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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病毒 ...

  •   今天讲述一个我亲身经历的事情。

      生病,大家都不陌生。每个人每天都有生病的风险,谁也不能保证下一秒就不会发生。生老病死,这是一个人们一直都在探索,却一直无法超越的问题。

      谁都不希望生病,尤其是像我们这些远在异国他乡,身边没有任何亲戚朋友的海外工作者,最害怕生病,但这种事情却不会因为你的意志而改变的。我一直以为自己的身体很好,之前在国内生活的十几年里从来没有得过大病,最严重的不过是一年几次的小感冒而已,现在回想起来,或许就是因为这样的一种莫名的自信,我才敢在朋友的劝阻下,还是坚持去热带疾病流行的F国。

      我一直以为,我只要生活在首都繁华的市区,平时不乱跑,注意个人卫生什么的,就一定不会得病。现在想想,当时的自己真是可笑至极,如果真是这么简单,当初的黑鼠疫是怎么在欧洲流行那么久的。

      那是我第一年去F国,因为是第一次出国,所以虽然去的是不怎么发达的F国,我还是兴致颇高的在附近的生活区转悠,并向带领我们的当地人打听当地情况。“你们人比较多,所以学校租了两栋房子,不过离的很近,你们平时也可以互相走动。”

      “好的,谢谢。”大家多数是刚毕业的学生,对陌生的环境还是有些拘谨。

      “我们学校有神父,你们新到这里来,需要请他帮你们清洁屋子吗?”

      清洁屋子?刚开始我们一头雾水,以为是神父要帮我们整理屋子,想想看到学校里面的神父多数都是一把年纪了,而且我们学校是一个天主教学校,那些神父都是教廷指派过来的,在学校都担任着重要职位。就如同在国内,校长说要帮你一个新老师打扫屋子,你会答应吗?就是抱着这样
      的想法,我们连忙惶恐的谢绝了他的提议。

      “好吧,那你们注意安全。还有,不要去贫民区。”接待人把我们介绍给房东太太后就离开了。

      我们的房东太太是个华裔,因为祖上是福建人,所以她的闽南语说的很流利,就是普通话够呛,我们中文加英文,连比划带猜的,鸡同鸭讲了半天,总算是拿到钥匙,拖着沉重的行李打开房门。

      阴森,这是我对房间的第一感觉。进门就是客厅,门口右手边是一段向上的木质楼梯。客厅里有着两扇大大的窗户,没有安窗帘,阳光完全可以直射进来,而且当时还是下午两点,不知为什么,整个屋子给人的感觉就是阴森,四处透露着一种冷意,我因为搬行李上楼热的一身汗,但是进门的一瞬间,却一激灵汗毛竖起,从心底泛出一股冷意。

      ”你在门口做什么,还不快进去。”后面的人催促道。

      “马上。”时间很紧,两个半小时的飞机,大家都累的半死,错觉吧,我随即把这件事忘在脑后。

      一共有十三个女生,两栋楼B栋和C栋,都是上下两层的复式结构,下面有一件卧房,厨房,楼上是两间卧房和洗衣服的阳台。大家抓阄分好房间后,很快就拖着行李箱各自回房整理床铺了。这时,一直跟着我们的房东太太开口了“你们真的不要神父来帮忙清洁房间吗?”

      再次听到“清洁房间”,我们有些诧异了,看来这个“清洁”和我们理解的应该不是一个意思。

      “是这里有什么脏东西吗?”一个因为出身基督徒家庭的女生,被我们戏称为“神棍“插嘴了。

      “不是,”房东太太马上否认“因为这个房子好久没有人居住了,你们都是女生,最好还是请神父来祈福一下比较好。”

      原来是宗教仪式啊,我们有点不以为然,在国内一直接触的是无神论的教育,来到一个全民信教的国家实在是不适应他们这边的风俗习惯。住个房子还这么麻烦,至少当时我是这么想的。迷信,或许就是因为这样的认知,没有人把这个当回事。大家在打理好自己的东西后,很快就进入了梦乡。之后因为培训,上课,每天的时间都排的满满的,当一个月后一切都走上正轨后,什么也没有发生。于是,关于清洁房屋的问题,就这样的被我们一致忘在脑后了。

