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赐恩泽》阿四阿苏

5、偶遇

　　有时候偶遇真不是件浪漫的事。余翅一星期内遇到蒋语泽的次数多得有点不可思议。
　　周一，医院大厅。余翅拎着保温桶，“蒋医生好！”蒋语泽瞥了一眼淡淡点了点头。
　　周二，一教楼道。余翅拿着查课表，“蒋教授好！”蒋语泽叼着烟微微颔了颔首。
　　周三，病房门口。门外，余翅还是拎着保温桶，“蒋医生吃饭了吗？”门内，蒋语泽侧身让了让，“就去。”
　　周四，没遇见。
　　周五，保持好运气，没遇见。
　　周六，出门没看黄历。余翅刚从校道穿过，远远看到蒋语泽从医学院的方向走来，一刹那想遁地走。蒋语泽气场太冷了，她扛不住呀。通往校门口的这条路有点长，通往医院的更远，总不能不讲话吧。
　　“好巧！蒋教授周末还有课？”余翅硬着头皮开场。
　　“学生临时有点事。”声线依旧清冷。
　　“……”余翅被他的声音冻住了，想好的话茬接不下去。
　　太阳很大，她忘了带伞，晒得有点晕。不过幸亏没带，不然都不知道撑自己好还是撑两人好。
　　“给你姐送饭？！”
　　余翅还在庆幸刚刚的问题，冷不防被声音吓到了，“呃……哦，是，送饭。”
　　接着又冷场。
　　“蒋教授每天都这么忙？”余翅绞尽脑汁憋出一句话。
　　“还好。”
　　此时此刻，余翅无比想念贺文雅，恨不得将她揣在兜里，冷场了拎出来热热场子再塞回去。
　　过了一会，余翅只好再次开场：“学医是不是很枯燥？”
　　“还好。”想了想觉得不妥，蒋语泽又加了句，“一开始可能会枯燥一些，学着学着就会发现乐趣的。”
　　余翅其实很怕他说‘还好’的，会让她很有压力，现在人家抛出了话茬，于是赶紧接过来，“那些‘大块头’还能发现乐趣？”
　　“当然。”蒋语泽不清楚余翅心里面的小九九，以为她真的对那些专业书里面的‘乐趣’感兴趣，理所当然地给她授课，“比如，人体共有206块骨骼，分为颅骨、躯干骨和四肢骨三个大部分。其中，有颅骨29块、躯干骨51块、四肢骨126块。但中国人和日本人的骨头只有204块，因为中国人的第五趾骨只有两节，而欧美人却有三节，所以中国人比欧美人少了两块。你看，这些都是乐趣，不学根本不知道，学过了才会发现好玩之处。”
　　余翅听得一愣一愣的，她学的是思想政治教育专业，对于蒋语泽讲的这些根本就没接触过，更不会清楚中国人比欧美人少了两块骨头。不过，他真的不失为一个好教授，原本枯燥难学的知识从他清冷悦耳的声线传出来，瞬间就能入脑进心。
　　蒋语泽第一次给除了病人之外的外行人讲这些专业知识，说完之后发觉自己的行为诡异之极。他若有所思地瞥了一眼余翅，心里有点讶异，也不知道她能不能听懂。
　　在校门口站定，他指了指停车场的位置，点头致意和余翅道别。
　　目送蒋语泽挺拔清俊的身影消失在路口尽头，余翅站在原地回味了下自己的孤陋寡闻。术业有专攻，她没再跟骨头较劲，阿Q精神再次发挥作用。

