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青子衿》任小凡

9、吃醋

　　这几日慕容轩不是缠着玉儿给他讲爹爹的事，就是跑去云霄跟前犯花痴，偶尔被朗儿拐出去胡混，间或秦政和陈富领着他出去闲逛，再不然就是找慕容依赏花喝茶，全然把他两个姐姐忘到了脑后。卓嫣那个生气啊，醋坛子打翻了一地，等到第十天的时候终于忍不住了。
　　这天朗儿带着慕容轩去书香别院看城里的公子哥们斗蛐蛐，回来的时候顺便给慕容轩买了一公一母两只蟋蟀，放在蝈蝈笼里供慕容轩玩耍。你说你收了哥哥礼物，心里偷乐一下就算了，还拎着蝈蝈笼跟熏怡和卓嫣炫耀，指着里面互碰触角的两只蟋蟀说，“姐姐你们看，它们多友爱，就像我跟哥哥一样！”
　　当着自家公子的面，卓嫣也不好发脾气，跟一个十二岁的小男孩计较，显得也太小心眼，等慕容轩又跑出去玩了，卓嫣这才跟熏怡抱怨，“姐姐你可得想个办法让公子赶快离开安阳，不然这个小白眼狼非得把我们忘得一干二净不可，也不想想是谁每天晚上哄他睡觉的，真是没良心！”熏怡正在给慕容轩纳鞋底，被卓嫣一把夺了过来，“姐姐你还给他做鞋，现在有一群人围着他转，人家可不稀罕你做的这糙布鞋！”
　　熏怡知她说的只是气话，也不与她计较，“公子与亲人相处融洽，我们该为他高兴才是，你这飞醋吃的实在有些莫名其妙！”
　　“我哪有莫名其妙，你不觉得公子与云霄公子走的太近了些吗？”慕容轩对其他人的亲近都还在情理之中，唯独对云霄格外上心。这也不能怪卓嫣多心，自从云霄说让慕容轩多读书后，慕容轩几乎天天晚上往云霄屋子里跑，让云霄教他练字，还别说，原先写的歪歪扭扭的字，现在终于有些像模像样了。
　　除此之外，慕容轩几乎时刻像个小尾巴似的跟在云霄身后，云霄坐堂问诊的时候，慕容轩就跟店里的伙计学抓药，慕容轩上门出诊的时候，慕容轩就殷勤的把云霄的药箱背在身上，一心一意做云霄的小跟班，偶尔还跟着学煎药捣药。脏活累活他都不怕，只要能看到云霄，跟着云霄，他就会笑呵呵傻乐。
　　对慕容轩这么乐此不疲的献殷勤，明目张胆的犯花痴，云霄也拿他没办法，甚至对他也颇多宠爱。即使慕容轩多数时候都在帮倒忙，不但经常把药熬糊，还把自己弄的像个小花猫，云霄从来都不曾责怪，反而觉得这个弟弟很可爱。
　　“以前在岛上，公子只知道贪玩，什么时候静下心来练过字，现在居然天天缠着云霄公子陪他练字，而且公子从小被我们娇惯坏了，穿衣洗漱都由我们伺候，可谓十指不沾阳春水，你看看公子现在，天天吵着要跟云霄公子学医，不但白天晚上学习捣药配药，有时候还跟着云霄公子一块出诊，我见他为了捣药手都磨出泡了，这上山下山的也不知道把脚磨破了没有。还有还有，公子也忒偏心，有什么好东西总要往云霄公子那里送，就是别人送来一篮苹果，最大最红的那个肯定要送过去给他的云霄哥哥吃。要说这是弟弟对哥哥的敬重，也未免显得太过，倒像是……倒像是用来追女孩子的手段！”说到最后卓嫣自己都觉得心虚，觉得这个想法太荒谬，先不说他们是兄弟，而且还是两个男人……不，这太荒谬了，公子怎么会喜欢男人。
　　“你呀，就是多心，公子跟云霄公子多学点东西未必不是好事，我们以前就是太宠着他了，让他捣捣药跑跑腿，活动一下筋骨也不是什么坏事，而且云霄公子为人谦和有礼，做事认真细心，让公子跟着云霄公子多学习一下为人处事的方式，对公子将来的性格养成也有好处。公子是什么样的人你还不清楚，他就是一个小孩子，哪里懂得什么是情什么是爱！你呀就放一百个心在肚子里吧，公子将来是你的就是你的，谁也抢不走！”
　　“也对！”卓嫣觉得熏怡说的也有道理，他家公子虽然聪明，但在感情方面基本上就是个白痴，连男女之间的情爱都搞不清楚，怎么会知道龙阳之好是什么玩意。
　　“哥哥把球传给我！”小小的身影在草地上奔跑，朝朗儿招手。
　　朗儿在心里无奈的叹气，轩儿你到底知不知道我们两个是对家啊，我把球传给你这不是公然放水，可是不传给你……好吧！好吧！谁让我们大家都是在陪你玩，小小犹豫了一下下，朗儿就把球踢给了慕容轩。
　　“朗儿！你这个叛徒！”陈富在旁边大叫，追过去堵慕容轩的路。
　　“轩儿跑过来射门！”云霄在旁边指挥。
　　陈富今天得空来慕容山庄，他加上云霄、朗儿和慕容轩，四个人在花园里的草坪上踢蹴鞠，球门是用树枝临时搭建起来的，玉儿、慕容依、熏怡和卓嫣在旁边的凉亭里闲聊。
　　慕容轩人小腿短跑不快，陈富两三步就堵到了他前面，慕容轩怕球被抢，一把把球抱在了怀里，任陈富死拉硬拽就是不放手，“轩儿你又犯规！”陈富无奈把他连球一块抢过来，夹在腋下往另一个球门跑，看样子是打算把慕容轩和球一块丢进去。