      我住在7个人的B栋,有三个卧房,我和一个叫Z的女生住在二楼左手一件,二楼右手那间因为是最大的卧室,所以住了三个人,被我们叫做“神棍”的Y和另外两个女生住在那里,两间卧房中间是木质走道,一米宽,木板很薄,走在上面,尤其是女孩子穿高跟鞋路过,“咣咣”的特别吵人。楼下那间的两个女生因为噪音多次要求我们在楼下换好软底鞋再上楼,所以我们后来都很注意。不知道是不是我的错觉,感觉这个房子墙壁很有问题,隔音效果特别不好,一点小小的动静楼上楼下听的特别清楚。

      声音,是大家有时发生口角的原因,还有一个,就是冰箱里的食物。女孩子多,是非就多,尤其在有那么几个喜欢斤斤计较的,那就家庭战争不断爆发吧。

      “你们谁吃了我的葡萄?”H问道,她是和Y住在一起的两个女孩中的一个,长相感觉刻薄,说话尖酸,我一直都不太喜欢她。

      “不知道,反正不是我。”当时客厅里只有我和Y,她和Y的关系一直不好,怕她又和Y吵起来,我马上接话。

      “是你吃了吧?Y”果真,马上她就把枪口转向Y。

      “谁稀罕吃你的东西啊,自己不会买!”

      果真,吵起来了,这是要开世界大战的节奏麽。我暗暗心里叫苦,马上去隔壁的C栋搬救兵来灭火。

      为了表示公平,大家干脆都坐下来开了个小型会议,主题“丢东西”。本来只是说H这次丢葡萄的事情,后来不知道怎么的,就变成了大家说说自己都丢了什么东西。东西都不值钱,一个鸡蛋,一包泡面,一个苹果什么的,零零碎碎算下来,其实每个人都有丢过东西,只是感觉东西小,而且多数是吃的,自己也记不清是自己吃掉了还是不见了的,就没有像H这样声张出来。

      “哎呦,你们B栋怎么都丢东西啊,我们C栋就没有。”隔壁来凑热闹的L插嘴道。

      但是这种事情人多口杂又不好解决,一个个都矢口否认,除非抓住现行,不然肯定都不承认。丢的不过是些吃的小东西,也没有上报的必要,所以这个事情就不了了之。

      第二天,L过来告诉我,她们家也开始丢东西了。

      难道我们家的“贼”知道我们发现了,就跑你们家去偷了。我当时还这样跟L开玩笑,我根本没有想到这只是一个开端。

      一周后的个周六早上,我本来还在补觉,卧室的门被大力拍打着,还伴随着叫喊“你们快来!”

      出事了,这是我们的第一反应,马上起身下床开门看发生了什么。

      是Y,她浑身发红的躺在床上,还伴随着轻微抽搐。

      “她怎么了?”大家一致看向她的室友H。

      “我不知道啊,”虽然平时关系不好,但是室友一夜变成这个样子,估计她也吓得够呛,“早上起来她就变成这样了,昨天晚上还是好好的。”

      怎么办?打120还是911,突然发现在国外,连急救电话都不知道。

      “我打给主任吧。”突然想起来我手机里有存主任的联系方式。

      我把大致情况告诉给了主任,那边让我们等着。很快,一辆救护车就停在楼下,一个医生两个男护士上来把Y抬走了,因为救护车坐不下这么多人,我们其余的人打了一辆taxi也跟到医院里。
      量体温,验血,拍CT,因为语言沟通费劲,我们什么都参与不了,只能在急诊室的门口干等着。
      两小时后,主任拿着化验单走到我们面前,“她最近去了哪里?”

