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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1、那些年,那个人(5)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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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天高考一下子就过去了,传说中的煎熬余翅没感觉到,总之一切都挺顺利的。
最后一科考完,整间学校都沸腾了。男生扔书吼叫,女生拥抱嬉笑,不管最后结果好不好,先庆祝一番再说。
余翅从考场一路走出去,熟人跟她打招呼她都微笑回应,甚至碰到有人要跟她合影都没反对。好不容易蹭到校门口,沈梦早就等得不耐烦了:“你这什么龟速,考完都这么久了才出来。快点,晚上还要聚会呢。”
“晚上聚到几点呀?我去你家睡吧?”余翅问。
“那感情好极了,咱俩有伴,聚到几点都没问题。”
两人约好时间碰面,各自回家洗澡拾掇拾掇。
余翅刚进门,阿姨就跟她说章昊博来过电话,她不想回复,跟阿姨交代如果他再打回来就说她出去聚会晚上留在同学家。
聚会地点订在KTV,自助餐加唱K,余翅不擅长唱歌,大多数都是埋头吃东西,间或和周围的同学聊聊天。沈梦却是个麦霸,进门都现在一直都在唱,国语的、粤语的、英语的,首首拿手,余翅佩服得五体投地。大家都放得很开,平常不怎么熟的也聊得好嗨。旁边的同学在玩骰子时余翅也参与了一把,结果输了喝了几杯,然后她就不敢再玩了,继续听别人唱歌。
最后,一帮人闹到凌晨一点多还意犹未尽。
等成绩的日子好无聊,余翅每天除了吃就是睡,电视也不怎么看了,实在闷得慌就去章昊博的房间上网,不过次数也不多。沈梦去旅游了,走之前还软磨硬泡拉着余翅一起的,她不去,想等成绩出来填好志愿再出去玩,这样可以玩得更轻松,心无旁骛。
一天傍晚,余翅上腹部隐隐作痛,还有些恶心想吐,她以为是白天吃冰棒吃坏了胃,所以没多操心,跟她妈说一声就回房睡觉了。几小时后,上腹部慢慢转移到右下腹,而且越来越痛,冷汗直飚,实在忍不住,她爬起来强撑着开了房门,刚喊出一声“妈”就痛晕过去了。
当余翅的意识渐渐恢复时,她人已经到了医院,迷迷糊糊听到几句对话。
“医生,她到底怎么啦,无端端就在家晕了?”
“急性阑尾炎,错不了。”
“那,要怎么治?”
“开刀吧,切了它。”
余翅再次醒来时,眼前一片漆黑。她试着动了动,右下腹剧痛,呻吟声溢出口。旁边有人站了起来,一下子按亮灯。洛云梅俯身帮她掖了掖被角,问:“伤口疼?忍一忍,医生说过了麻药会更疼。”
余翅嘴唇动了动,没说话。
她妈又坐了下去,盯着挂着的药水看了一会,说:“再睡会吧,趁着麻药在,药水还要滴挺久。”
余翅躺了一会,睡意又慢慢袭来。也不知道过了多久,她被痛醒的时候睁眼天还是黑的,房间很静,只有她妈轻微的呼吸声,就在她手边。她不敢动,直挺挺躺着,手脚都麻了,右下腹的疼痛越来越甚,透过全身的筋络,直达脑仁,要拼命咬住嘴唇才能不呜咽出声。
时间好难过,余翅都把嘴唇咬破了,疼痛依旧不减,她改用指甲抠手心,有多痛就用多大力,后来她手指也僵了,手心估计也是惨烈一片。实在没折了,她只好放空大脑,天马行空想些事情,转移注意力。最后,在天空泛起鱼肚白的时候,她成功酝酿了睡意。睡着就不会疼了,她在陷入沉睡前虚弱地想。
这一觉睡得极其安稳,余翅醒来时眼睛瞄到点滴瓶的药水已经空了大半,隔壁还挂着个空瓶,昨晚的药水她半夜痛醒的时候就被人拔掉了,看来这些是早上新挂上的。她正发呆出神,有人推门走进来:“醒了?伤口还痛不痛?”
