内力被耗去大半,已是强弩之末,再不停下来,他真要精力耗尽而死了。
      突然,有个清清脆脆的声音懒懒得笑道:“这种打法太没意思啦!你们要打到什么时候才算完哪?”江映天一惊,扭头见一人躺在不远处的一棵大树上,锦衣玉袍满脸笑容却是那天在茶肆遇到的少年公子,这人什么时候来的他竟没发现。那少年叹完了无聊,捂着嘴长长的打了个呵欠,忽然一指江映天,“喂,你这人太固执,他们在那斗得分不开身来,你只消一剑,不管是谁都得趴下,你干嘛只是站着不动。快点快点,他们打的烦死了,吵了本少爷睡觉,快让他们住手。”
      他对着江映天呼来喝去,好像在指挥自家的佣人一般,江映天什么时候被人这样呼喝过,心中自然不快,可是大敌当前,又见他一副呵欠连天困倦连连的模样,只是冷哼一声,不欲与他一般见识。
      这少年不知是友是敌,江映天明知他能悄无声息的来,自是轻功不弱,可不知为什么,一看到少年那张眉眼弯弯没有任何恶意的笑脸,自己就是对他防备不起来,眼见那少年在树枝上翻个身,似又要睡去,江映天不再理他,扭过头继续关注场中战局。
      这一眼正巧云破月开,华秋恒剑光如水映着皎皎明月反射出数点寒光,正好投在他的脸上,他额上冷汗涔涔,面色灰白,清楚的看进江映天的眼底。
      江映天一惊,无暇多想,长剑一挥飞身而上直刺黑衣人后心。
      那黑衣人左掌猛得发力,将华秋恒一掌拍出数丈,同时身形一侧右手一探一伸,屈指在江映天剑上一弹,震得江映天虎口发麻,长剑几乎要脱手飞出。黑衣人发出一串怪笑,轻轻沿着剑身一拍一送,眼看长剑回旋,江映天就要伤在自己剑下,血溅当场!
      连那一边打着呵欠睡眼朦胧的少年公子也瞬间瞪圆了眼睛。
      风寂无声!
      剑光冷寒如冰!
      突然白影一闪!一条白色绸带“唰”的一下横空飞来,在刀刃的寒意已冰凉的贴上江映天的侧脸时,一下卷住刀柄,“嗖”的腾空飞起,甩出三丈之外。
      一片寂静。
      黑暗散去,月光盈然。
      皎月飞光下,一名白衣女子衣袂飘然,盈盈从天而降,恍若仙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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