      我们面面相觑,Y经常会参加当地基督教会的活动,我们具体也不知道她做什么。

      “她上周和教会一起去了贫民窟发食物。”和她关系不错的Z想起来。

      “你们,”主任的脸色特别不好,估计气的够呛,“跟你们说了不要去贫民窟,这下好了,得了登革热。你们马上回家打扫屋子,我找工人给你们喷驱蚊药。小心不要被蚊子咬到,如果发烧一定要马上来医院验血。”

      “登革热?”这是我们第一次接触到这个名字,本来还想问问怎么回事,不过看看主任的脸色,大家还是老实打车回家了。

      我一直以为F国最可怕的是霍乱,没想到身边的人却因为登革热现在躺进了医院。回家后马上上网百度了登革热,发烧高热,免疫力降低,初期跟感冒症状极为相似,然后皮肤上出现红斑,白血球降低,血小板下降,先是皮下出血,然后体内粘膜部位出血,过低的血小板让病人无法停止出血,最后会因为大出血死亡。越往下看我的心越发凉,这是我第一次接触到这样会死人的病,看着图片上临死前病人的照片,我忍不住跑到卫生间里狂吐。

      这一晚大家都没有睡好,第二天早上所有人的眼睛都是红红的,里面的红血丝很重。Y的室友H走到我身边,小声问我道“你昨天晚上有没有听见什么声音?”

      “没有,你别紧张,多涂点驱蚊液就好了。”我以为她是担心自己被Y传染,就安慰她道。

      “不是的,”她四下张望了下后又小声说道,“我昨天晚上听见有人在外面走动的声音。”

      “有人起夜去洗手间吧?”二楼尽头就是一个洗手间,是大家共用的。

      “不是那种声音,”H有点激动,她感觉到了我的敷衍,“像是有人拖着什么东西在来回走动,一晚上都是。不停的走来走去。”

      “在哪里?我怎么没听见。”

      “就在我们卧室门口!”

      两个卧室间的那个一米宽的木质走道,因为楼下一直说声音大,所以平时我们在上面走动时一直很注意,更不会说什么拖着东西还来回走动。而且,就在我的卧室门外,和我只有一墙之隔。听到这里,我的心里不禁有点发毛,“我问问其他人。”

      白天我抽空问了和我住一起的Z,她也说没有听到。楼下的两个女生也说没有。我把这个结果告诉H,她很失望,我想,她现在急需要一个和她一样遭遇的人来分担这种忧虑。“我想早点睡觉。”

      ”那你去休息吧。“我实在想不出来其他安慰她的话,或许早点进入梦乡就能忘记这些不好的记忆。

      结果,半小时没到,H从楼上冲了下来,大声叫道”你们不要吓我了,我已经很害怕了。“

      ”怎么了?“楼下只有我和Z在看电视。

      ”你们刚才谁在楼上?“

      ”没有人啊,我和Z一直在楼下看电视。“

      ”不对,肯定有人。你们在跟我开玩笑对不对?“

      H的表情有点歇斯底里,她一个劲的重复有人,但是屋里除了我们三个人真的没有别人了,就算有人进来,我和Z一直在客厅里也会看见的。

      ”怎么回事,你怎么了?“Z也是一头雾水。

      ”刚才,我在洗澡。你们谁把灯关了?“

      二楼只有一个公用的洗手间,在那个走道的尽头。灯的开关在洗手间门口外面的墙上,如果有人在里面,是不能自己开关的,如果是外面的人想恶作剧倒是很方便,可以悄悄溜过去关灯。H的人缘一直不怎么好,怀疑有人想吓唬她很正常。但是,刚才楼上确实只有她一个人,她在里面洗澡是不可能自己关灯的,那么,是谁关的灯?