见鬼了!余翅眨了眨眼,想看清楚来人,侧身动了一下。
“别乱动,小心碰到伤口。”那人伸手按住她。
“你怎么在这里?”余翅简直不敢置信。
章昊博一只手拨了拨她头发,笑了:“别瞪那么大眼睛,就是我,连夜赶回来的,感动不?”
余翅不知道说什么好,她动了一下挣开他的桎梏,小声说:“你不用回来的,又不是什么大病,过几天就好了。”
章昊博伸手拉开床边的椅子坐下来,盯着她的眼睛,慢慢开口:“余翅,你不是我,体会不了我的心情,当我打电话回去听阿姨说你晕倒了,我心都……呵,不知道怎么形容,我从没试过这种感觉。所以,我回来了,买了半夜的机票,一秒钟都觉得煎熬,早上见到你睡得好好的,这才觉得心脏又重新跳动了。”
他的眼神太深邃,瞳孔漆黑深不见底,好像一眼就能将你吸进去。余翅心里莫名地怕,她慌慌张张躲闪目光,闪烁不定,愣是不敢看他。
“你要不要上厕所?”他问。
余翅早就尿急了,膀胱都涨痛了,他在这里硬是不敢提。
“术后已经十多个小时了,可以下地走动,虽然会痛,不过对胃肠道功能的恢复有好处,小心一些尽量不要扯到伤口就行了,我扶着你好不好?”
余翅左右看了一下,没找着其他人,问:“我妈呢?”
“你妈我回来的时候换她回去了,她一夜没睡好。”
余翅欲哭无泪啊,她该怎么开口?想了想,丢脸就丢脸吧,直接开口:“你帮我找个女护士。”
“我也一样,我将来就是医生,没有男女之分。”章昊博瞥了她一眼。
“你没有我有!”
“余翅,听话。”
“我不!”
然后,护士找来了,可是,下床超级艰难,一动就痛,一痛就缩。章昊博看她缩一下他的手也跟着抖一下。
“要不拿便盆吧?”护士提议。
余翅的脸涨得通红,面子里子都丢光了。之后的场面她一辈子都不想忆起,虽然章昊博避出去了,但还是觉得丢脸。
上完厕所全身舒畅,忽略掉某个人的存在的话余翅可能会觉得更舒畅。不过她没空纠结这么多,还有一件事情需要她去费心,那就是术后通气。阑尾炎手术不通气是不能进食的,水也不行。她的唇都干了,被她咬伤的地方还有明显的牙印,她忍不住伸舌头去舔。
“渴的话忍着吧,我也没办法。”章昊博扫了一眼她的小动作,垂下眼帘看她的手,“昨晚很痛?怎么抠成这样?”
“自残呗。”她还有兴致开玩笑。
章昊博眉头皱得死死的,捏着她的手指轻轻抚了抚,小心翼翼地,指腹柔柔地在她手心徘徊着。余翅极其不自然地,一点一点抽回手,心虚地冲他扯了下嘴角。
“我去拿条毛巾帮你热敷一下,比较好通气。”
下午,洛云梅请的护工来了,搀着余翅勉强下床走动了几下,在饥渴交加全身无力时终于通气了,所谓的通气就是放屁和肚子咕噜咕噜叫,挺尴尬的。好在,度过这些艰辛时刻,她暂时轻松了许多。
第二天早上醒来,余翅喉咙开始发痒,不知道什么原因,一痒就想咳嗽,一咳嗽扯到伤口就痛,真要命。一开始她还能忍着,慢慢忍不住了,咳起来简直要她半条命。章昊博问医生拿了止咳药,喂她服下,又教护工在她咳嗽时用双手放在切口两侧向中间用力,减轻她的痛苦。如此折腾,她后来累得混混沌沌睡了过去。
一连几天下来,章昊博都陪在医院,洛云梅都看不过去,问他:“你不回去上课吗?快期末考了吧?”
他说:“我叫同学帮我请了一个星期假,等她拆线我再回去。”
就这样,章昊博天天守在余翅床前,余翅要么睡觉,要么看电视,再就是叫护工陪着下床溜达,反正很少跟他交流。他也怪,平常聒噪得要死,静下来也能耐得住寂寞。
一天,余翅又在看电视,这回是午间新闻,报道称高考成绩过几天即将出炉,算起来那天正好是余翅要拆线后的第三天。
“你想好要报哪了没?”章昊博开口问她。
余翅盯了一会电视,扭头看他,语气坚定:“我不会报你那。”
“为什么不呢?报我那咱俩好歹有个照应,你读完大四我恰巧也读完博士,多好!”
