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涩岁月》纳兰玉容

64、 第63章、促膝

　　“你就是然然吧？哎呀，长成大姑娘了，很多年没见了呢。这要是在大街上遇到，我肯定不认识啦。”老太太很是热情，拉着卓然的手，亲切的说。
　　“是啊，都说女大十八变吗。薛姨倒是没有大的变化，还是那么精神、时髦、漂亮。”
　　“哈哈哈哈，老了。快进屋歇会儿吧。得志，叫他们上菜，然然该饿了吧？”
　　老人家牵着卓然的手，一直把她牵到靠窗子的几案旁的单人沙发前，她们隔着一张圆桌，并排而坐。
　　她打量着卓然说：“你看，出落的像扶苗花一样，多喜欢人啊。”一刹那间，卓然还以为是老太太看儿媳妇越看越喜欢呢，不觉间，消除了对她的戒备。
　　被她看得有点不自在，卓然没话找话说：“薛姨，坐了一天的车，您该累了吧。”她顺手把茶壶里的茶，倒在杯子里，双手端给她。
　　她毫不避讳、直楞楞的盯着卓然的脸看，充满爱怜的样子：“鼻子、眼儿都像你爸，眼睛、眉毛和皮肤像你妈，多会长啊，取了你爸妈的优点。你爸妈他们身体还都好吗？”
　　“都很好，谢谢薛姨关心。薛姨的身体还好吧？看起来脸色不错啊。”
　　“好什么呀，糖尿病。这不能吃，那不能吃的。”
　　“哦，那是要注意点饮食。”
　　“早点死了算了，省的活着受罪。”
　　“薛姨可不能这样想，您的好日子还在后头呢，有了病，一定要保持心情乐观，对身体才有好处。”
　　“闺女，不瞒你说，我就是这样想的，熬一天是一天，早死早安泰。”
　　服务员敲门，说：“菜来了。”
　　等服务员退出去，老太太叹了口气：
　　“闺女呀，人这一生，没有享不完的福，只有受不完的罪呀。吃吧，咱娘两个边吃边聊。”
　　“嗯，薛姨也吃。” 卓然给她夹了一块儿潮州烧雁鹅，向她介绍说：
　　“薛姨，这是潮州烧雁鹅，属于潮州特色名菜，您尝尝怎么样？您只吃瘦肉，别吃肥肉跟皮儿。”
　　她放在嘴里嚼了嚼，说：“不错，味道挺好的。”
　　侯得志很会办事，也可能是请教了餐厅的服务员，他点的四个菜——烧雁鹅、什锦乌石参、白灼虾青、护国菜，都是广东名菜。
　　两只用耶壳装着的汤——海底椰炖老鸡，更是为很多家庭所喜爱，海底椰是从泰国进口的贵重药材，有清肺化痰、止咳平喘的作用，与老鸡一起煲汤，更能攻补兼施、相得益彰。
　　卓然把四个菜一一的介绍给老太太，讲到护国菜时，老太太说：
　　“这不跟朱元璋的珍珠翡翠白玉汤差不多嘛？”
　　“是啊，因为皇帝吃过，这些剩菜、剩饭出名了，不过，现在这些菜都已经被改良了，使用的材料也不再是剩菜剩饭了。”
　　“闺女，这些菜你以前都吃过吗？”看卓然如数家珍，介绍得那么详细，老太太好奇地问道。
　　“没有，因为他们都是名菜，比较贵，我舍不得在吃上花这么多钱。我平时吃饭不讲究，都是随便吃点，吃饱为算。”卓然解释说。
　　“哦，那你怎么知道这些菜的？”
　　“这些都是我在网上看来的。”
　　“网上也有菜？”
　　“薛姨，网上什么都有，还有教针织、钩编、编花，烧饭、炒菜……要什么有什么啊。”
　　“哦，那真好。”
　　“我在网上认识一个广州老大姐，她是个全职太太，按我们老家的说法，就是在家闲着，不用上班。她是烹调高手，经常把她烧的菜发在论坛上，也喜欢介绍一些广州名菜，很多菜我虽然没吃过，但是我见过图片，看过菜谱，有时候也会按照菜谱去做，可能没有人家大厨做得好，自己吃着还是可以的。”
　　“可怜呶，一个女孩娃这么会过，懂事的让人心痛，怪道……”老太太有些心酸的说。
　　老太太突然打住不说了。
　　她夹了一个虾给卓然，说：“闺女，你吃啊，别放筷子。”
　　“嗯，薛姨别累手了，我自己来吧。”
　　“闺女啊，你说网上还有教针织的？那有织帽子的吗？”
　　“有啊，帽子、鞋子、围巾、上衣、马甲……都有编织说明的，一看就会。”
　　“”我能学会吗？”
　　“薛姨会基本的一些针法吗？看得懂编织符号吗？”
　　“织上下针、螺纹针这些，都会的，有人教，我也会织花样儿。可是学得快，忘的也快，以前学的那些花样，时间长了不织，就忘记了。”
　　“要是离得近，我教你。”
　　“真是个百能百巧的闺女，啥都会。”
　　“没什么，很好学的，一看就会啊。”