      这样一细想,我的心也不由打起鼓来,”要不,我们上去看看?“

      ”不要。“H的表情快崩溃了。

      ”但是,我们晚上要上去休息啊。只是看看确认一下。“Z也建议到。

      于是,我们三个人互相抓住手,小心翼翼的一起走上楼,二楼尽头的卫生间门大开着,昏黄的灯光照亮门口那块地方,还开着的热水器证实了H跑出门的那刻慌张。

      ”你看,没有人关灯啊。“Z安慰着H。

      H没有说话,我估计此刻她已经愣住了,因为现在的一起显得那么正常。Z上前几步,“咔擦”,灯灭了;“咔擦”,灯又亮了。“开关也没有问题啊。”

      “是不是你太紧张看错了啊。”我理解Z的潜台词,因为Y的得病,H最近显得尤为神经质。

      “我晚上可以和你们一起睡吗?”

      我和Z商量了一下,还是把Z送回了她的房间。

      第二天吃早餐的时候,大家都没有看见H,“她怎么不下来吃饭啊?”

      “没睡醒吧,我去叫她。”因为昨天晚上拒绝了她的请求,我对她心里抱有小小的内疚。

      我先敲了敲门,没有人答应。我试着拧门把手,她没有锁门,我很轻松的进去了。“懒虫,起来吃饭了。”当我看见床上的H后,马上跑出门,大叫道“你们快上来!”她浑身发红,伴随着抽搐,和Y的表现一样,她也被传染了。不同的是H的精神状况比Y要好很多,她还能跟我们说话。

      “我看见了,晚上她又来了,就在我的门口。”

      她们不知道H在说什么,但是我想起之前H问我声音这件事情我马上就明白她在说什么了。那个半夜拖着东西在走道里不停走动的人昨天晚上又来了,这次H看见她了。英文表达比中文的好处是,一个she,让我知道那个东西的性别。是个女人,半夜在我们门外走动的女人。

      我不确定这是H因为高烧而产生的幻觉,还是真是看见了什么不干净的东西。但是说出来无疑会引起大家更大的恐慌,我也只好闭口不提。在Y住进医院以后,H成了第二个被送进去的,下一个是谁?

      经过这件事情,大家更沉默了。工人每天早晚各一次来我们家喷驱蚊药,我们也拼命般在身上涂驱蚊霜,谁也不想成为下一个。

      晚上,洗完澡后,Z坐在床上,一遍看书,一遍不停的四处抓挠。

      “怎么了?”看她一直动个不停,我不由得好奇。

      “不知道怎么了,浑身一直发痒。”

      “是不是被蚊子咬了?”我开玩笑到,说完,我就开始后悔,这个时候怎么能说这么敏感的话题。

      好在Z不是个怎么计较的人,她把衣袖挽起来,将手臂伸到我的面前,半开玩笑道“你看看是不是被咬了?”

      我很高兴Z没有计较我刚才的话,很认真的仔细帮她检查起来。Z天生肤色白,我们一直开玩笑她祖上一定是外国人,有白人血统。这时,她白皙的手臂上全是密密麻麻的小红点,针孔大小,不是很大,但是密密麻麻到处都是,我这个没有密集恐惧症的人看了后都忍不住后背发凉,我努力压制住自己的情绪,问道“你怎么了,身上到处都是红点,是过敏吗?”

      “不知道啊,就是洗完澡后才觉得身上发痒的。咦,怎么有这么多红点,刚才还没有的。”

      我想起了网上登革热的表现,有一项是皮下出血,就是这样密密麻麻的红点子。“你发烧吗?”

      Z摸了摸自己的额头,“不发烧啊。”

      “那应该就不是了。是过敏吧,我这里有从国内带的过敏药。”

      Z接过药片,干吞了下去。因为H之前的遭遇,我们俩最近晚上都避免在屋内走动。

      “希望明天就能好了。”我们都这样暗自希望着。

      早上,我在迷迷糊糊中听见Z在小声叫我“怎么了?”