“为什么不?”余翅叹了口气,“哥,你这不是明知故问吗?”
“你这几年越来越喜欢叫我‘哥’了,不过我还是觉得你叫我名字比较好听。”他突然转移话题。
“我累了,睡觉。”余翅拖过被子蒙上头,背对着他,拒绝交谈。
第七天,余翅的刀口可以拆线了,她的酷刑也宣告完毕。章昊博在她拆完线的当天匆匆赶飞机飞回学校去了。余翅暗地大大松了一口气。回到家的第一件事就是洗澡,她难受了好几天,浑身不舒服。正当她擦拭着头发走出浴室,她妈已经拿着瓶碘酒坐在房里等着,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余翅用毛巾轻轻卷着发丝,屏气凝神。
“余翅,你说实话,章昊博是不是……?”洛云梅的嘴唇闭闭合合几次,终于将话问出口,不过有几个字眼终究不敢明挑。
余翅一使力,发丝断了几根,头皮跟着木了一瞬,她慢慢摊开毛巾,捻起断发,扯过一张纸巾包起来扔进垃圾桶。
洛云梅一动不动,眼睛盯着她转,想看出端倪来,无果,她又紧接着问了一句,语气急了很多:“那你呢?你是不是也……”
“我没有!”这回余翅答得太快,一下子岔气了,胸口钻心的疼痛。
她妈冷眼看着她揪着胸口顺气,神情严肃,她说:“余翅,我希望你知道事情的分寸,有些界线你万万不得逾越。这么多年了,我辛辛苦苦忍气吞声才有了今天,绝不允许别人破坏掉,尤其是你,明白吗?没事别去招惹不该招惹的人!”
“我招惹的吗?”余翅眼圈红了,“如果当初不是你闹死闹活的非要离婚,我会认识他?如果不是你非要抢我的抚养权,我会在这个屋檐下?”
“没有我你能有今天?吃的、用的,哪一样亏待你了?”
“你以为我稀罕?”
余母霍地站了起来:“不稀罕你给我滚得远远的!忘恩负义的东西,早知道还不如让你跟着你那穷鬼老爸!”
余翅笑了,多讽刺啊!
“我也觉得,还不如当初就跟着我爸,平平淡淡,好歹有人嘘寒问暖。妈,你摸着心口问一下自己,这些年你管过我多少?”
余母自知理亏,口气却软不下来:“你都多大了,需要人天天追着屁股管着?还有,你这次生病难道不是我管你的?”
“如果不是……”余翅顿了顿,“如果不是因为你觉察出不对劲你会如此费心?”
她妈被她问得哑口无言,愤怒地喘着粗气。门外走廊有脚步走动的声音,应该是阿姨上二楼打扫卫生。
两人静默了一会,余母极力压低声音又说:“我嫁过来六年,章家老爷子终于松口承认了我的存在,年后就能回去拜祖。九月份你也上大学了,该怎么做你心里明白吧?”
余翅累极,心头拔凉拔凉的,“安心当你的章太太吧,我会离得远远的。”
出成绩后填志愿,余翅完成得很快。学校是她事先想好的那间,也是名牌大学,与章昊博的一南一北相距几千公里,快递通知书的地址写的是她爸那里。完成这些,她收拾好行囊回她该回的地方去。在这期间,章昊博数次打过电话回来,不过都被她妈拦截掉了。她乐见其成。
一直到差不多开学,余翅和章昊博都没有见过面。他回来时她已经去她爸那了,他去她爸那找她,她又出去旅游了,打她新手机,她时常关机,十次只有一次接得通。唯有的一次通话一开始进展也不怎么好。
“你想着一直躲着我?”他气急败坏。
“我只是出去走走而已。”她轻描淡写。
“哈,余翅,你当我第一天认识你?”他顿了几秒,“你将学校报得远远的,别以为这样就能避开我,我告诉你余翅,没门!你不是怕被人知道吗?我偏不随你愿,你如果敢再这样躲着我的话,你信不信,我直接就去跟他们挑明白!”
“你到底想怎样?”
她都已经一退再退了,为什么一个两个都这样逼她!