　　慕容轩在空中踢腿甩胳膊，哇啦啦乱叫，趁机瞄了瞄周围，把怀里的球丢给了云霄，云霄轻轻一踢，完美进球。
　　“不行了！你们太会耍赖！”陈富一屁股坐在草坪上，喘气不玩了，心想我老胳膊老腿的陪你们玩个蹴鞠容易么，命都要搭进去了。
　　上官青木回到慕容山庄的时候，看到的就是这么一副其乐融融合家欢乐的情景。他当然看的出来，其实这场比赛，大家都在让着慕容轩，“这个人是谁？”他指着慕容轩问身旁的小厮。
　　“回小爷，这是大爷和二爷失散多年的弟弟，听说是当年二公子的遗腹子，您不在慕容山庄的这段时间刚刚认祖归宗的。”小厮一五一十回答，把慕容轩如何上门认亲，如何住进慕容山庄，如何被夫人宠爱的事情都从头到尾仔仔细细讲述了一遍。最后还不忘夸一句，“轩公子不但人长得精巧可人，心地也善良，别说夫人宝贝他，连我们这些做下人的见了也喜欢的不得了！”
　　青木听完小厮的陈述，沉默了半晌，这时云霄四人已经回到凉亭，玉儿把慕容轩抱进怀里擦汗，卓嫣和熏怡用湿巾给慕容轩擦洗脏手，云霄还倒了杯茶水给他喝，几个人不知道说了什么，欢欢喜喜的笑作一团，期间慕容轩还勾住云霄的脖子，在云霄脸颊上亲了一口。
　　“把东西给我，你去忙你的吧！”接过小厮手中的布袋，青木把人打发走，转身回了自己住所。布袋里其实是他专门给云霄从家里带回来的土产品，本来想着回到山庄第一时间把家乡口味跟云霄分享，不过现在看来没那必要了。
　　从看到慕容轩的第一眼，青木就不喜欢他，他不喜欢十二岁还腻在大人怀里撒娇的孩子，也不喜欢他娇贵的被人伺候的姿态，更不喜欢他把云霄霸在手里的亲昵，更更不喜欢云霄看他时眼里的宠溺。
　　晚上，云霄书房。
　　“什么时候回来的，刚才怎么没去前厅跟我们一块吃晚饭？不是回家祭祖吗？我还以为你清明过后才能回来！”青木一身清爽，衣冠整洁，没有赶路的风风扑扑，云霄知晓他是沐浴稍作休息后才过来的。
　　“我怕去前厅打扰大哥一家合家欢乐，我这才回家几天大哥就已经把我忘到了脑后，我若再晚回来几天，大哥恐怕连我是谁都不记得了！”语气颇为不善。
　　“你这话是什么意思？”云霄皱了皱眉，青木今年十六岁，按理说还是个孩子，稚气未脱，偶尔耍次脾气也很正常，但这人是青木，这就有点不正常了。云霄太了解青木的性子，他倔强隐忍不服输，讨厌别人把他看做孩子，当然也很少像孩子一样耍脾气，但今日有点不正常。
　　“仅凭两件信物大哥就认下了一个弟弟，不觉得太草率了吗，至今为止你听到的都只是那个叫慕容轩的一面之词，大哥有去查证过此事吗？说不定他就是仇人之子，二公子当年就是被他们害死的！这正好也证明了为什么他们手里有二公子的信物！”青木也不与云霄拐弯抹角。
　　云霄这才知道青木是为了慕容轩才不高兴“轩儿秉性纯良，又还只是个孩子，哪有你想得这般深沉心思，况且别管他是不是二叔孩子，我娘都已经认下，难不成我要让她空欢喜一场，你可知道我娘她等二叔消息等了十二年！”百善孝为先，云霄从来都不会违逆母亲意愿，更不会让母亲难做。
　　“大哥这是姑息养奸，就算他是二公子的儿子，大哥也不该为了他不顾正事，我听下人说他整日跟着你寸步不离，你哪里还有时间去调查十年前山庄血案，难道庄主和你父亲的仇你不报了吗？”青木步步紧逼，可谓寸土不让。“他一个小孩子学什么医，难保不是一时兴起，他抓的药你也敢给病人吃，就不怕毒死病人！”
　　“够了！”云霄一手拍在桌子上，这表明他动怒了，“是谁允许你这样跟我说话！”
　　青木被拍桌子的声音吓了一跳，连忙跪下请罪，他知道他逾越了，今天怎么就昏了头，居然教训起了云霄，在慕容山庄，论身份地位，云霄算是他的半个主子。冷静下来的青木有些后悔今晚的不理智，但心里更多的还是委屈，云霄从来都没像今天这么凶的吼过他，人前云霄是温文尔雅的贵公子，人后云霄是体贴入微的兄长，这样的云霄从来都不轻易动怒，这次却为了一个刚认识不久的外人吼了他，青木心里别提有多委屈了。不！也许对云霄来说，他才是个外人，毕竟云霄和慕容轩才是有着血缘关系的兄弟，他与云霄关系再怎么亲近，终究也还是个外人。
　　“我知道你从跟我的第一天起就对我很不服气，我也说过，只要有一天你能打败我，我就放你自由，让你离开慕容山庄，现在你有本事了，我管不了你了，你觉得慕容山庄容不下你，你大可自行离去，我不会再拦你！”云霄这几句话说得冰冷无情。
　　“大哥！”青木猛地抬起头，有些不相信云霄有一天会赶他走。
　　双方互相对峙，久久不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