      Z挣扎着坐起来,“我好像也被感染了。”话没说完,她就倒下了。

      我倒吸一口冷气,还在模糊的意识马上清醒。冲下楼找人帮忙送Z去医院。

      二楼的人走的只剩下我一个,洗完澡躺在床上,我没敢关上灯,刺眼的灯光恍的我睡不着我也不敢起身关灯,黑暗中藏着的那个东西,只要灯光一灭,就会立刻扑过来。但我又太困了,最近发生的事情让我身心俱疲,迷迷糊糊,我听见门外有人走动的声音,拖拖踏踏,像拖着什么笨重的东西在往前走。谁这么晚还不睡啊?突然一个激灵,把我的瞌睡全部赶走了,二楼五个女生除了我都住进了医院,那么是谁在外面走动?

      我屏住呼吸,睁大眼睛,静静的听着外面的动静。门外静悄悄的,什么声音也没有。我大声呼喊另外两个女生的名字,问是不是她们上楼了。没有人回答我,太安静了,静的我开始颤抖起来,我想起了H看见的she,不要想,不要想,但是意识不受控制般的快速回忆起H说的每一句话,还有她那句,她就在我的门口。我哆嗦着爬下床,脑子里只有一个念头,我要离开二楼,我不能待在这里,冥冥中我仿佛有一种预感,如果我继续留在这里马上就会有什么不好的事情发生。我深吸一口气,一把拉开房门,三步并做两步冲下楼,打开客厅的大灯,用力拍打楼下两个女生的房门。

      “你怎么了。”她们的脸色很不好,语气也很生硬。我能理解,任谁半夜被人叫醒都不会心情好。但我顾不了这么多了,恐惧已经摧毁了我的理智,“我睡你们房间可以吗,我不敢在二楼,二楼太可怕了,让我留在这里。”

      我语无伦次,话说的颠三倒四,我能想象出我当时的脸色,肯定白的吓人,马上就要哭出来。
      可能我当时状态太吓人了,那两个女生也没有多问,就把我留在她们的房间。我完全没有办法入睡,待稍微平静后,我把H之前的事情告诉了她们,那个半夜出现在二楼走廊里的声音。现在回想起来当时的做法,面对这种非人力所能控制的事情,我告诉她们也无非是增加两个一样恐惧的人。但是我太害怕了,这个事情在我心里埋藏的时间太久了,它在不断的发酵制造恐怖,它刺激着我,说出来,说出来,只要说出来,我就解脱了。

      长久的沉默后,一个女生问我“你听见了吗?”

      其实不需要我回答,我的表现就说明了一切。“我不确定,因为后来什么声音都没有,太安静了,我不敢留在那里。”

      我们三个人挤在一张床上,没有人敢完全入睡,大家在半梦半醒间熬到了天亮。

      今天没有人发烧,隔天就会有一个人住进医院的诅咒仿佛就这样打破了,我们暗暗的在心中长出一口气。不过,还没有等我们这口气松多久,隔壁的C栋传来了争执的声音。

      “你要去医院啊。”

      “我没病,我在家里休息就好了。”

      “怎么了?”听到医院这两个字,刚刚放松下来的神经又紧绷起来。

      “是L,她早上说不太舒服,但是测体温又没有发烧,我想让她去医院看看。”

      “是啊,你还是去医院检查下最好。”

      “我不去。”不知道是不是最近一直有人住院刺激到L了,她坚持不去医院。无奈之下,我们只
      好让她在家休息,并去学校帮她跟主任请假。

      还没等晚上,我们就住学校的食堂里看见了L的身影。她一个人坐在餐厅的角落里,手中的勺子拨弄着面前的米饭,却没有半点吃的打算。

      “怎么了?你不是在家吗?”我打好饭坐到她身边。

      她吓的丢下手中的勺子,想炸毛的猫一般马上弹跳起来,看清楚是我后又坐了下来。

      “那屋里有人。”她小声嘟囔着。

      “什么?我听不见。”她声音太小了,我根本没听清她说什么。身边来来往往的学生、老师让我不得不提高音量。

      “早上你们走后,我就在床上继续睡觉。然后,我看见有个人站在我的床边。他在看我,他在低头看我!”