“你回来,我们当面谈。”
“谈什么?谈你喜欢我,我喜不喜欢你?哥,你难道就不明白吗?我不会喜欢你,我们也绝不可能!就像以前那样做兄妹不好吗?你是我哥,我也只是你妹妹,非要弄成现在这样子有什么意思?”
余翅也豁出去了,她不想再打哑谜。女孩子本来心思就细腻,以前读初中的时候她还小,许多事情懵懵懂懂,以为理所当然,也没敢往那方面想。自从上高中之后,她渐渐成熟了,有些问题自然而然就会通透了,特别是她高二那时看到了张小娴的那句诗‘世界上最遥远的距离,不是生与死的距离,不是天各一方,而是我站在你面前,你却不知道我爱你。’这一切明朗得不能再自欺欺人了。
章昊博在电话里苦笑,声音涩涩的:“余翅,你以为我想的么?我他妈的什么时候爱上你我自己都不知道,等我发现时已经迟了,就像毒瘾一样,戒不掉。我喜欢逗你,看你眯眼得意地笑,看你生气时炸毛发怒,喜欢看你煮东西忙碌的样子,被你妈骂时委屈的神情,一点一滴,我甘之如饴。见不到你我时常抓心挠肺,眼里、心里、满脑子都是你,想你在干什么,看电视还是睡觉。你说,我能怎么办?”
时间一分一秒地流逝,他们就这样举着各自的电话僵持着,只有细微的呼吸声通过信号传到彼此的耳膜。
不知道过了多久,章昊博再次开口,几乎是哀求:“回来好不好?我就想看看你,真的,不强求其他,你开学了我们见面的机会就更少了,好不好?”
余翅终究是心软了,虽然嘴里不承认。
“我在xx,还要玩一段时间。”她说。
那是一个离家很远的一处旅游胜地,她当时一个人背着包一路就玩到了那里。章昊博的学校好像距离那里不太远。
他试探地问:“我去找你好不好?”没等余翅回答,他自己又急急忙忙补上:“我去学校等你也可以,不要嫌我烦,慢慢玩,我不打扰你,钱不够我这里还有,我给你打到卡上。余翅……我等你。”
余翅停留在那里游荡了几天,周边的景点都逛腻味了她才踏上开往章昊博学校的火车。她没提前告诉他,下了火车一个人打听到路线去到他校门口才给他电话。学校很大很漂亮,暑假期间也有很多留校的学生,不少人骑着单车在校园来回穿梭。
余翅静静站在橱窗前浏览着他们学校的发展史,刚看没多久,章昊博就风尘仆仆赶到了,看到她他高兴坏了,眼里眉里都是笑意,很自然去接她的背包,她不让,他也不在意,拉着她去吃饭,一路上兴奋得像个小孩。
他们学校旁边有一间极具特色的砂锅粥,软糯美味,余翅一连吃了三碗,天气热,即使开了冷气额头还是渗出了细密的汗珠。章昊博隔着餐桌给她递纸巾:“慢点吃,还有很多,不够咱再点,吃些粥对你肠道有好处。”
余翅接过纸巾擦着汗,他在对面又问:“刀口恢复得好不好?有没有觉得哪里不舒服?”