　　“闺女你会不会织那种能护住耳朵的帽子？就像一个大袜子，把头、耳朵都护起来，就露一点脸尖儿在外面，咱们天宝带这种帽子的可多了。”
　　“会呀，我给外婆织过。”
　　“我吧，一到冬天就冻脸冻耳朵，大街上，光看着别人戴这样的帽子，就是没地儿去买。我要是学会了怎么织的，我就织两个，一替一个的戴，冬天就不怕出门了。”
　　“那种帽子织起来，还是有点难度的，我一时也没法教会您。这样吧，等我忙过这段时间，我给您织，保证让您今年冬天戴上新帽子，薛姨喜欢什么颜色？”
　　“哎哟，好闺女，怎么这么贴心呢？我怎么好意思麻烦你。”
　　“不麻烦，有时间的话，一整天就差不多织一顶了。没时间的话，一个星期的业余时间，也应该织得起来的。”
　　“那就织一顶黑色的？黑色的好配衣服。”老太太说。
　　“行，一顶黑色的，一顶浅灰色的，你好跟不同的衣服搭配。”
　　“回头我给你留点买毛线的钱。”麻烦人家一个孩子，老太太心里有点过意不去。
　　“薛姨，这您就见外了，一点毛线，值不了几个钱的，我花的起。”
　　“还是女儿好啊，知冷知热的。”老人家拉着卓然的手，感慨的说。
　　“儿子懂事了，也是一样的。其实，我有时候，也会惹我妈不开心的。”
　　“闺女啊，看到你，就想起了我自己的女儿。”
　　“薛姨也有女儿？从来没见过啊。”
　　”闺女啊，你当然是从来没见过，连我自己都没见过。怀了她两个多月的样子，就流产了。”
　　”哦，怎么会呢，您身体不好？” 卓然小心地问道。
　　”心情不好，都是跟宋孝廉气的。” 卓然知道他们夫妻的关系有问题，怕引出她的旧怨来，就朝一边引。
　　”您怎么知道是个女孩呢？”
　　”跟怀小超的时候反映一点不一样。”
　　”那也能感觉出来呀？”
　　”哈哈，傻闺女，你妈没跟你说过怀你的事？”
　　”呵呵，没说过。不过，对于父母来说，一儿一女是很完美的。”
　　”我们那时候计划生育还不像现在抓这么严，有两个孩子的人多的是。如果那孩子能活下来，比你还大，她比小超小两岁。活到现在，差不多也该成家了。”老太太很伤感的说。
　　”薛姨，那说明你们娘两个没有缘分啊。”
　　”闺女啊，女人要是嫁错了人可是一辈子遭罪啊。你这么好的孩子，要是嫁到我们家，可真的委屈你了。”
　　”薛姨，为什么这么说？”卓然惊异道。
　　”闺女啊，不是我这当娘的卖自己儿子的不好。我们家那个小畜生跟他老子一个德性，都不是好东西，从小就是孬种一个，我们一个大院的，我不说你也知道的。”
　　”薛姨，您别这样说他，他要是知道了，会很伤心的。他小时候，也就是调皮点，并不是什么大奸大恶的人。现在也是一个很有头脑、很有责任感的人呀。
　　他要是不正干，或者是下岗了，成了啃老族，不是您后半辈子的愁城吗？薛姨，他自食其力，而且事业小有所成，您应该为他高兴才对。”
　　”我的儿子，我比你清楚，现在也没什么了不起的，就是邪路子挣了点钱，连他亲老子都看不惯。”
　　”薛姨，您跟简叔可能并不了解自己的儿子，他不是你们眼中看到的那个样子，他是一个有热情、有爱心、有上进心、有魄力的企业家。”
　　”狗屁，还不是跟他爹一样的野心家！闺女啊，嫁男人宁愿嫁本本分分、知冷知热的男人。女人嫁男人图的就是男人的宠爱、男人的呵护、男人的关心、男人的知冷知热。权利再大、钱再多、势力再壮，一天到晚就像一个不着窝的兔子，你连个人影都扫不到，要男人有狗屁用？还不如砸砸糊墙根儿！”
　　老太太激动起来了，拿筷子使劲儿的在桌上顿了几下。看来，他们家里那两个野心勃勃的男人，伤透了老太太的心。丈夫做领导，一天到晚只想着升职；儿子做生意，一天到晚只想着赚钱。老太太坐拥丈夫、儿子给她营造的钱、权、势的孤城，独守孤独、独守寂寞了半辈子，牢骚满腹、激愤填膺是能够理解的。
　　”薛姨，您别生气，生气对您的身体不好，咱们喝汤，这个海底椰炖老鸡很补的。”
　　卓然把盛汤的椰子壳往她面前推了推，老太太一口气喝了半盏，气稍微顺了顺，拿纸巾擦了擦嘴，又诉起苦来。
　　”他一天到晚不着窝，还不能气死你。他一天到晚心里装着别的女人，你在他面前还不如一块木头疙瘩，能把你气的头撞南墙都找不到硬地方！”
　　可怜的老太太可能郁闷的时间太久了，今天彻底打开了话匣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