      “他?谁啊?”我有些莫名其妙,我们屋里哪有男的,如果我没听错的话,她说的是he。

      “我不认识,我根本连他的脸都看不清,我能感觉到一个黑色的人影在盯着我看,我怕的要死,但我根本动不了,你知道鬼压床吗,就是那个感觉。你感觉的到,但是你怎么都动不了。”

      “你没看清,怎么会知道那是个男的?”

      “感觉。”

      我不由得呲之以鼻,打算结束我们的无聊对话。这时,一个当地的男老师从我身边经过,我突然明白了L说的感觉,只是一个背影,但是我的感觉告诉我是男是女,所以即使L没有看清它的样子,她还是能感觉出来那个东西是个男的。

      想到这里,我情愿我没有想明白这个问题。因为,我想起了在B栋二楼那个它,它是个女人,这个H告诉我的。在我逃出二楼的一晚后,隔壁C栋的L告诉我,也看见了它,它是个男人。那么,
      在这两栋挨着的房子里,有多少个它?

      不少于两个。

      心里有个声音这样告诉我,人来人往的餐厅里,热闹非凡,但我却如坐冰窖,全身发冷。L在白天看见了它,这说明,白天黑夜对它是没有影响的。我以为白天我们就安全了,但事实告诉我,白天只要它想,它也会出现。

      我只有一个想法,我要回家,我要回国内的家,仿佛这样我就可以躲开这一切。但事实是,我如同嚼蜡般吃完了午饭,把L送到医务室,然后照常上下午的课。我们的房子里有东西,已经有四个人被它弄进医院了,我们都会被它弄进去的,我们不能回去住。这样的想法一直充斥在我的脑海里,但我不能对任何人说,我会被当做神经病。不但如此,我还不能表现出任何异常的回去,回到那个现在在我眼中阴森恐怖无比的房子里,继续住下去,当做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
      下午下班后,L没有回家。听说她被医务室的护士送到医院去了,她也被感染了。

      下一个,又是谁呢?

      “咳咳咳”晚饭时,我一边在吃饭,一边控制不住的咳嗽。

      “你没事吧?”

      “没,”我本来想说没事,又一阵咳嗽打断了我想说口的话。“我应该是感冒了。”

      莫名其妙的突然开始咳嗽,让我不由得多想,但想想网页上的解释里并没有咳嗽这一项,我也就放下心来。

      晚上,我继续在楼下和那两个女生挤在一起。因为不停的咳嗽,我睡的很不好,半梦半醒间,我暗暗想,明天上班就去医务室拿感冒药,咳嗽的我的头都在痛。第二天我没有去成医务室,我已经不需要感冒药了,我开始发烧了,高烧让我脑子里一片混乱,视线模糊不清,我想用力大声说话其实出来的声音小的可怜。

      躺在医院的病床上,我居然还很有乐观精神的想到,原来,我就是下一个。

      再次醒来,我住在一个单人间里,有空调电视,还有一个独立的卫生间。我的手上挂着吊瓶,后来我才知道这是生理盐水。屋里一个人都没有,我四下摸索了一番,找到了呼叫器,按了下去。

      几分钟后,一个当地的女护士走了进来,脸上带着灿烂的微笑用英文跟我问着好。

      我出于礼貌干巴巴的回复她了句hello,她也不以为意。继续噼里啪啦自说自的,她的语速很快,我被烧糊涂的脑袋艰难的跟着她的语速,勉强抓住几个要点。医生不确定我是不是得了登革热,也可能只是感冒,如果发烧就吃粉色的退烧药,咳嗽就吃白色的止咳药,多喝水,多排泄,多休息。每过两个小时会有人来抽血化验,三餐会有人送来。

      “要打针吗?”在国内,都会打针治病的不是吗,晕针的我本来想问问可不可以不打针光吃药。

      “打针?”那个护士很诧异,“不用,你自己会好的。”