“很好。没有不舒服。”
“这段时间不要吃生冷酸辣的东西,多喝些水,适当运动。”
“嗯。”
余翅继续吃粥,章昊博好像遇到了熟人,离座了一小会又回来。她背对着店门,既不回头也不抬头,轻轻用小勺搅着米汤。
吃完,他带她找了间旅馆住下来。他原本想陪她的,要了双人房,她不乐意,赶他走。
第二天,他领她逛校园,图书馆、教学楼、实验楼、宿舍区、球场、花园……
第三天,他们去了当地的风景区,逛名胜古迹、登山、环湖……
第四天,转战市区,他带她去看电影、逛街、买特产……
第五天,余翅提出要回去,她要开学了。章昊博再强留了一天。
第六天,他送她到火车站,领她上车,找好座位又叮嘱一番‘注意安全、到家回他电话’后才依依不舍道别。
从此至终,两人聊的话题都很安全,绝口不提那次电话里的事。除了余翅收敛了活跃的性子,其他的看起来好像跟以前没有什么两样。
开学,余翅忙着适应新生活新同学,还要应付暗无天日的军训。日子过得累但充实,每晚都是倒头就睡,没有多余的空闲时间,有些烦恼自然而然就暂时搁浅了。
章昊博的电话每天都会打来,余翅有时候接有时候不接,烦得紧了她就关机几天。渐渐地,他的电话改成几天一个,短信倒是一天几条,尽是一些琐事,今天上什么课,老头教授怎么样,实验室的福尔马林味很重,饭堂的饭菜还是很难吃……她从来没回复过,看了就删。
日子平淡无波,偶尔几桩烂桃花撞上,余翅四两拨千斤拒绝掉,一切相安无事。课室、图书馆、饭堂、宿舍,标准的四点一线,她低调地穿梭其中。
认识程立安是在大一的冬天,她没想到这人会是她跟章昊博撕破脸皮的一根导火线,更没想到的是他会因她……而死。如果一切可以选择重来,余翅绝对不会去招惹他。可惜,世界上没有后悔药这种东西。
余翅学校的图书馆很出名,设计出自名师之手,四面环湖,全玻璃采光,里面光线充足、温度适宜,各种书籍应有尽有,她超级喜欢,一没课就喜欢泡在里面,随手拿本小说窝在软椅上,懒懒地晒着太阳,一呆一整天。去的次数多了,她慢慢发现,她呆的那一层的其中一个角落,也有一个男生每天雷打不动来报到,而且还是固定位置不变。那男生长得斯斯文文,挺直的鼻梁上架着一副金丝细边眼镜,皮肤比常人要白许多,并且瘦,看起来文文弱弱的,称不上帅,但他身上的那股书卷气却很吸引人,看书的神情极其专注,白皙修长的手指搭在淡黄色的书页边,一页一页翻着。余翅就是被他的书卷气迷住了,她每天拿着一本书,装模作样地,其实就是隔着一排一排的书架去窥视人家。终于有一天,她不知道哪来的勇气,主动走上去搭讪,而且还是老掉牙的招数。
“同学,这个位置有人坐吗?”她拿着书轻轻敲了敲桌面。
男生被打扰到于是抬头,眼神怪异,周围这么多位置不坐非要坐他前面?不过他的教养极好,温和地笑了笑,声音也很好听:“没有,请坐。”
于是,余翅就厚着脸皮坐了下来。书她一页都没看进去,时不时偷偷打量对面的人。可能是她的眼神太露骨了,对面的男生突然抬头,一下子,她的目光躲闪不及,脸红了。为了缓解尴尬的气氛,她没话找话:“你每天都来这里看书吗?”
“嗯,差不多吧,我喜欢看书。”男生说。
“真好,我也是。”余翅笑了,“我叫余翅,哲学系思想政治教育专业的,你呢?”
“你好,我叫程立安,宗教学专业。”
“咦,我们同系喔!”
“哦,是挺有缘分的。”
之后,两人慢慢熟络了,图书馆的角落里经常可以看到他们对立而坐一起埋头看书的身影。随后,流言蜚语就传了起来,哲学系的余美女和哲学系的程才子在一起了。关于这种传言,余翅和程立安两位当事人既不承认也不否认,急死一干人等。
寒假,余翅直接从学校回她爸那里。年前几天,章昊博打电话给她的时候他人还在学校,学业已经进入到第三阶段了,压力极大的,听他说话就知道,声线沙哑,难掩倦意。他只有几天的假期,问余翅年后回不回家,余翅说不打算回去,在她爸那里过完年直接回学校,他也不强求,疲惫地挂了电话。
人长大了,对很多事情都不再兴趣盎然,乐趣少了烦恼自然就多了。余翅记得小时候可喜欢过年,有许多平常吃不到的好吃的,有新衣服穿,还有红包拿,别提有多开心,恨不得天天都是新年。如今一年不如一年,累得慌。她强撑着睡意回完了朋友的拜年信息,包括程立安的,最后打算关机睡觉,指头按上了关机键,想想又没按下去。直到快坠入梦乡,枕边的手机依旧安安静静。余翅抬起眼皮瞄了两眼,随后翻了个身,拥着被子睡过去。
年初六早上,章钢旭突然来了电话,她楞了几秒然后接起:“章叔,新年好!”
“小翅啊,新年好。有没有去哪里玩啊?”