　　自从那次跟蒋语泽有过学术的‘探讨’后，余翅对他不再那么排斥了。
　　有一次，小护士去给蒋语泽送片子，余翅还跟着去溜达了一圈，在办公室里看到他给实习生做指导，拿着一堆骨头模型，一开口就是一长串流利的英文。专业术语太多，她听得云里雾里，没呆多久就撤了。
　　又一次，余翅去查课，无意中在整版的密密麻麻的查课表中看到有一堂蒋语泽的大课，而且地点就在她所在位置的顶上两层的一教阶梯教室。于是，鬼使神差地，她爬了上去，隐在走廊的窗台边上佯装着数人头。
　　不过事后，余翅无比懊恼，恨不得抽自己两巴掌。那天她自己以为神不知鬼不觉，可是想起离开时蒋语泽那若有若无的眼神，她就窘得无地自容。怎么解释这些怪异的行为？崇拜他的医术？谁信？！
　　余翅顾不得商场里人来人往，烦躁地扒了扒头发。
　　贺文雅见鬼似的看着她，“内分泌失调？！抽的哪门子疯？”
　　“没事，天气热，有点躁。”余翅怎么敢让其他人知道内情，除非她想被流言蜚语轰炸得体无完肤。
　　“国庆小长假怎么过啊？”贺文雅问。
　　“这种普天同庆的日子，去哪都是人挤人。”
　　“唉，也是。”贺文雅郁闷极了，“我们学校年年开学比别人早，放假比别人迟，太压榨人了。”
　　“嗯。”余翅点头表示同感。
　　“你姐伤势好点了没？”自从贺文雅知道李芩出车祸后，打死都不肯去学车了，她倒桩考了几次都没过，正好借着这个理由完全放弃掉，连学费都不要了，拖着余翅来商场扫货，美其名曰：庆祝脱离苦海。
　　“好了不少，不过石膏还要一段时间才能拆。”
　　“还准备住医院不回家休养？”
　　“没好利索呢，回家不方便照顾，不如住医院。”
　　“哈哈，你姐也算因祸得福，有你天天汤水伺候。”贺文雅羡慕嫉妒恨。
　　“你如果也有这么一天，我会同等待遇的。”余翅不怀好意地笑。
　　“去你的，诅咒我。”
　　贺文雅作势要打她，不知道看见了什么，手势落下前整个人定住了。余翅顺着的目光望过去，下一秒也僵住了。
　　“哎哎，余翅，那不是蒋美男么？我没看错吧？！哇塞，我竟然见到真人了！！！”贺文雅比中了五百万彩票还要激动。
　　余翅一头黑线，刚想拉着她躲进店里，可是已经迟了。不知道是贺文雅的声音太高分贝还是她那直勾勾的眼神太瘆人，总之蒋语泽已经看到她们了。
　　余翅很想装着没看见的，管它失不失礼。可是，人在江湖，身不由己啊。
　　她理了下心态，主动走上前去，嘴唇动了动，却没发出声音。因为她有些拿不定主意，不知道‘蒋医生’和‘蒋教授’这两个称呼哪个更适合此时的场面。抿了抿唇，她再次开口：“蒋医生好。”
　　“今天不用给你姐送饭？”语气波澜不惊。
　　“中午我妈有空，她送。”
　　“和朋友逛街？”蒋语泽又问。
　　“嗯。”余翅拉过傻掉的贺文雅，介绍道：“我同事，贺文雅。”
　　蒋语泽颔首，贺文雅笑，很矜持。
　　三人静默，没人说话。余翅不知道说什么，贺文雅扮淑女，而蒋语泽本身就是冷场的人。
　　偷偷捅了捅贺文雅，余翅微笑着告别：“蒋医生，那个……我们有事先走了，再见。”
　　“嗯，再见。”
　　余翅完美退场。刚走出几步，就听到后面传来一道温和的声音：“阿泽，遇到熟人了？”
　　紧接着又听到一句：“病人家属。”
　　余翅忍住想回头的欲望，拖了贺文雅就走。
　　到了一楼，贺文雅甩开她的手，严刑逼供，“说，你俩什么时候开始暗度陈仓的？抗拒从严，坦白从宽。”
　　“瞎嚷嚷什么呢，他是我姐的主治医生。”余翅瞪了她一眼。
　　“什么！余翅你好样的，这么早就认识他了还不告诉我们？！啊啊啊，我掐死你，耽误我与美男培养感情。”贺文雅张牙虎爪，完全没有适才的淑女范。
　　余翅嫌她丢脸，留她自己呆在原地发疯，一个人施施然飘走。
　　贺文雅赶紧追上，喋喋不休：“美男美男，真身比照片帅多了，想不到能零距离接触，不枉此生啊！哼，我不管，余翅，你得制造机会给我亲近亲近下。”
　　“你的此生真廉价，一个眼神就能打发掉。”余翅呲之以鼻。
　　“切，你懂个肾，那可是我的男神，男神呐，懂不懂！！！”
　　“行啦，耳朵都起茧了，请你吃饭，前提是闭上你的嘴。”余翅不想再提蒋语泽，堵心。
　　“闭上嘴还怎么吃饭？！”
　　“闭嘴，爱吃不吃，不吃拉倒。”余翅怒。
　　贺文雅默，小鹌鹑似的跟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