      “什么叫自己会好的?”我为我的英文理解力质疑。

      那个护士没有再多说什么,抽了我一管血后就急匆匆的离开了。

      而我,在晕晕乎乎的度过两天后终于明白那句话。F国治疗登革热居然不给吃药,和国内就算是一个小感冒就要吃抗生素的治疗,这里的医生对于抗生素的使用非常严格。生病主要靠自身免疫系统自我治疗,发烧就吃退烧药以免烧坏脑子,不停的喝水和注射生理盐水加快新陈代谢。护士每隔两个小时检查一次我血液中血红蛋白的含量,以便做好体内大出血好输血的准备。

      我就这样在医院里浑浑噩噩的煎熬着,持续不断的高烧和咳嗽让我头痛欲裂,我无比怀念国内的药片,给我药,我觉得我那个时候就像个发作的瘾君子,找护士要着药片。但塞进我嘴里的只有退烧药,以免我把脑子给烧糊涂。我不知道这样的医院有什么意义,我能感觉病毒在我体内不断的扩散,顺着我的血液扩散到全身,但医生只是束手旁观,并似乎对我日益加重的病情喜闻乐见。

      当一天我在我的手臂上发现红色的小点时,我知道,我的病情进一步恶化了,我开始内出血了,从皮下出血开始。我的血小板在不断的减少,从正常的60左右开始不断下跌,一路跌到15。这时我终于在医生的脸色看到些焦虑的神情,如果继续这样下去,突破10以后就要为我准备输血了,而这样的病人几乎很难熬过去了。

      我只是觉得很累,虽然我每天只是躺在床上,但是我的精力就像我那不断减少的血小板一样,快速消失。我想着电视里面演的,如果睡过去了就再也醒不来了,我告诉自己,不能睡。我努力听着外界的声音来转移我那疲惫不堪的神经,在嘈杂声中,我听见了铃铛的声音,是这边教堂里弥撒开始前的声音,身边有人断断续续的交谈声,还有人在读着圣经,“圣父......圣子......,”他们在做什么?我要死了吗?这是我第一次感觉到死亡的威胁,我拼命的挣扎,我不想死,我想睁开眼睛看看发生了什么。但是我动不了,连睁开眼睛的力气都没有。

      当我醒来时,我几乎以为之前是一场噩梦。我的精力像突然恢复了一样,我甚至能够自己坐起来。

      “昨天发生了什么?”我问身边的护士。

      “感谢主,”她说起昨天的场景依然一脸激动,“神父来为你祈福了。你现在觉得怎么样,好多了吗?”

      祈福?原来听见有人念圣经不是我的幻觉,虽然用我的无神论无法解释这种事情,但是我的情况真的开始好转了。我能感觉到我的身体在开始慢慢恢复。事实也如此,“等你的血红蛋白恢复到40左右,你就可以出院了。”一天后,护士拿着化验单高兴的通知我。

      事实上,直到出院,我仍旧出于一种犹如做梦的状态,我连我是否生过一场大病,病的快要死了都不确定。多年的教育让我无法相信因为一次祈福,我的病就好了这样荒谬的事情,但我又无法解释为什么我的病情忽然好转。也许是因为我体质好,自身抗体强,所以就这样抗过去了。我以为我在医院度过了差不多一个月的时间,但事实,我从住院到出院只有五天,一周都不到。

      后来,住院的同事们也都断断续续的出院了,听说,神父也去给她们祈福了。

      屋子里,神父也来帮我们做了次“清洁”。然后,再也没有人生病了。

      这一切,我现在回想起来还是觉得很奇异,我不知道这一切是巧合还是真的有什么东西在作祟。不过,经过这样一次事情后,我们都改变了对当地人信仰宗教的看法。或许真的是一方水土养一方人,他们的信仰,真的有什么神奇之处。我从最初的不顾一屑变得半信半疑,学校有什么弥撒活动也不再找借口而是认真参加,虽然听不太懂,还是会努力跟着他们一起祈祷。

      至于H和L告诉我在屋里看到的人影,再也没有人提起过。那个把我吓的半死的声音,我也在没有听见过。有时回想起来,我不禁怀疑她们是真的看见了?还是不过是病毒带来的幻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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