“没呢,过年太多人了。”
“嗯,也是,过年就是人多。什么时候开学呀?”
“没那么快呢,元宵之后。”
“那还有时间可以玩。半年不见你了,回来玩几天吧?”
余翅不知道该如何答话,急得直咬指甲。
“你和你妈吵架了?”章钢旭试探地问。
“没,没吵架。”
章钢旭似乎在电话里叹了口气,语重心长:“你妈就是刀子嘴豆腐心,嘴上不说,心里其实也挺想你的。回来玩几天再去学校吧,叔叔也挺想你的。”
“我哥……”余翅迟疑着问,“我哥他回学校了吗?”
“那臭小子,过年都不回来,也不知道整天忙什么。”章钢旭的语气又气又无奈。
“啊!哦……”
年初八,余翅拖着行李箱回去了。她妈见着她不冷不热,倒是章钢旭乐呵呵的,嘘寒问暖。
没几天,沈梦不知从哪知道她回来的消息,找上门来。余翅快大半个学期不主动跟她联系了,自从沈梦和章昊博的一个极好的哥们谈恋爱后,余翅有意无意地跟她保持距离。有些事情余翅自己原先瞒得死死的,从来没想到沈梦会以这样的方式知道,更没想到她的天平秤会偏得这么明显,屡次顺着她男朋友的意思来当说客,逼得余翅不得不疏离她。所以说,不管以前有多要好,一旦立场变了,一切就会跟着改变。
“你不是不回来吗?”沈梦直截了当地问。
她没好气:“你男朋友可真八!”
“是你没良心吧?!”
余翅拒绝讨论这个话题,转身去开电视。还是春节期间,大部分电视台都在播喜庆节目,她挑了个台的小品精彩集锦,将声音调得极大才坐回沙发上。
“冷心冷肺!”沈梦瞪她。
余翅面容沉静,一言不发,眼睛盯着电视。
半晌,沈梦开始自说自话:“章昊博可真惨,遇到你这块石头,捂都捂不热。他有什么不好,你要这样避之如蛇蝎?如果有这么一个人像他爱你这样爱我,上刀山下火海我都愿意,你怎么就不懂得珍惜呢?接受他有那么难?我真搞不明白你!”
余翅死死抿着嘴唇,她原以为沈梦多多少少是懂她的,看来是她看错了,何其悲哀!
“沈梦,你有站在我的立场上想过没有?”
“你的立场?你的立场不就是不接受他,任由他一个人煎熬受苦,你自己逍遥快活。我有说错吗,余翅?”沈梦顿了顿,“那个程立安比他好?”
“我无话可说。”
“你不好奇我是怎么知道程立安的?”沈梦不依不挠。
“无所谓。”
沈梦还想继续说下去,外面响起了汽车声,她不得不咽下嘴边的话。
章钢旭和洛云梅应酬回来了,手里提了几个礼品袋。他们都认识沈梦,她来过家里几次,三人招呼寒暄了一番。不知道是怎么聊起来的,好像是洛云梅叫沈梦拿一些礼品回家,沈梦推辞。然后就听到章钢旭说:“我们家除了昊博那小子,其他人都不喜欢吃这个,你拿着吧,留着也是浪费。”
沈梦听了不怀好意地看了一眼余翅,余翅心想坏了。果然,她给她下绊:“怎么会浪费,叫余翅给送过去就行啦,她刚刚还跟我说半年不见她哥怪想他的。反正送过去也耽误不了多少时间,还能顺道玩一下,多好。”
章钢旭也觉得这主意不错,紧接着附和道:“送过去也好,家里还有一些东西一并带给他。小翅,叔给你订机票好不好,趁假期玩几天再回去上学?”
“她笨头笨脑的尽给人添麻烦,远门都没出过几趟,我看要不快递过去给昊博吧?”洛云梅急忙出来制止。
“怎么会!阿姨,您放心吧,余翅聪明着呢,她送过去准没问题的。还能出去见识一下,整天呆家里多无聊,您说是不是,叔叔?”
“我觉得人家沈梦说得有道理,女孩子多出去走动走动是件好事,你就别瞎操心了,我叫秘书订机票,然后打电话跟那小子说一声,就这么说定了。”
这个计划从出口到实施,余翅一句话都没插上就已经被下定论了,她妈倒想阻止,可惜没能成功。
直到第二天上了飞机,她都还感觉在做梦,像被牵扯着手脚的木偶人,由不得自己掌控。
余翅自嘲地撇了撇嘴角,耳鸣很严重,再加上脑海时不时浮现出临上飞机前她妈那高深莫测的眼神以及那句不大不小的警告——‘记住我说过的话’。她觉得脑仁都在突突跳,第一次搭飞机的经历真不怎么好!
章昊博那段时间一直要跟着导师去医院见习,忙得分身无术,来接机的是他的一个同学,高高瘦瘦,热情开朗,一路上说说笑笑,护送她到了医院大厅才急匆匆离开,看来也是大忙人一个。
余翅守着两大袋行李等得百无聊赖,一个多小时后章昊博终于出现了,一身白大褂,大步流星,很是清新俊逸,只不过大冬天的额上还淌着汗。他三步并作两步走过去,双手撑着膝盖半蹲在她面前,笑容灿烂:“余翅儿,等很久了吧,不好意思,实在是太忙了。”
余翅被他的大白牙晃花了眼,低头踢了踢其中一袋行李:“这是你爸叫我带给你的。”
“我先带你去吃饭吧,饿坏了没?”章昊博脱掉白大褂递给她拿着,一手拖拖一个行李箱。
余翅背着个小背包跟在后面亦步亦趋,手腕上搭着的白大褂上还夹着胸卡,章昊博的照片清晰地贴在上面,微抿着唇,面容严肃。她正看得入神,没想到前面的人突然停下脚步回头看她,刹不住脚步,一头撞了上去。
章昊博急忙空出一只手稳住她,笑骂道:“地上有钱捡?抬头看路。”
余翅不着痕迹地退了几步,与他拉开一小段距离,仍然低着头。
章昊博叹气,慢下脚步跟她并肩而行。
“忙完今天我就请几天假,陪你去远一点的地方逛逛好不好?”他讨好地问。
“不用了,我有个同学家在这边,我跟她约好了,去她家玩几天就一起回学校。”余翅小声说道。
章昊博迈出去的脚忽然就顿住了,行李箱的轮子也跟着停了下来,跟石板摩擦出来的‘咕噜’声荡然无存。
“呵……我还以为你想通了,原来一直都是我自作多情!”
一顿饭吃得味同嚼蜡。医院旁的小店,已经过了饭点,冷冷清清,就只有他们一桌人。
余翅一口一口往嘴里送,胃里塞得满满当当,难受得想吐。章昊博面前的饭几乎没动,右手夹着一支烟搭在桌边的窗台上,眼睛望着外面出神。前后不过才半个小时,他好像换了一个人,完全不复先前的神采奕奕,一脸倦意、迷茫。
电话响了,余翅舍友杨冬怡打来的,她人到了医院门口。
章昊博回神,弹掉长长的烟灰,深吸一口后按熄,起身付账。
“走吧,我送你过去。”
医院门口,杨冬怡等在那里,看到章昊博两眼放光,暧昧地斜睨着余翅。
“这是我哥。”余翅向她介绍。
杨冬怡一脸讶异,目光在他俩身上扫来扫去,“不像呀!”
“你又不是x光。”余翅拉着她上了出租车,后视镜里的身影越来越小了。
“哎,真是你哥呀?以前怎么没听你说起?长得真帅!”杨冬怡攀着椅背频频回头,意犹未尽。
“嗯。”余翅收回视线,从肩上卸下小背包抱在怀里,头枕在上面,“我们去市区美食街吃小吃吧?”
“拜托,你突然火急火燎的打电话叫我去人民医院接你就为了去美食街吃小吃?你放个假脑子烧坏了吧?”
“你怎么知道?”余翅歪着头‘咯咯’笑。
杨冬怡坐正身子,翻了个白眼:“有病!回我家放好行李先吧,明天再带你去景区转转。”
“景区就算了,我早就去过了,明天我去机场看一下机票能不能改签,想提前几天回学校。”
“回去这么早?还有几天才开学好不好?”
“这里我以前来过,都逛遍了,提前回去还可以避开开学高峰期。”
“今天来明天走,躲债的都没你速度。”
“对,欠了人家几百万。”
“咦,不会是情债吧?”
“……”